我在學校看到祈諾,已經是新學期開始的第三周了。下課後,我和夏朵雪穿過操場去另一棟樓上美術課。
祈諾和蘇靈珊並肩走在操場上,祈諾穿著水洗自然牛仔褲和褐色的襯衫,他的手安靜地搭放在褲子兩旁。蘇靈珊穿著蜜色格紋外套,腳上穿著紅色小皮鞋。她時不時地掩嘴對祈諾說著些什麼,而祈諾則不住地點頭。在這個喧鬧的課間裡,他們成為了一道亮麗的風景。路上的學生們紛紛側目,大家都在猜測他們的來歷,只有我知道,祈諾一定是通過蘇爸爸的關係來了一中。這對祈諾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我朝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因為我不知道怎樣面對他的突然出現。他也回了一個微笑,我的心一下就抽緊了。
上樓的時候,夏朵雪在我耳邊說:「如果不是他旁邊站了蘇靈珊,我還以為是祈言呢!根本分不出來。」
夏朵雪分不出來,而我卻能一眼就識別出。他們倆的眉目間分明是不一樣的神色,一個安靜如水,一個靈動如火。
課上,老師佈置的作業是畫盤子和蘋果,我拿著一支鉛筆,卻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展凱揚在教夏朵雪畫,而我則對著一張白紙發呆,用鉛筆描了個大致輪廓,就又重新找紙出來畫。
隔壁班是音樂課,他們在唱《喀秋莎》。春天,樹葉長了出來,它也在告訴我一切都在重新開始。
夏朵雪笑著對我說:「我家祈言哥哥下個月第一次代表車隊的比賽,你去不去呢?」
展凱揚假裝嘔吐:「夏朵雪,你哪時學會台灣劇的台詞了?」
夏朵雪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這件事。
那天,祈言端著他剛做好的飛機模型站在樓梯口問坐在客廳的我:「車隊下個月有一場比賽,你來不來給我助威?」
我開玩笑地說:「你姐姐一個殘廢,能給你助什麼威啊?」
祈言端著飛機模型,站在樓梯口看我,悶悶地不說一句話,燈光照在他的眼睛裡,如同一點墨滴在宣紙上一樣,暈出了黑色的憂傷。
他說:「羅小末,我最討厭你這樣,嘴上說要積極地面對生活,心裡卻還是在意那些曾經。」
祈言留給我一個冷淡的背影,我想我掩飾得不夠好,連祈言也看得出來。
中午在食堂吃飯,我又看到了祈諾和蘇靈珊。蘇靈珊坐著,祈諾幫她打飯。我。夏朵雪。祈言和展凱揚四個人兩兩面對面地坐著,蘇靈珊突然跑過來向夏朵雪挑釁:「聽說你爸是黑幫老大?」
兩個都是明艷照人的女生,都是女生中的佼佼者,她們在食堂這樣一個嘈雜的環境裡,顯得特別醒目。
夏朵雪冷冷一笑,說:「終於問了一回人話。」
夏朵雪在遭遇兩次扭打而不討好的經歷之後,已經學會冷靜思考問題了,與其和她動手,還不如用語言氣死她,自己圖個輕鬆痛快。
我趕緊低頭吃盤裡的宮爆雞丁,我特別害怕遇到兩個女生對峙的場面,挺尷尬挺不好收場的。我吃得太快,被嗆了一下,結果咳嗽了起來。
「你沒事吧?」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是祈諾和祈言,他們真是雙胞胎,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能說出一樣的話來。
本來這和我沒什麼關係,結果他們一問,我就咳得更厲害了。我拉起展凱揚:「你們繼續商量,我先回教室。」
我不想我的生活只是剛剛開始,就被一堆理不清的東西搞得一團糟。
在鍾敲了三次之後,我準時到達教室,坐在座位上。我的桌上放了兩瓶礦泉水,夏朵雪說:「一瓶是剛才不知道誰放的,一瓶是我和祈言買給你的。」
我打開其中的一瓶,喝了一口,不知怎麼的,還是嗅到了一股草藥和薄荷的混合香氣。操場上祈諾在跑步,他的藍白色襯衫被風吹得輕輕地飄揚著,這樣的場景讓我覺得舒心又踏實。
我總是能在千千萬萬的人裡一眼就找出祈諾來,無論有多遠的距離。因為他給我的感覺,似風似霧,但又清晰無比。
展凱揚說:「你這水肯定是哪個暗戀你的男生送的。」
我搖頭:「沒有誰會對一個只有拳頭沒有手的機器貓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