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祈言的教室相隔不遠,卻很少碰面。他在家裡很聽話,尊重家裡的每一個人,表現得相當有禮貌。在學校裡,因為那次的發言,他紅極一時,他既不是聽話的好學生,也不是乖巧的好榜樣。第一次單元測試,他只考了班級第二十名,這讓所有的人都驚訝了一下。而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畢竟考第一名的人是祈諾,而他已經有一年時間沒有上課了,是不可能會有優異的成績的。
可就因為這樣,喜歡他的女生越來越多。這年頭死讀書的男生不吃香,女生就愛耍酷有性格的男生。開學才三個星期,祈言收到的情書就已經丟滿了家裡的垃圾箱。夏朵雪和我每天放學都路過祈言的教室,見站在教室門口看他的女生把樓道堵得滿滿的。
夏朵雪打聽過祈言的一些消息,說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沒交什麼朋友,參加了學校的籃球隊,三分球一投一個准。
末了,夏朵雪說:「他真神秘啊!」
展凱揚不屑地衝我努努嘴,說:「羅小末,你別和夏朵雪一樣花癡,花癡的女生最白癡了。」
夏朵雪跳起來去掐展凱揚,她大喊:「你說誰花癡呢?」
展凱揚大喊一聲:「我是花癡。」
我安靜地站在旁邊看他們倆打鬧看他們倆笑,秋日的陽光很明媚,陽光下的他們像金色的小鳥一樣,單純得彷彿可以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我們的青春裡到底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肆無忌憚地歡笑呢?我曾經的那些沒心沒肺的歡笑都在媽媽去世的那一天一同被埋葬掉了,我很感謝他們讓我看到這樣的笑容。
我常常會想起那個讓我重新開口說話的祈諾,他靠在門口熟睡的樣子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裡。
可是現在,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的身邊只有一個祈言,他頂替祈諾來到我身邊。這一切變得和我預計的不太一樣了。
我和祈言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裡,我重新到景安書法大師展宏光老先生那裡學書法。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先見之明,在我五歲來這兒學書法的時候,他就一直要求我用雙手練習書法。休學的那半年,我離開了這裡。展爺爺曾經來家裡看過我幾次,但他看到我後卻不言不語,然後就歎氣離去了。
展爺爺教課的地方是一棟老房子,他取名為「安倚居」。他為書畫事業奮鬥了一生,退下來之後就開小班授課,培養一些有潛質的孩子。
我經常在客廳裡寫字,祈言每次都會跑過來幫我磨墨。週日下午的陽光很暖和,他安靜的樣子和祈諾一模一樣。可是他很討厭我安靜地看著他,他說:「羅小末,你安靜地看著我的目光裡充滿了思念,我不喜歡。」
我低著頭在宣紙上揮筆,說:「我從來不在意你的喜歡。」
於是他常常生氣地丟下硯台,獨自跑到院子裡擺弄他的自行車。自從我逼他「戒賭」之後,他就開始迷上了玩自行車。他常常滿身泥污地拖著自行車從外面回來,但有時候他也會靠在院子裡的籐椅上休息,從客廳的大落地窗可以看到他的白襯衫,以及他乾淨柔軟的頭髮。
我也曾想過,這個和我一同成長的男生,他到底會和我一起待到幾歲呢?而我心裡的那個祈諾,他現在在樹水鎮做些什麼呢?我害怕與他再次相見,我也害怕問他為什麼能如此捨棄我。我懼怕那個答案。
十二歲的孩子,不具備承擔的勇氣,也沒有去尋找答案的決心。
夏朵雪,我明知瞞著她不是件好事,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和她說這個複雜的調包故事。我也曾阻止她來我家找我,怕穿幫,我想再過一段時間,等我把思緒理順了,再和她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