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李逍的時候,他已經臥床不起了。那時,空氣的溫度低得要命,李逍的體溫高得嚇人,他躺在床上一個勁兒地喊著米娟的名字,深情款款。看樣子米娟在李逍的心裡已經根深蒂固,當李逍知道她已經是別人的人的時候,心中仍是念念不忘,整個人輾轉反側,夢囈不斷。
相比李逍這般專情,另一個人——張寧就要遜色得多了。
當我還在為朱亞嵐難過,李逍還在為米娟傷心的時候,良子突然傳來消息說張寧和蔣理紅已經分手了。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要知道,他倆這段戀情發展得令所有人羨慕,我就更不必說了 ,遙想當年,我一張《寶麗金》就宣告我追蔣無望,而張寧就乘虛而入,機會難得地猶如大海撈針。然後他倆就一路凱歌,高唱至今,不想現在卻突然宣佈停步散伙,實在令人惋惜。
縱然愛情果真有七年之癢,但掐指算來,張寧和蔣理紅在一起也不過三個年頭,現在馬上分道揚鑣了,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而這個遺憾產生的過程卻是這樣的:
張寧自年後返校以來 ,就從沒真正地返過校,同良子整日整夜地呆在網吧。眾所周知,所有的行業都希望在開春的時候就起個好頭,包括只有在考核的時候才真正嚴格執法的公安局派出所。派出所最喜歡開春嚴打,就像農民喜歡一開春就閹掉一些狗仔樣,省得日後看到它們不分場合地亂來。這就叫防患於未然。
很明顯地,張寧和良子作為未成年人出入網吧,都是被閹的對象。果然,多走夜路的他們最終還是撞了民警同志。
那天晚上,張寧和良子正坐在電腦旁跟人PK,兩個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身影說:「兩位,請出示你們的身份證。」
張寧和良子不約而同地回頭,一抬頭就看見了兩頂大蓋帽,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良子唯唯諾諾地說:「警察同志,我們……我們出門匆忙,你看,忘記帶了。」
張寧馬上附和:「對,對!」
民警上下打量他倆一番說:「真沒帶?」
良子看民警不信,就邊搜兜邊說:「你看,真沒……」
說著就掏出一張學生證。
民警接過去看,然後說:「零七級,念高二吧?多大了?」
良子馬上說:「我二十,他十九。」
民警說:「二十了你還念高二?」
良子說 :「我,我腦子不是很好使,幼兒園阿姨不讓我念一年級,說我要拖班後腿,所以……」
張寧在旁聽良子說,自己緊張得頭冒虛汗。
民警說:「二十歲念高二,你多大了?」
良子說:「我說了啊,我二十,他十九。」
民警說:「噢。那我登個記就行了。」
張寧和良子一聽,覺得大難已過,心裡一下輕鬆,忙欣喜地說:「好的,好的,您登。」
民警說:「那個,你哪一年出生的?」
良子爽快地說:「我呀?噢,八九年。」
另一個民警開口了,說:「看來你腦子真的不好使,這麼簡單的算術題都做錯,二零零六減去一九八九是十七。說,你到底多大?」
良子頓時嚇得傻了眼,吞吞吐吐地說:「十、十六。」
張寧在一旁有些多餘地補充說:「我,我十七。」
民警嚴肅地說:「知道嗎?你們剛才在錄假口供,這是違法的,是要處理的。」
張寧慌張地說:「那,我坦白,我坦白!」
民警以為經這一威懾,套出了別的什麼,忙緊張地問:「你坦白什麼?」
張寧早嚇得語無倫次,一個勁兒地說:「我坦白,我十七,我真的十七。」
旁邊的民警一聽,大失所望,對問話的民警小聲說:「媽的,看來這個的腦子更不好使。」
民警說:「這樣吧,看你們倆這樣子,讓你們回去對沿途的居民實在是很不安全,那就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叫他們領你們回去吧。」
張寧和良子聽罷,都瞠目結舌地「啊」了一聲。
很快,他倆就被校方領回去了,然後又很快地受了處理,按照足球場上的處罰規則就是——張寧和良子各領黃牌一張。這離紅牌罰下也就不遠了。
蔣理紅聽說張寧領了一張黃牌,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勁兒地責罵張寧墮落,說他沒有進取心,語氣上像是自己看走了眼。張寧本來心情就不舒暢,沒想到還換來蔣理紅一頓責罵,心中窩火,也就馬上跟她賭了氣。
世間多半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蔣理紅也不能例外,她罵了張寧一通後回到自己學校思來想去,滿腦子都是張寧對她的好,氣一下子就消了多半。她想,只要張寧先認錯,她就還是和以前一樣對他。
可是張寧並不明白,原來女生是要用來哄的。蔣理紅走後,他也就想,只要她先軟下來他就馬上認錯。
蔣理紅一等數日,沒盼來張寧半點音訊,不覺傷神。自己先軟下來給張寧寫了一封信,無奈這封信就像入了水的魚只有去沒有回,於是她又是一陣苦等,不免悲從中來。
張寧其實並不是有意不回信的,只是那信確實不知如何回答,蔣理紅在信中只寫了一句話,她寫——你告訴我對不起究竟是我來告訴你還是你來告訴我。張寧把這句話給了很多人看,但大家都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要告訴什麼?所以張寧遲遲沒有回信。
蔣理紅見張寧遲遲沒有回信,想,張寧原來連句對不起都不能給她。而兩所學校的距離僅僅舉步之遙,寫個信折個紙飛機就能飛到對方手裡,這樣近在咫尺張寧都不肯露個聲,看來他是故意的了。想著這些,眼中就含滿了淚水,於是舉筆,速成詩一首再寄予張寧——
我的信
是一隻不歸鳥
飛出去就不再回來
不要憂傷
請別煩惱
至少它已在某個角落
被你讀到
當有一天鳥兒不再迷航
飛回了我的信箱
還披帶著
查無此人
我便知道你已將我遺忘
你的誓言
我都記得
也不知見證了一樁愛情
還是迷惘
當時張寧仍在研究上一封信那句話的主謂賓,並且一直沒出結果,結果未出,新信又到。他打開一看,是一首詩,立刻氣得直咬牙。他認為蔣理紅這兩封信都是在存心的刁難,知道他上網耽誤了功課,還落井下石讓他猜這種字謎。於是決定不再回信了,要硬到底。
其實蔣理紅寫這個給張寧是很不明智的,她以為對方一看就會明白她的意思,無奈於張寧在文賦詩詞上無任何造詣,讀了兩遍,再加上上一封的內容,覺得疑惑倍增,心中一下子煩躁,索性就來個不知情,自己不動聲色。
而蔣理紅在兩封信都石沉大海後悲痛欲絕,想她人生的初戀,就這樣被無情地扼殺而終告結束。於是悲傷之情更進一層,欲哭無淚,最終昇華到對張寧薄情寡意地痛恨。用實際行動印證了「愛深成恨」這一句古老說法。
傳說當女人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她的出身,哪怕她是一個妓女都有願為對方投河的膽量,一個個執著得不行,這在很多武俠小說裡就能找到影子。另一方面,女人喜歡把事情搞得迷糊混亂,本身很乾脆直接的事非得弄成瓊瑤的模式。比如蔣理紅,認為張寧不愛她了,就非要讓張寧恨她才過癮,於是「沒話三弄」寄出三個空信封給張寧。
張寧一下子收到三個空信封,詫異不已,終於回信問其原因。蔣理紅立馬回信說,我們已沒有共同的語言,而我也另有所愛,分手吧。這封信寫得簡潔明瞭,聊聊三句話就道明事情的原因和結果。當時張寧已經很懼怕拆看蔣理紅的來信了,怕又是什麼讓他弄不明白的話或者一紙空白,但最後,他還是拆了開來。
如遇到這類事情的所有人一樣,他看第一遍並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又揉揉眼再仔細地看了一遍,其實這只有三句話,一目瞭然,看多少遍都是那些文字,白紙黑字得再清晰不過了。張寧再次看罷,信紙就滑到地上,然後他面部肌肉抽動,狠狠地從牙縫蹦出兩個字——賤人。
這樣,蔣理紅扭曲的思想就如願以償了。
而張寧在失戀後,就決定破罐子破摔,再次回到以往夜不歸寢的生活。這個並不懂詩意的人卻念起了良子的詩——那就讓所有的時間都來輪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