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下的青春 第1卷 第31章
    良子吟詩的時候,表現得像一名軍妓。彷彿一切都是被逼無奈。他一踏上車,我就開始感慨,這段日子就這麼結束了。但縱使我們萬般的無奈,這該回學校的,還是得回去。有人會在學校的大門上橫一幅諸如「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的紅底大字,對返校的學子表示歡迎和鼓舞,這幅字一直保持到又一個期末,才換成「嚴肅考紀,端正考風」。只是李逍在又一個期末的時候再沒能將此條幅罵罵咧咧地換下來。

    我那時站在學校門口拍著李逍的肩膀說:「李逍你組織掛的?好一個一年之『妓』在於春啦!」李逍望著這張條幅無比平靜地說:「沒,你應該理解學校。」我說:「是呢,早上的妓都還在睡覺。」

    李逍說:「你的思想一直都是那樣污穢。」

    我說:「你誤會了,引用別人的一句話說,別看我長得像殺豬的,其實我是一個寫詩的。」

    李逍說:「這倒也是,至少要好過良子。」

    那一刻我頭腦裡一直顯現良子吟詩的畫面。

    我總以為良子吟的那首無比豪邁的詩事後會把人弄得憔悴不堪,彷彿所有人都在這次寒假後發生了改變,個個都感傷無比。然而人總是要變的,在這個年齡,身體沒有突兀地成長就成了侏儒,思想還沒有前衛的就是弱智了。我周邊的所有人都不想成為這二者的其中之一,從生理到心理尋求突破,其中突破得最好的當數良子。最背的當然是李逍和我。

    在這個寒假尚未結束的時候我就想過女孩H也一定發生改變了。因為我覺得徹底忘記一個人雖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起碼淡忘還是能行的。H早也應該有了她自己新的生活。我記得我頭一年進這所高中的大門,同樣止步盯著頭上的那條橫幅,H站在我的旁邊。她說她好奇地要來看一下我的新學校樣子,雖然事實上她只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現在轉眼就是一年,我想H再不會記得我眼前這個學校的模樣,如果她還在我旁邊,她會說:「這學校,大門挺氣派的。是吧王昊?」

    一年以前,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我寫的通訊地址。但直至現在我都仍未收到她的來信。其實從內心來說,我並不是希望H出現在我面前,只是覺得不應該因此失去了聯繫。這都是所謂的人之常情。當然,如果若干年之後我們在異地邂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人們熟悉的畫面會這樣出現:

    在某個安靜的咖啡店我和H對坐,時是黃昏,細雨濛濛,玻璃外行人稀少。H用湯勺在咖啡裡輕輕地攪動,然後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變。」我用富有磁性的聲音回答說:「是啊,你也沒變。這麼多年了,你還好吧?」

    H說:「還好,你呢?」

    我說:「我也還好。」

    然後彼此沉默,H轉頭看向窗外,雨水就順著窗戶玻璃彎彎曲曲地往下滑落。

    返回現實,我和李逍仍然以45度角仰視橫幅。場景稍顯煽情。良久後李逍突然轉身對我說:「王昊,我,我想辭職了。」

    我聽了驚愕不已,忙問:「辭職?你說學生頭?」

    李逍說:「對。」

    我疑惑地問:「為什麼?這不挺好的麼。好端端地辭什麼職?」

    李逍說:「這是我爸媽的意思,再過半年就高三了,怕影響我學習。當然,另一方面我自己也覺得當著沒啥意思,這些人,有好事到得比誰都齊,任務來了跑得比兔子還快,再加上學校不重視,唉,成員裡魚龍混雜,我算是看清楚了。」

    我說:「不至於吧。自從你上任以來情況可好多了,這是有目共睹的事。」

    他笑笑說:「治標不治本呢。」

    李逍說這些話時顯得很無奈,在尚未真正再次踏進這個學校的時候他就作出了這麼重大的決定。

    當然真正的辭職是不可能的,在學校那方看來,老闆被員工炒了魷魚不見得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李逍的辭職報告交上去後就沒了音訊。直到不久後,我們那起鬥毆事件發生,學校才逮住機會名正言順地把李逍免職,炒了魷魚。學校覺得這樣要體面得多了。

    但是現在,李逍仍然是我們這個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在許多的學校日常工作中,他依然是不可或缺的。比如眼前這塊橫幅,比如校園的清潔,都離不開他的組織安排。

    現在在這條橫幅下,李逍說我思想淫穢,我估計著這也是他的工作範圍,以我為例,諸如如何開展加強學生思想道德的素質教育什麼的都得他費腦筋。所以,較之於身邊昂首挺進學校的學子來說,我倆就被襯得有些頹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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