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久以後我覺得自己還沒有擁有朱亞嵐就已經失去了她的時候,總會想起這樣一個畫面——繁星點綴的夜空下,一個女孩拉著男孩的手臂歡呼雀躍,在他們周圍,煙火繽紛,將他們的影子緊緊地映在了一起,男孩一臉的幸福。那個時候,我總是聽黎明的《兩個人的煙火》而淚流滿面,因為這一切將永遠是作為一個回憶埋在我腦海裡的深處。
但是在這個回憶還是現實並正在發生著的時候,我還是快樂的。
朱亞嵐拉著我說:「王昊,王昊!快看呀,你怎麼不看呢?」
我說:「我在看呢,我要把這裡每一陣風,每一棵樹,每一個你的笑聲都記下來,呵呵。」
我這樣說後,朱亞嵐一下子就不再說話了,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沉默地觀賞著這一朵朵煙花。我偷偷地看她,她的嘴角掛著微笑。
這個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衝動,很想告訴她我喜歡她。這種衝動經我的血液流遍全身然後全壓積在心裡,心跳驟然加快。思緒經過一分鐘漫長的徘徊,終於鼓起勇氣轉過身。
我說:「朱亞嵐,我……」
而與此同時朱亞嵐也轉向了我和我不約而同地說:「王昊,其實……」
我的勇氣被這種不約而同一下子蓋了回去,忙說:「你,你先說,其實什麼呢?」
朱亞嵐也沒有料到會這樣,忙說:
「沒,沒什麼。」
然後就將頭低了下去。
又沉默了一下,朱亞嵐突然將頭抬起來說:
「要不,要不咱們坐下來聊天吧。」
好的。我說。
煙火漸漸少了下來,四周慢慢恢復平靜。我和朱亞嵐並肩坐在地上,剛才的那一股衝動也逐漸平息,我突然為此而感到慶幸,我不能想像萬一她拒絕了我的後果。我估計著,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我現在想像朱亞嵐拒絕我的情景是這樣的——
我說:「朱亞嵐我……」
朱亞嵐把頭轉過來說:「嗯?怎麼了?」
我猛吞了一下口水說:「我、我喜、喜歡你。」
朱亞嵐平靜地說:「我知道呢。」
然後我熱血沸騰,就要作勢抱她。
朱亞嵐忙退一步驚訝地說:「你,你要幹什麼?」
我說:「我,我真的喜歡你呢。」
朱亞嵐驚慌地說:「我知道,可這夜深人靜的,你想幹什麼?」
我有些著急了,說:「沒,沒,我只是喜歡你,想,想……想要……」
朱亞嵐還沒聽我說完就嚇得跑了。
我冷汗急出一大片,終於將話說完整:「想……想要……想要告訴你,讓你知道。」
但是這個時候朱亞嵐已經跑入了小鎮,寧靜的夜空迴盪著她的呼叫聲:「爸,爸,快開門啊!王昊,王昊他是一條色狼!開門啊。」
我在山頂上一臉的無辜,完了。然後對天長嗥。
這是最壞的想像,也是最符合我在朱亞嵐面前說話語無倫次的邏輯的。
當時我和朱亞嵐並肩坐在地上是非常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溫馨,這說明我的人格其實並沒有我想像中朱亞嵐認為的那麼差,事實上,我也是能這樣的肯定。
我們並肩坐在地上,開始閒聊。
朱亞嵐說:「你知道嗎?我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我說:「我也是。我,我以為這個寒假都見不著你了呢。」
朱亞嵐說:「不是呀,我媽去重慶了嘛,不然我……」
我說:「是的,是的,我挺,挺開心的現在。」
朱亞嵐對我笑了笑說:「是嗎?」
我說:「呵呵……」
……
我說:「你,你怎麼不跟你媽去重慶?」
她說:「我還不是想見……我還不是想回來過年啊。」
我大為滿足地說:「啊,這年過得特有意思。」
朱亞嵐把頭埋下去,拔了一根枯草說:
「是嗎?噢,你去檢查你鼻子沒有?」
朱亞嵐這麼一問,我突然想起那個牛醫生來,不免頭皮發麻。我忙問:「那個,那個牛醫生,你認識?」
朱亞嵐說:「牛醫生?哪個牛醫生,我不認識呀?」
我忙說:「不是你介紹的嗎?」
朱亞嵐似乎有些疑惑地說:「嗯?」
我一時被弄得迷糊,感覺上有許多的事被蒙在鼓裡,難道是我媽騙了我,還是別的什麼?
我一下子思維混亂,覺得大腦不夠用,忙說:「沒,沒什麼……」
然而朱亞嵐又似乎知道這些,她並沒有繼續追問那個什麼牛醫生,只說:「其實……」
我忙不迭地問:「什麼?其實什麼?」
在我的印象中,朱亞嵐已經給我說了三個「其實」而欲言又止。這讓我不明其然。我正在努力地要理出這事兒的頭緒的時候,朱亞嵐又馬上補充道:「天涼了,要不,要不我們回去吧。」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好。」然後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目不斜視地跟著她下山。
這個時候,四周已經徹底地安靜了下來,恢復了深夜以往的色彩,隱約中能聽見某一條街的某一戶人家拉下門簾的聲音。我想興許哪一對夫妻的子女,在這一天的歡樂過後,帶著嘴角的微笑進入甜甜的夢鄉;而他們的父母則回到臥室,甚至連門都來不及反鎖就開始狂熱地擁吻起來,丈夫早已迫不及待地要打響新一年的頭一槍,為他們婚姻的和諧和社會的和諧夯實堅定的基礎。這個美麗的夜晚在妻子柔情的呻吟聲中變得更有韻味,待激情過後又美美地相擁著睡去。
而我跟在朱亞嵐的身後,穿過周邊房屋木床的吱呀聲,倒像是一個不應該清醒的軀殼。
清醒過來,我忙脫下外套緊跟上說:「你,冷不冷,披上吧。」
朱亞嵐似乎也若有所思,被我這一問倒是嚇得回過了神忙推辭說:「不,不,你快穿上,別著涼了。」
我說:「到家了你再脫給我就是。」於是不由分說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走了兩步,我又試探地問道:「你,你在想什麼呢?」
「沒有啊,我在想,你的圍巾還在我那兒呢。」她說。
我說:「那,那先放你那麼吧,反正,反正又不冷了。」
「噢。」
……
「我爸在門口等我呢!」朱亞嵐突然說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