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掃落滿院蕭瑟。
曾經的太尉府,而如今已改為了玉王府。
我在門口流戀著。
門口的兩尊石獅怒睜著大眼,威嚴的看著來往的人群,而原本緊閉的大門,也被風吹的開了一道小小的縫。
玉詡和莫言失蹤已經有多久了,我已記不得了,是幾天,還是幾月,只是記得他們剛走之時才初夏,而現下已是秋意頗濃了。
從宮裡探子那裡傳來的消息,莫言死了,玉詡也隨之失蹤了,只是我們卻都不信,許是他們跟我們開著玩笑,又用起了那詐死的把戲來換得逍遙自在、閒雲野鶴的生活,或許他們此時正呆在某處,取笑著我們的呆傻。
冉莫言,那個傻的有些可悲的女子,那個為情所困也為情所苦的女子,她莫名的出現在我的世界之中,難道連消失也要如此的讓我們不能安心麼。
猶記得初見她之時,雖被有心之徒圍困,但她的臉上卻無普通嬌弱女子的那種驚駭之神,我到是看到了些無奈,頗有那種恨鐵不成鋼之色。
我原本不是愛管閒事之事,但為了她,我卻做了這種事。
而我也是生平頭一次,在她嬌小的身軀之中看到了她與眾不同的思想,不驚不恐,只是圍著我團團轉,非是要找出什麼鋼線粗繩之類的,爾後又崇拜的看著我,那神情到是令我頗為得意。
答應她教她習武,只是我一時興起,原想著她應該不會堅持多久,而將我母親留給我的龍形玉珮送於她,也不知是不是我一時衝動。
總之,當她拿著那玉珮來豐莊之時,我被林離是念叨了半天。只因那玉珮是留在我未來妻子的,又怎可隨意送人。
真的是隨意送人麼,或許是,也許不是。
從她學武,學騎馬,與玉王爺一道出使莞南,再到後來女扮男裝做少卿、做尚書,甚至是戰場殺敵,她做盡了一卻與普通女子不一樣的事情,沒有絲毫的彆扭,像是她天生就該如此肆意灑脫一般,連我身為男兒之人都不敢與之相比。
她是我此生見過的最奇特的女子。
而如今她又在何處,是生是死。
若她活著,不管身處何處,與玉詡一起,她定是開懷大笑著,毋須再借酒消愁,無須再為復仇而攻於心計,心中也不必再天人交戰,左右為難,現在的生活,定是她想要的那般,肆意瀟灑,天地任她遨遊。
輕歎了口氣,我緩緩的踏上台階,伸手拍拍那石獅的頭項,慢步走向那扇朱漆大門。
黃燦燦的銅扣布著一絲絲的灰塵,沒有人的玉王府形同虛勢,只是我們幾人的懷念之地而已,至今我們也是心中無底,猜不透那玉詡何時才會再次進入我們的視線之中。
站在門前,我躊躇不前。
「豐瑾之,你怎麼又來這兒了。」
當初來通風報信的小乞丐雀兒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側,一張白皙精緻的小臉歪斜著看著我,美眸盈盈流轉間,透露出與莫言有些相似的狡潔。
「想進去就進去嗎,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做什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推那朱漆門,我還來不及阻止,那沉重的大門便緩緩而開,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輕笑了一聲,如一隻蝴蝶般輕盈的步入了門內,我忙提起袍擺,踏過門檻,急忙跟著她走了進去。
如今的玉王府被新上任的青帝,也就是那奚彥改造的同昔日的玉王爺並無不同,完全是按照著他記憶中的一物一景臨摹著改建的。
動用了墚都內所有可以動用的力量,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便全部完工,而完工了卻只是任由現下這麼空著,也不知這王府的主人何時才會願意回來給我們一個驚喜。
繞過大堂,我慢慢的向後院走去,雀兒跟在我身後,一路東張西望的賞玩著。
記憶中,我從未進過玉王府,每回總是她跑到豐莊來,或是到了後來,又總是我跑到酒坊或裡她自個兒的那個府裡,而如今不論我去何處,卻怎也找不著他們,像是憑地裡消失了一般。
後院的植滿了花草樹木,還擺放著一盆又一盆的秋菊,將後院打是裝扮的秋意十足,也稍稍彌補了些主人不在的遺憾。
彎腰伸手以掌覆住一朵稚菊,微微用力再鬆開,便有幾瓣經不住那力道脫離了花托,也沾得一手悠香。
「咯」的一聲,我倏的抬頭,卻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許是什麼掉到地上的聲音吧。
我不在意的聳聳肩,站直了身子,剛想提步卻又聽得一聲「通」。
「是什麼聲音。」連雀兒都注意聽到了。
四周留意了一番,我認準了一個方向,緩緩走去。
那是一個廂房,照奚彥之前的說法,那該是她在蘭院的寢房。
記得奚彥曾為了這個蘭院費盡了心思,奈何他的記憶中,沁院的印像更深些,所以這蘭院只怕也只仿了七八分。
緩步靠近窗側,只是窗關側,絲毫看不到室內的情況。
我舉步又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去推門,卻又怕裡面有賊人打草驚蛇,便將手又收了回來。
細心一看,門未關緊,還留著長長的一條細縫。
我傾身,雙眼透過門縫向內望去,但門縫的角度,只讓我看到了那隔在內外室間的屏風,而屋內也未有其他聲音傳出。
輕歎了口氣,許是我聽錯了吧。
後退了幾步,轉動方向,我緩緩的向別處走去。
「走吧,回去吧。」轉頭跟著身後的人說著,我提步離開。
秋風掃過,院內的大樹上,飄落了片片秋葉,枯黃的失去了昔日的綠意,它們的生命也已走到了盡頭,卻仍想著落葉歸根。
若,她真的死了,為何玉詡不帶著她回到這裡,回到她心心唸唸割捨不了的家中。
腳踩過枯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待提起之時,便看到它已四散,隨著風兒的翻捲再次被刮起飄遠。
「通。」又是一聲響。
我倏的回身,緊緊的看著那寢房。
這回我絕沒有聽錯,那聲音定是從那裡傳出來的,不會有錯。
拋下雀兒,我快步回走,急行的步子刮起了一陣小風,將落在地上的樹葉刮的分到兩旁。
「呵呵,怎如此不小心,過來我瞧瞧。」
還未待我走近,便又聽聞到一串輕柔的聲音,如從陰沉天際射落的艷陽,聽得人心頭一陣暖意,而眼眶是一陣酸澀。
衝到房門前,我劇烈的喘著氣,心頭崩崩直跳,說不出是激動還是恐懼。
再次傾著身子,伸出手再微微的將門兒推開了一些些,眸子向內看去。
一抹人影晃過,我終是流下了滾燙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