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花有意 第2卷 第四十五章 提劍而立顧八荒
    戰火暫熄三日後,第四日的凌晨天將明之時,凌國大軍大舉來犯。

    陰雲層層壓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射下來,霧靄之中,顯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陰影。

    祈泠河畔,前幾日的鮮血還清晰可見,述說著曾發生在這的慘烈戰況,只要我一閉上眼,便能看到自己的戰士一個個的倒在眼前,那一張張的臉像是在指責我一般,日日難以安眠。

    而今日,凌國餘下的二十多萬大軍齊刷刷的全部出動,如洶湧而出的猛獸一般,急速向我們行來。

    我們十幾萬的大軍便鎮守在祈泠河邊,看著明顯比我們多出一倍的大軍向我們壓來。

    若只靠手中的弓箭刀劍,我們又如何能贏的了他們,這一場硬仗只怕是會以我們的失敗而告終。

    回身看看站在身後的大批人馬,人人的臉上百態雜生,若說不怕又騙的了誰人。

    人生在世誰無死,只是有多少人能直視死亡,看著它像自己慢慢逼近,那種心頭的折磨只怕是無幾人能承受得起的。

    身側的奚彥始終不發一語,對我的言語置若枉聞,顧自皺眉沉思著,怕是他對著眼前的這一困境也是束手無策吧。

    眼前的陣仗,只能是智取,或許還有生的希望。

    「大人,」我側過頭,開口叫他,只是他神遊在未,竟未有反應,我只得再叫,「大人,大人。」

    「何事?」他的身子一怔,遲緩的轉過頭來看著我的臉,目光有些呆滯,今日的他是怎麼了。

    「看如今這情形,若不能智取,只怕你我便要葬身在此了。」大戰在即,我卻反到有些輕鬆,說話也開始不守規矩的開他玩笑。

    「看樣子你是有法子嘍。」

    「只能說試試,如今這樣子,橫豎大不了都是一個死,何不試試看。」

    我瞇著眼,淺笑看著他詢問的臉。

    「大人還記得那個深谷麼,我們還剩下一些火藥,大人現下即刻去那崖上,命人在那埋上火藥,我想法子將敵人引去那裡,介時只要引爆,能解決多少敵人便算多少。」

    「那你如何脫身,我可不會傻的用一員大將去換。」他用凌厲的眼神瞪著我,看的我瑟抖了一番。

    「我自問還未有如何大的覺悟,學不來那些捨已為人的偉人情操。」我笑的眼對上他那嚴謹的眸子,只能收起了玩笑之意,「你們引爆之前,攀著那些籐條下谷,依我現在的功力要躲過這些應該不難。」

    「應該?」他咬著牙側著頭狠命的瞪了我一眼。

    「大人還信不過我的能力不成,我龍玉宸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大人大可放心。若與凌軍正面相抗,我們毫無取勝之機,何不試試這法子呢。」

    他撇過頭,看著正向祈泠河行進的敵軍,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做了決定。

    「好,估且一試,只是你可要小心。」

    他伸手輕拍我的肩,調轉馬頭,領著數百人沿著河畔向夷礞山而去。

    我派了穆龍和穆虎同去,只有他們二人才知火藥藏在何處,那地兒可是連我都不知。

    十萬大軍的生死便掌握在了我一人手中,而那個身為監軍的二皇子,此刻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軍營中,也不知他何來如此之大的膽子,也不怕我們戰敗,凌軍殺入營中將他手擒了,或是為了能在青帝面前有所建樹,他也是在賭吧。

    軍士是為了國家興亡與家人生死賭性命,而他們則是為了富貴榮華賭生死,這便是窮人與富貴之人的差別。

    不知這一戰之後還有幾人能苟活著回到故里,也不知這原本蕭索的邊垂又將添上多少副白骨與血淚,無人能知曉之後的一切。

    「將軍,敵軍渡河了。」

    身後的副將在我身側後方輕聲而道,那凌軍正渡河而來。

    我的視線掃過那個河岸對面,高騎於戰軍之上的人,他的全身被鎧甲所覆,再加上太遠,我看不真切,也不知他是誰,難不成他便是那個凌國三皇子。

    河岸邊的枯草叢中,意外的竟已有了絲絲綠意,即使戰事是何等的殘酷冰寒,春天還是來了。

    「你可知那領頭之人是誰?可是那凌國三皇子。」

    「依末將看,正是凌國三皇子白淵。」

    若來人真是他,只怕我想將他們引向夷礞山,他們未必會輕易上勾,如此一來,即便是奚彥他們做了萬全準備也是無用。

    他看著越來越靠近的敵軍,萬分焦急。

    「副將,」我從未記住過他的姓名,一直以來都以副將代稱,「你在家中可有妻兒?」

    他一怔,萬萬不曾想在這戰事一觸即發的時刻,我卻問了如此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末將還未娶妻,家中只有年邁的雙親,家裡太窮,取不起媳婦,嘿嘿。」末了,他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憨笑了兩聲。

    我勾著唇笑著,看他呆呆的看著我的笑容發傻:「待回到墚都,我定幫你找個溫柔賢淑的媳婦。」

    轉過頭斂去笑意,我沉下臉來,「副將,下令,凡家中有年邁雙親,又是家中獨子的,現立刻返還營中保護二皇子,至於你,」我轉過頭,「可要與我一起馳騁殺場?」

    「末將願追隨將軍。」他雙手抱拳,大聲而道。

    在我嚴厲的標準之下,十幾萬的大軍一下子縮減了一半。明知這是一場毫無取勝機率的仗,又何必多添傷亡。

    「將軍。」副將迅速整軍完畢又回到我身旁。

    「現下還剩下多少人?」

    「不到六萬。」

    我直視著前方,看著越來越多的敵軍向我們渡來,那領頭之人也騎馬下了水。

    「將軍,下令放箭吧,他們亦在射程之內,再近可就來不及了。」

    「下令,放箭。

    一聲令下,漫天的箭雨向河床而去,雖說箭陣躲殺了一些敵人,但只是少數,他們個個手中的堅盾起了作用,讓我們密密麻麻的箭陣失了功效。

    「將軍?」副將不知所措的看著我。

    我抬首,看著陰沉沉的天色,心仿若沉到了谷底,重重的。

    轉過身來,我看著身後的將士,他們正直直的看著我。

    「眾位將士,今日這一場惡戰已是難避,若不幸我們戰死沙場,但至少我們心中無愧,我堂堂北應男子,怎能寄期一個女子用她的終生去換得這和平的假象,作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我們寧可用自己的鮮血捍衛家園。」

    身後傳來了敵軍的吶喊,而將士也被我的一番話語激起萬仗雄心,心中知道難逃一死,一切便也容易放下了。

    「殺敵軍,保家園。」我從袖中抽出青紜,甩出鋒利的劍身高高舉起。

    「殺敵軍,保家園。」戰士們發出的聲音氣勢逼人,也將敵軍微微的震懾了一下,復又迅速行動起來。

    凌軍上了河岸,我一揚手臂,驅馬迎上前去,嘶喊聲響徹雲際。

    舉劍揮落間,一條條原本鮮活的生命便消逝了,鮮血噴灑而出,沾上了剛開始冒綠的小草,如朵朵令人驚艷的紅花,漸漸的開遍了整個河岸。

    身旁不停的有人倒下,血迷了眼,只見著副將的身子在我面前慢慢的軟倒,然後被人覆蓋。

    分不清臉上的是血、是汗亦或是淚水,只是心頭是難以形容的悲切。

    老天爺啊,為何要讓我來這個殘酷的戰場,看著原本與我曾談笑風生的戰士一個個倒在我面前,圓睜的眸子無聲的向我述說著他們的不甘和遺憾。

    而我,唯一能做的,卻是無情的將劍舉起,再一次次的落下,在這戰場上,若學不會殘忍,便只有死一條路。

    我比那行刑的儈子手更加的罪孽深種,有多少條生命在我的手中消失,即便是連我自個兒也數不清了。

    揮手抹去臉上不知的水漬,便瞧見了五步開外的那個騎在馬上的男人,他正輕笑的看著我的狼狽樣。

    原來是他,那個曾來迎親的白大人,原來他便是凌國三皇子白淵,我怎會如此愚笨,姓白,這正是白淵嘛,我為何不曾將這二者聯想到一塊兒呢。

    我忿忿的瞪著他,舉劍將那些不自量力向我襲來的小兵一一除掉,轉眼間那白淵便到了我眼前。

    泛著殺氣的長劍向我襲來,我舉劍相抗。

    「噹」的一聲,劍身劇烈的抖動起來,震得我的手微微發麻,暗自心中驚惶不已,看來今日是遇上對手了。

    遇上他,我便只有躲閃的份,毫無還擊之力,鋒利的劍刃總能精確的透過鎧甲的縫隙劃到皮肉,不多時我便傷痕纍纍。

    「叮,」一把長劍替我擋住了白淵正面刺來的劍身,讓我能險險的避過,轉頭便見那滿臉怒氣的奚彥正揮舞著長劍與白淵對持著

    從未真正見識過他的武藝,果然不凡,竟能與那白淵不分伯仲,相持不下,一來一往間難傷到對方分毫。

    我方倖存的人越來越少,而敵軍的人似源源不斷的爬上岸來,奚彥也因他人的介入而難以兼顧,讓白淵偷得空來襲擊我,我只得策馬避讓。

    驀然間想到我讓奚彥做的事,既然他此刻出現在此,必是已將事情辦妥了,只是不知這白淵是否會追殺我而去。

    以劍險險的挑開了利刃,我趁機偷瞄了他一眼,調轉馬頭向夷礞山方向奔進。

    馬兒大步奔跑著,我微微回頭,便見白淵驅馬追著我而來,身後還跟著越來越多的敵軍,奚彥見狀,正努力的想掙脫周圍的敵軍,追隨我們,奈何敵人太多,只怕短時內是能以脫身了,如今只能看我坐下的馬兒了。

    希望它能跑的夠快,免得還未到夷礞山我便讓那白淵給活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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