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花有意 第2卷 第二十七章 朝堂初顯露鋒芒
    朝堂之上,縈繞著一股燥動不安的感覺。

    前一日的奏折引起了一陣狂風,刮得一群人是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朕真是養了一群飯桶,你們這腦中想得都是些什麼?」空曠的大殿內,只有青帝如雷般的怒吼聲在頭頂炸開,將一干大臣嚇得如縮頭烏龜一般不敢吱個聲。「這每月給你們的俸祿還不如給了那些難民,還能解決他們暫時的溫飽。唉——」

    末了,他喘著粗氣,悠悠的長歎了口氣。

    我偷瞄著他的怒顏,奇怪了,照理我的方法可以一試。看來這年齡果然是有代溝,更何況一差便是八百多年。

    只是,我很好奇奚彥想得是何法子,連他的也入不了這青帝的眼嗎?皇帝老頭果然難對付。

    「太尉。」青帝突然開口。

    「臣在。」奚彥向上一步,跨出隊列。

    「你這子到是可行,只是不夠細緻。」事情突然峰迴路轉,眾人亦鬆了口氣。

    他想的是什麼點子,比我的還厲害,如此一來,我的好奇心更甚。

    「細節還得容臣多想幾日。」他彎身垂頭,恭謙的請求著。

    「不必了,龍少卿的法子比你詳細,與你想的也是相去不遠。」

    我聞言一驚,真是出人意料,我這現代的法子,他這古人也想到了,厲害。

    「龍少卿。」

    「微臣在。」被突然點到名,我在眾人的繁雜的眼神之中邁出人群,有看戲的,有憤恨的,總之都是巴不得我出個莫名的狀況的。

    「將你的法子說給他們聽聽,也讓他們瞧瞧自己的無能,哼。」

    「是。」我揚聲,整個大殿之上便只有我的聲音,「皇上,各位大人,這墚都是京都,人口流動必定頻繁,更不必說天災之時難民的大量湧入,若是替他們建房撥銀撥糧,就如皇上所言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再者墚都人多地少,根本不能人人以農為本。所以,微臣在想,朝廷是否可以出銀辦置商舖,招那些流民為工,讓他們憑已之力自力更生。」

    話還未說完,底下的消聲細語便已冒尖,這種法子對這時代的確是個很大的衝擊。

    「那開何種商舖為好?」青帝又拋出問題,「你們也都給朕好好想想,什麼事都沒個主意,朕養你們群大臣作甚。」

    「皇上,」我微抬首,「臣想過,這一年來,海寇被朝廷驅逐,其勢力已有收斂,而他國海事運輸商貿趨於繁華,自然要有人與他們往來,朝廷大可辦置一個以供買賣交易的場所,由朝廷掌管,也好減少不必要的紛爭。」

    我早便想過了,再加上昨日從穆龍那得到的各種訊息,越想越覺著這個主意不錯,想必他們也是絕想不到的。

    「嗯,這個法子不錯,這事就交由你和太尉去辦吧。」

    「是。」

    我噙著笑,冷眼看著這堂內之人低聲私語。

    我這小小太常少卿,此番必是讓他們心中不安了吧,日後這爭奪也會更加激烈。

    早朝散去,我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之後,被人虛情假意奉承的直犯噁心,再如此下去連午膳的好胃口也要被毀了。

    「龍少卿,日後可要經常見面了。」

    不知何時,奚彥出現在我身側,可我明明記得他走得比我早了好些時間。

    「這日日上朝,不都是天天見嗎。」

    我知他話中之意,只是這嘴就是忍不住想和他抬槓。

    「也是,只是日後要時常叨擾少卿了。」

    「這也正是龍某要說的。」

    與他一道相攜慢步踱出戒備森嚴的宮門,我便想與他道別。

    「今兒個天氣還不錯,我與你一道走走吧。」

    我抬頭瞧瞧這天氣,是不錯,只是地上厚厚的積雪還未化去,他這是哪門子的興致來了,居然要步行,真是有福不會享,但這不是我該過問之事。

    「你在朝堂之上所說的,辦置以供交易的場所,這到是新鮮。」

    「其實這種交易市場就好比我們的市集一般,只是這地方要挑得適宜,然後每種貨物要詳細分類。」這如菜場一樣,蔬菜、禽肉都要分門別類,便能一目瞭然。

    「嗯,這地兒我先挑幾個,到時再叫上你一道去看。」

    「大人決定便成了。」最好是別煩我。

    「這怎成,好歹這也是少卿你的主意,自是只有你才更知該如何才最為妥當。」

    我陪笑了兩聲,實在不願與他多作交流,不知為何,我寧願與那左右二相周旋,也不願與他多有接觸,總覺他身上有令我害怕的事物。

    「龍少卿,龍少卿。」

    恍然間,我又走了神。

    「大人有何吩咐?」

    「你何必如此拘禮,」他抖抖披風,將從樹上吹落到他肩頭的雪片抖落,而我任由其在身上消融。

    「是,大人。」話意才落,腳下一滑,身子便傾了,我忙伸手扶住正在身側的樹桿,而他亦出手相助。

    「小心些。」

    我站穩身子,避開他的手,卻發現自個兒的掌心被粗糙的樹幹刮破了皮,滲出了血絲。

    「怎如此大意。」

    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方絲帕,抓住我的手,輕柔的拭去傷痕上面覆著的髒物,動作溫柔如擦拭著易太碎品一般,多像那個溫柔的男子。

    撇開頭,我制止自己從他身上找尋玉詡的影子,或許他們的感覺太相像了,我才會怕他,怕自己哪天昏了頭將他視作了心中的那個人。

    「還是去我府裡上些藥吧。」他又言道,我一驚,忙推辭。

    「不麻煩大人了,我回去再上。」

    「回去上?何人替你包紮,你的那些下人有誰將你視作主子了,這幾日下如此大的雪,我卻從未見過何人來接你。」

    「我……」張口欲辯解,卻又如何反駁他呢,他所說的句句屬實,可那些下人也是被我貫得,以至於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沒大沒小的,說來也有我的責任。

    「走,去我府裡。」

    他揮手招來轎子,欲拉我上去。

    「大人,這不妥,快鬆手。」

    推攘間,我被塞進了轎子,他也鑽了進來。

    轎子很大,即便是坐了兩個人仍不顯擁擠,果然等級不同,待遇明顯升級。

    坐在轎中,我掙開手,氣氛忽然有些莫名的尷尬起來。

    適才我們在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也不知會不會傳出什麼話來。

    一路無言的晃悠到太尉府,我再次被熱情接待。

    只一些小小的擦傷,結果手卻結結實實的被纏成了個粽子,我有些哭笑不得,只怕一踏出大門,我便會忍不住將紗布帶子扯下來吧。

    「留下吃了午膳再走吧。」

    他坐在一旁,由著我獨自查看著自己的手。

    「雖說我沒個主子樣,但他們還不至於虐待我不給飯吃。」我輕笑,抬首看著他而言,只怕在他心中,我定是個被下人欺負的無用主子,雖然是有些如此。

    他欲言又止,不知在猶豫些什麼,只是我卻毫不多想,「既是如此,那我便打擾了。」

    「你,」他吐了一個字,卻又收了口,吊起我了的好奇之心。

    「大人想說什麼大可直言,玉宸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來吃飯只是個幌子,他是想說些什麼,瞧那吞吞吐吐的樣子,想必不會是一個令人覺得輕鬆的話題。

    「你,離開王府後的日子是怎麼渡過的?」

    我身形一震,他還真會在人的傷口上撒鹽,是怕我忘不了那痛嗎。

    我要如何回答他,說了,便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認哪又如何,他太熟悉曾在王府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人。

    「我以為穆龍他們已告訴你了。」磨著厚實的紗布,我緩緩而道。

    「我想聽你親口說。」他頗為堅持,只是我卻不解這有何區別。

    「離開王府,我去了莞南,利用和龍帝有些交情的情況下,讓他給了我銀子和一個身份,然後就是回到這裡。」輕描淡寫的將一年來的辛酸統統掩蓋了。

    「就如此這般?那龍帝怎肯給你銀子和新的身份?」

    我嗤笑,這一點只有燕鈴和龍帝知曉,連穆龍他們也不知。沒錯,那些權勢之人又怎肯做吃虧的買賣。

    「他給了我所想要的,事成之後我自會給他他所想要的,就如此簡單。」

    他霍得起身,雙眸如鷹似魔般的牢牢糾結著我。

    「你拿什麼與他交換?」他的雙拳緊握,似在努力壓制怒氣。

    「那不重要,不管是什麼,我都會答應他,也不可能反悔回頭,所以沒有人能阻擋我。」

    我亦注視著他,堅定不移。

    許久,他倏得歎了口氣,後退了幾步,頹然的坐倒在椅上。

    「我不會阻攔你,若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得到,只盼你別再捲入這混亂之中,我知你想為他復仇,這個仇我來幫你報。」

    「不需要。」我生硬的拒絕,「我要親自動手,那樣,心中的恨才會有所消退。」

    他不語,我們只是隔著數步之遠,執著的僵持著,希望其中有一方退讓。

    我不知他為何會想幫我,也不知他從中會得到多少好處。或許有他的協助我要的會盡早實現,只知我要做什麼親自會做,不需借用他人之手。

    「我知道了,玉宸,若有何需要相助的,只需向我開口。」他最終選擇退讓,「你可以信任我。」

    「謝大人成全。」且不論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但他應應該可以從敵人一欄中排除了。

    「叫我奚彥吧,從今往後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我只笑不語,再說吧,防人之心不可無,他還未到值得我全然信任的地步。

    「我想當務之急,便是完成皇上交待的事,如此對我們才會更有利。」他並未多言,只一語便道出了我心中所想。

    當下,他便開始在自個兒的腦海中搜尋起適合辦置交易市場的地方,反到是我,輕鬆自在仿若置身於事外,毫不相干。

    凡事皆得循序進,急也無用,只是他的興頭上來,攔都攔不住。

    吃了午膳便拖著我四處走訪,一下午便定下了地方。而他的眼光精準,直接選在了離新建港口不遠處的一塊空地。

    在空地附近的人家,我也主張將他們遷移,騰出地兒來建一個可以停馬車的地方。

    而一切我皆以現代人的辦事作風來處理,聽得他連連稱好。什麼拆遷補償,過渡期補貼,那幾家人也心甘情願,高高興興的準備舉家遷移。

    不想,這些新新人類的詞,他到是學得快,理解的也快,到了後來都可舉一反三了。

    一下午的相處,令我不得不慶幸他不是我的敵人,否則只一個他就足以令我棄械投降了。

    從港而回的馬車上,我輕捶著腿。

    這身子是越來越不濟事了,只一年的光景,病痛便多了許多,看來我絕不是長壽之人。

    「木匠工人我會安排,明日便開工,只是這屋舍可有何特別之處要注意的?」

    身側之處,奚彥問著。

    我換了條腿敲,想了一下,輕搖了搖頭。

    「你許是累了,回去吃了晚膳早些歇息吧。」

    我依然不語,只是點了下頭,今日說得夠多了,都有些口乾舌燥了。

    馬車的搖晃停止了,我撩起窗簾一角,原來是到我家門口了。

    這頭,車伕已幫著掀起了車簾子。

    「多謝大人相送,玉宸先告辭了。」

    我起身,才跳下馬車,就被他喚住了。

    「大人還有何吩咐?」

    「我這馬車與車伕便留於你用吧。」

    「不,不必了,」我忙推辭,「我府裡有馬車,再者,我這府院較小,沒地方停,也沒房讓那車伕住了。」

    開玩笑,要養一家子的人,可不是件玩笑之事,再多一人一馬,想累死我啊。

    「如此,那我讓他每日來接你。」

    「不……」推辭還未出口,便被他止了。

    「不准再推了,我看你這身子已大不如前了,不易辛勞,再說,日後還有得你忙的,就這麼說定了,我先走了。」

    愣愣的看著他爽快的轉身坐進馬車,這話我聽著有些不順心。

    什麼叫我身子大不如前了,雖說是如此,但總覺得他口中的我活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無用。

    罷了,他說怎樣便怎樣吧,反正吃虧的也不算是我。

    旋身,我輕扣門環。

    身後,亦傳來車伕趕馬的聲音。

    我微側過頭來,看著馬車漸漸遠去。

    不知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遇到的人似乎總是體貼和善,以至於我差點便要忘了這世界的殘酷了。

    若事事都能如此美妙,那何來這種隱忍之痛。

    陳全開了門,我仍是若有所思,也沒理會他。

    一路走去,丫頭僕人都沒理睬,也不想吃什麼晚膳,便直接回房關上了門。

    坐在床側,我長長的鬆了口氣。

    好累,而這種累將永無止境。

    在頭上替我遮風擋雨的大樹失去後,凡事都要我自己去面對,這時才真正體會到那種艱辛與無奈。

    我可以毫無猶豫的恨那些人,而他,卻總是在愛與恨之間徘徊不定。

    伸手捂著面容,心底的酸澀是如何都抹不去,那個能將我從中拉扯出來的人已不在了。

    「爺,爺,」門外,有人輕扣著門扉,「是我,畫兒。」

    我緩緩入下雙手,側過頭看著映顯在門扉上的陰影,許久,才開口。

    「何事?」

    「爺,該吃晚膳了。」

    「不吃了,你走吧。」

    「是不是爺您不舒服,要不要替您請個大夫。」畫兒卻不屈不撓,非要攪了我的安寧。

    「我很好,走吧,別煩我,讓我安靜會。」我大聲的吼著,只覺得整個人便困在煩燥感之中無力自拔。

    門外安靜了,身影也消失了,而我亦有些後悔。

    我不想如此大聲的與畫兒說話,雖說她將我視著主子,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自個兒是個下人,但我卻將她當作可以共患難的姐妹,我並不想將這莫名的怒火發洩在她的身上。

    無力的將後背靠在床柱上,我瞇著眼,大力的呼吸著。

    從不曾想,竟有一天將自己逼到這般境地,或許瑾之他們說得不錯,我根本無力去承擔這些,卻偏偏硬是不肯放過自己。

    唉,房內只餘自己悠悠的歎氣聲。

    濃重的夜幕漸漸垂落,似那天地皆是暗沉無光,而我的明天又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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