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莞南技術交流的事宜進行的非常緩慢。
按理,這馬上便要進入汛期了,龍帝應該急著學習這防汛工程才是,可他偏偏若老僧入定,不急不燥的和我們耗上了。而玉詡亦然,每日吃吃喝喝,看似這事就我一人在那裡乾著急。
在這莞南多待一日,對玉詡而言便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北應朝堂之上的那群人會如何的拖他後腿。
唉,真是王爺不急,急死了我這個不關事的。
照例,又要進宮面見聖顏,只希望今日有所進展。
又如前幾日一樣,我和穆氏兩兄弟被阻在這議事殿門外看著玉詡孤身一人進入,與龍帝商議。
看著千嬌百媚的花朵,我皺眉出神。
不知龍帝執意拖拉的原因為何,玉詡亦不多言,我只能暗自猜測,心中隱隱有個答案,卻又被自己強壓著,真是急煞人了。
一陣熟悉的叮噹聲,我聞聲望去,是我們的天仙麗人玉霞公主,而聲音是從她腰間小鈴發出的。
「公主。」跟隨著侍衛低頭作揖。
「皇兄在裡面?」聲音似黃鶯出谷,清脆悅耳。
「是,皇上和玉王爺都在裡面。」
玉霞不作聲,只是命人為她打開房門。
似乎這公主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連通傳都沒有便進去了。
透過門縫想探看裡面的情況,卻一無所獲,門再次被關上。
唉,日日這樣等,我遲早等出病來,再好的耐性也要失了。
一盞茶的功夫,門終是開了,卻只出來玉詡和玉霞。
兩人並肩而立,果然是兩個玉雕的俊男美女。
「穆虎,你先送莫言回去。」玉詡開口道。
我上前,想問個究竟。我不是他的小跟班嗎,為何今日要打發我先走。
才想開口,卻被穆虎拉住了。
「先回去。」玉詡輕聲對我而言,「我今日還有要事,回去等我。」
要事?有何要事?奈何我問不出口。
「公主請。」
「王爺請。」
兩位玉人已相攜離去,穆龍跟了上去。
他的要事和玉霞有關。
胸口有把無名之火,燒得我幾欲發狂。
「小姐,還是聽王爺的話,先回去吧。」穆虎自是察覺到我的憤怒,但他也無可奈何。
一跺腳轉身,我氣呼呼的向宮門走去。也罷,他說如何便如何吧,這事我以後都不管了,省得被氣死。
只是,快到了宮門口,心中的這口怒氣是如何都嚥不下去。
「穆虎,你身上可有銀子?」站定身子我問著。
他不多言,只是從身上掏出一包銀子交給我,我只挑了幾個碎銀,「我自個兒回去便成了,你還是留下來保護王爺吧。這裡不是北應,凡事還是小心上為。」
「還是讓屬下送你回去,這是王爺吩咐的。」
「我有能力自保,到是王爺不有能任何閃失。且馬車就在門口,車伕送我回去便成,順道在別館門口的店家那裡買些糕點解解饞,回頭為你和穆龍留些。」我盡力遊說他留下,否則我如何去逛大街消氣。
「也罷,那小姐回去小心,這些銀子都留著吧。」將整個錢袋放在了我的手中,穆虎往回走去。
淡然一笑,這穆虎到是面冷心熱,將這麼多銀子都給了我,難不成還怕我餓著。
不過,不要白不要。將銀子細細收入懷中藏妥,這回可絕不能再給偷了。
在宮門口遇到了車伕,我只道讓他繼續等他們,自己先回去了。
一跨出那禁衛森嚴的宮門,我便如那出籠的小鳥,自在的很,直奔人多的地方去了。
其實,這莞南都城的市集與墚都的並無什麼不同,販賣的東西也大抵相同。只是,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總會努力的去尋找不同之處。
手頭有了銀子,逛街的興致便高了。
一攤逛過一攤,似乎任何東西都能勾起我的興趣。
此刻,我正站在一小攤販前,看著琳琅滿目的掛穗。這些算是半成品吧,買回去還以按各人的愛好,編上玉或是別的什麼做裝飾。
撥來撥去,看著彩線不知如何下手。我也想買一些回去自己編個什麼的,好掛在青紜劍上,總不能老拿著大哥那塊上好的一塊玉做劍穗,要是壞了可怎得了。
肩頭啪的一下多了一隻手,在墚都那次遭遇的不好感覺又襲上心頭,不會這麼倒霉的再遇上一次吧。
「大哥?!」轉頭,卻看到了豐瑾之,「大哥,你怎麼會在這?」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麼會來莞南?」他也是不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王爺出使莞南,我求他帶我來的。」我笑的燦爛,瑾之亦笑得開心,「大哥說來南方經商,原來是這麼南邊啊。」
「經商之人,五湖四海,有錢賺的地方都去。到是你,為何獨自一個人街,又忘了上次的教訓了。」
「大哥,你對我就如此沒有信心?你教出來的徒弟難道會那麼差嗎?」我側頭笑問。
「也是。」他笑著,像是猛然間才想到我在習武的事一般。
「我來莞南好幾天了,每天都陪著王爺進宮,整日裡無所是事耗時間,今天才難得有機會出來逛一逛,沒想到就遇上大哥你了。」我淺笑盈盈的看著他,「不過,大哥的眼力真好,我換上男裝,一個背景你還能認出我來。」
「習武之人若是沒這點眼力怎行。」
看著來往的人太多,瑾之扯著我的手臂向前走著,不時的伸手隔擋著人群。
「我們去哪?」
一路任由他拉著走,看似有目標,我忍不住開口問他。
「去看我師傅,你和我一起去吧。」
「大哥的師傅,那也算是莫言的師傅,當然要去啦。」
瑾之的師傅,那就是太月聖人,一聽名號就知道不是等閒之輩,是武林高手呢,當然要見識見識。
穿過熱鬧的集市,人流漸漸散去,到了後來再也見不到來往行人,此刻,我們正在爬山。
「大哥,你師傅住山上啊?」
我更加肯定瑾之的師傅是一個高手,與書中所寫那般,高手總是住在深山老林或是人煙稀少之處,避世而居,豈是那麼輕易可見的。
「嗯。」
他的話不多,只是拉著我往不陡的山頂走去。
我一邊走一路賞景。
高聳入雲的參天古樹成片而生,濃密的枝葉完全遮擋了陽光,百年樹滕纏樹而生,再下是繁花遍野,芳草萋萋。在此隱居的人肯定是高手。
「到了。」
收腳,我亦收回視線。
咦,這半山腰的,並無草房茅屋的,更是無高人啊。
「這兒,什麼都沒有?」四周都找遍了,可我還是沒瞧出有何不同之處。
瑾之走到一塊覆滿滕蔓的山壁之前,將滕蔓挑開,露出容兩人寬的洞口來。
「師傅住在這裡面?」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又不是山頂洞人,怎麼著也該蓋個茅草房吧。
而瑾之只是高深莫測的一笑,並不想多作解釋,「我們走吧。」
山洞口初看只有兩人之寬,進到內壁,漸漸寬敝起來,也深不見底,卻有隱隱亮光。
隨著他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了光亮。
原來這山洞是通的,便像隧道一樣,出了洞口,仿若到了世外桃源。
水霧繚繞之處,碧柳紅花,盈盈翠湖,湖旁的大柳樹下,一間木質小屋隱隱其中,而這一切的景致竟是藏於山中,似乎除了那山洞,別無其他出處。
輕邁著步子踩上碧綠的芳草,長衫的下擺任由綠草株株糾纏。我已被眼前的美景所惑,沉醉其間。
「瑾之,你帶了何人?」
山谷間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撞到山壁後不斷迴盪在谷中。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
「師傅,她就是徒兒之前提過的莫言,師傅所贈的青紜劍,徒兒就是交給了她。」
瑾之畢恭畢敬的回答。原來那青紜是太月聖人送給他的,而他卻將它又轉送給了我。
「進來吧。」
話音才落,那木屋的門便已自動打開,完全像是自動門一般。
「莫言。」瑾之出聲喚我,不知不覺間,我走的已經有些遠了,趕緊小跑了兩步,跟著他進屋。
內設很簡單,木桌木凳,茶壺茶杯,除了必備的生活用具,毫無多餘的什物。
「師傅。」
站在木窗旁,一個年逾古稀的白髮長者背對著他們,風骨仙道。
「嗯。」他轉過身,淡淡的應著,目如寒星,掃過我一眼後才問,「你將所學教授於她了?」
「是,」瑾之的明眸亦隨之看了我一眼,後低頭回答,「莫言的悟性極高,學得很快。」
「哦,比你還快?」他頗是不信。也是,我看似如此的平庸,又笨笨拙拙的,他不信也是常理之事。
「是,徒兒也是自歎不如。」
他略抬眉,復又大笑起來,「也罷,我就收了你這丫頭為徒,收個女娃兒也好,哈哈。」
「謝師傅。」
從頭至尾我未發一言,到了此刻抓著時機拜師,這以後可都是靠山啊,「大哥,那你以後不但是我大哥,更是我的師兄了。」
「還不快給師傅倒杯茶來。」
「是。」我怎麼就忘了這一套呢,這拜師茶還沒喝呢,居然還是師傅提醒的我。
「師傅請喝茶。」抓著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乖巧的雙手奉上,我難掩心頭的喜悅。
「嗯。」太月聖人喝過我親手倒的茶,這簡單的拜師儀式算是成了。只見他從寬袖之中掏出一個小繡袋,交到我的手中,「來,這是能解百毒的百解丹,當初你師兄入我門下時,為師也給了他一丸,這一顆是你的,以防他日不時之需。」
「能解百毒?」看著手中小小的一粒黑丸,這東西真的有如此之大的功效?不會是師傅誇大其辭了吧,「那我現在吃下去,是不是日後便百毒不侵了?」
「也可如此,只是這是為師最後的一粒,你可要考慮清楚。」太月聖人道。
「哦。」那就先收著吧。
連著將師傅的繡袋也一超貪污了,將藥丸放入袋中紮緊,仔細的放入懷中,還拴在衣帶上,慎之又慎。
「好了,莫言,師傅還有話與你師兄談,你先出去看看這山谷的景致。」
「是,師傅。」
不知他們要淡論些什麼,我跨出了木屋。
木屋的左側是一棵大柳樹,樹就栽在湖邊。
緩緩的走到樹旁,看到屋子邊上開著幾株紅花,色彩艷麗,我忍不住走近細瞧。
花兒紅得似血,片片花瓣邊都是一圈黑邊,美艷大方。
「這花不會是有毒的吧?」不都說嘛,越是美麗的花越是毒,「咦,那是什麼?」
我又發現了新事物,木屋後方還有一個小湖。
這小湖的水並不如大湖的水那般清澈靈運,到是有些像那溫泉水,也許是那湖面上盈繞的白煙造成的假象,水呈現著浮白色。
不會真的是溫泉吧。
看著那一汪湖水,我慢慢的靠近想一探究竟。
水面上飄起的淡淡水霧,讓我覺得那真的是溫泉水。
來到湖邊,欣喜的探身去試水溫,卻不料幅度太大,一個不慎,滑入了水中。
一入水,全身便是陣陣刺痛。原來這並不是溫泉水,而是極寒的寒潭。陣陣寒氣刺入身體,痛入骨髓。
寒意籠罩著全身,四肢僵得無法再掙扎,湖水漫過頭頂,奪去空氣。
立刻運氣抵抗寒氣的入侵,雙手揮舞,努力的想回到岸邊,或是抓到些什麼。
可惜我是旱鴨子,也從沒想過去學游泳,如此根本撐不了多久,想施展輕功,卻力不從心,只能大力的擊打著水面,希望大哥和師傅會聽到救我。
為何他們還未聽到,習武之人不是耳聰目明的嘛。水好冷,冷得我的心都快要靜止了。難道今天我真的要溺亡在這寒潭之中了嗎?
再次運功,我撐不下去了,雙手已乏力,水又淹過我的頭頂,緩緩的向下沉去,光明離我越來越遠。
身子忽然停止了下沉,底下像是有了股浮力一般阻止我下沉,然後有一道力量不停的向上拉著我,直至我重見光明。
空氣又回到了胸腔,我不停的咳嗽著,滴著水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
「莫言,莫言。」瑾之緊緊的抱著我,不顧我全身散發的寒氣,用他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我。
「大,大……」我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覺得冷。
「瑾之,先抱她回屋。」
瑾之抱起我,急急得回到木屋內,將我扶坐在床上,便想替我運功抵擋寒氣繼續入體。
「瑾之,住手,你若現在為她輸入真氣,只會害了她。」師傅卻制止了他。
「可,師傅,莫言她……」瑾之早已失去了他的淡定自若,焦燥的又是看我又是瞧師傅的。
「莫言,你自行運功試試看。」師傅站在床邊看著我,指點著我運氣。
我依言調運真氣,按著師傅的口令,讓體內的真氣緩緩的流遍全身,驅散那侵入身體的寒氣。
師傅踱到桌邊坐下,慢慢的喝著茶,瑾之則擔心的坐立不安,在屋內不停的走動著。
一柱香的時辰後,我才覺得身子終於回暖,那刺痛感也隨之消失了。
「莫言,如何?」瑾之衝到床邊,急切得問著。
「大哥,我沒事,害你擔心了。」我緩緩而言,思緒還陷在剛才的情況中無法回過神來。
「莫言。」師傅喚著,我們看向他,「這寒潭之水冰寒刺骨,你在水中能撐這麼久已屬不易。這寒氣一入體,外人是不可輸入真氣抗之,那只會令寒氣反攻,累及他人,這便是我為何不讓瑾之為你運氣的原因。」
「寒潭,」瑾之大驚,「難道那便是江湖上盛傳的寒潭?」
「正是。」
「原來真有寒潭,」我還記得瑾之曾與我提過,寒潭對練武之人的幫助,不料卻被我誤打誤撞的找到了,只是想到那寒入骨中的痛苦,我便一個激靈。
「現在,你再試著運氣看看。」
依言運氣,發現與之前的感覺有所不同,體內的真氣似乎突然間變強了。
「師傅,這?」疑惑不解,有什麼東西隱隱的不對勁。
「能抵得了寒潭寒氣,功力自當進勁不少,所以這寒潭亦是練功的好幫手。莫言,你果然是練武奇才。」
原來都是真的,不過,我寧可慢慢練功,也不要受這寒氣之苦,這個想法以後都不敢有了。只是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還有人說我是練武的奇才。
師傅走到床頭,從擱在床邊的箱子內取出一套衣服擱在床上。
「換身衣服,這天色不早了,你們早些下山吧,晚了,外頭的那片林子可不好走。」說完,便和瑾之跨出了門外,大掌一揮,房門便自動關上了。
伸手拎起衣服,竟是一套女裝。
師傅應該是一個人獨居於此吧,怎會有女裝?
脫下濕嗒嗒的長袍,記起那粒百解丹,還好,似乎未受影響,到是那包銀子冰得很,還在冒著寒氣,可見那寒潭的威力不容小窺。
花了些時間,才七手八腳的將衣服換上,再將東西收好,走到門邊,從內側打開房門。
原在房外交談的兩個男人聞聲回頭,我從瑾之的眼中看到了驚艷,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躍,沒想到我還是有些姿色的。而從師傅的眼中讀到了一絲錯愕和茫然,我便不明白這是為何了。
「師傅,您怎麼會有女裝呢?」忍不住縈繞在心頭的疑問,在師傅的注視下,不自在的拉扯著衣服問他。
「這,是我師妹年輕時的衣服。」
難怪,款式有些過時了。
只是師傅說起她的師妹時,雙眼中流轉的是濃濃的愛意與深深的無奈,只是一瞬間,我便看到了。師兄與師妹容易有緋聞,原來也是真的。
「好了,你們走吧。」
師傅越過我們的身側,走進木屋,房門又關上了。
「莫言,我們走吧。」
走了兩步,我又回頭望了一眼,在瑾之的催促聲中,才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