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己是響午。
玉詡指派給我的丫頭畫兒正四處找尋著我,見到她,衝上前來。
「小姐,王爺都派人過來找你好幾回了。」
「王爺找我?」
玉詡破天荒的主動找我,不知是為了何事,他正病著不是嗎?
這是第一次,進入他的寢房,房內的擺設並未和我的有所差別,只除了房間的大小。
「王爺找我?」
看他正臥靠在床頭,一張慘淡無血色的臉,猶似女子般嬌弱惹人憐。看來他病的不輕,身子果然如外人傳言那般的弱不禁風。
聞言,他放下手中的書,微笑著淡淡的掃了我一眼。
「莫言啊,去了何處?讓本王好找。」
雖說那語氣並不強勢,但不怒而威,我又豈敢馬虎搪塞了事,他王爺的氣勢不容小窺。
「在府裡是閒來無事,我上街走走。」
「日後出門,切記告之錢安一聲,讓他派人隨你同去,你一個人出府不安全,本王也不放心。」
「是,莫言記住了。」
我應承著,他病著,不想與之相爭,日後出門,我自會告之錢安,但不會任他派人跟著。
「容問,這就是莫言了。」
「哦,原來她就是。」一直端坐於一旁的秦容問,亦是我清晨在府門口遇到的那名女子,緩緩起身,與我相視,「果然與一般女子有所不同。」
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即便已是見過一次,再見面仍是覺得驚艷不已。
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所有在我腦中足以形容絕世佳人的詞彙都可以用來形容於她。
只是,她像是對我有所瞭解,這種感覺令人不安,無法探知他人之前,卻被先洩了底細,這對是我大大的不利。
「莫言,這位是本王的表妹,左丞相之女秦容問。」
原來她就是那位名滿天下,孤高自賞又聰慧過人的秦容問,聽說是各家子弟,甚至連皇子都想與之相守白頭的女子,今日一見,的確是不同凡響。
當下,我們眼中便有一種互為欣賞,惺惺相惜的神情。
「這位莫言姑娘我喜歡極了。」
果然與眾不同,依我這麼久的觀察,此時代女子也是謹言慎行,談吐如此直白的還是我偶到的第一人。
「莫言亦是如此。」
「那不如,我們結拜做姐妹如何?」秦容問側著頭,眉眼帶笑。
看著一旁顧自閉目養神的玉詡,他並不多言,似乎是由著我們。
「秦小姐不嫌棄,莫言自是求之不得。」
「那好,我二九。」
「啊,小妹十七。姐姐在上,受小妹一拜。」我盈盈傾身行禮,多一個靠山又有何不可。
「妹妹就不必多禮了,姐姐可不愛這套虛禮,日後便免了吧。」果然和玉詡是親戚關係,連說出的話都一樣。
秦容問盈盈一笑,復又對玉詡道:「表哥,莫言現如今可是我的妹妹,便如同你的妹妹,你可要好好替我照看著。」
咦,這樣是怎樣,秦容問無意間是替我找了個理由光明正大的繼續留在這王府裡。只是,即使是沒有,玉詡不開口趕我,我也不會輕易離開這棵遮風擋雨的大樹。
「不用你多言,本王自會用心。」
抬首,視線便對上他的,那深遂不見底的黑眸層層纏繞著我,似要溺斃在那深淵之中。
「莫言。」秦容問的聲聲喚,喚回我的神智。
「太尉說你奇思特行,與我北應女子有所不同,更言及你似是深藏不露,說得姐姐我好奇的緊,才趁著爹爹不在府內,來探望久病的表哥,並一道結識與你。今日,你與我姐妹相稱,他日,不論福禍,姐姐定當與你同行,絕不言棄。」
這是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第一次有人與我定下如此錚錚誓言,從今到古,其實我最怕的就是被人遺棄,獨自一人,秦容問的一番言詞,尤似重錘,字字定心,句句暖心。
「姐姐,莫言從此有了親人,不再是孑然一身。」
拉著她的纖纖玉手,不論她是否真心而言,只這一刻,我全心感激於她,這份久違的溫情,讓我有些想落淚。
「好妹妹,若受了委屈,只管找姐姐。」
「謝謝姐姐。」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府了。」門外,傳來一丫頭的催促聲。
容問一挑眉,微有不快,但仍噙著笑,側過頭。
「表哥,那我先回去了,你好生養病,我這妹妹就勞你多費心了。」
「嗯,路上小心。」玉詡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一如他的一貫作風,無論是誰他都是如此的淡然。
挽著手,我一路送她出府門,直到她的轎子轉過街角,才悠悠的歎了口氣,歎去心中莫心繁雜的情緒,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間。
「小姐。」畫兒見我回來,將桌上的食盒打開。
「這是什麼?」看著一碟碟小巧精緻的糕點,甚是不解,畫兒明知我不愛吃糕點,不會準備這些才是。
「這是秦小姐送給小姐的吃食啊,剛才小姐去王爺那兒的時候,秦小姐的身邊的人送來的。」畫兒笑著,「畫兒都聽說了,秦小姐和小姐認了姐妹呢。」
「你這鬼丫頭,消息到來的快。」笑著伸手輕點她的額頭,無奈而言。
「這王府裡啊,丫頭們傳消息可快著呢,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府裡的人都該知道了。小姐,快償償這些糕點吧。」
接過畫兒遞來的糕點,看著她毫無心機的模樣,我忍不住想替她提個醒,畢竟,她照料我極為周到。
「畫兒,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大戶人家的規矩,更何況這是王府,有些事兒可不是隨意便能傳的,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畫兒怔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言語嚇到,面露駭色,「小姐,我,我……」
「我只是要你記住,在我這房內你說什麼都無妨,只是,一旦出了這房門,切記定要謹慎言行,我不想有朝一日看到你因此而惹來禍事,畢竟,你是我在這王府裡唯一能說得上知心話的人。」
「小姐,」畫兒心中甚是激動,第一次有主子不將她當作下人看待,她是何德何能得此主子,「畫兒明白了,畫兒一定聽小姐的話。」
「嗯。」我伸手舉筷,從每個碟中取出一塊糕點放在一個盤內,再將其餘的小碟放回食盒中,「這個你拿去,與要好的姐妹分食。」
「這,小姐,這不行。」她推辭。
「無妨,你知我不喜甜食的,拿去吧。」
「謝小姐。」畫兒接過食盒,嬌笑著跑出房外。
笑看她的雀動,才幾塊糕點,就讓她忘了適才的恐懼,我開始有些擔心,這丫頭有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裡,而我,只怕再回去幾歲也不會再有她那份純真樂趣了。
擱筷起身,從床內側翻出一個小包裹打開,裡面放著的便是那個木盒。
回在桌邊坐下,看著上面的鎖出神。
這裡面有什麼,為何見到易豐的父親便會自動開啟,而易豐的最終目的又是如何。他真的是個吸血鬼嗎,吸血鬼不是要喝血的嗎,為什麼我沒未見過絲毫紅艷,而他,又為何又不明確的告之我他父親是誰,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的疑問層層疊疊的壓制著我。
而我直到如今,才開始想著這一切,是否為時已晚,若一日找不到他父親,難道我便一日不回,若真回不去,老死在此處,我又記該如何?
唉,心煩意亂。
「木盒啊,難道真要我帶著你,遊遍五湖四海,才能找到那個人嗎?難道我真的要這樣一輩子呆在此處?」我喃喃自問,卻又無人能答。
「也罷,明天先帶你出去碰碰運氣,或許一上街就遇到了呢。」
重新覆上絲布,將它放回原處。
無意間,右手碰到掛在腰際的白玉龍佩,我笑彎了眼。
明日,若明日有空便去找豐瑾之習武。
只是那份雀躍到了晚上卻又被徹底的打碎了。
為了明日能早起,我吃了晚飯便早早睡下。
這裡,既無電視,又無電腦,連電都沒有,夜晚除了睡覺,對我而言別無他用。
睡得正香時,忽覺一陣冷風襲過臉面,一個激靈,我倏地睜開眼。
藉著月色,看到一個黑影正在我的房中。
我驚坐起身,脫口而出,「小賊。」
那人一驚,如魔似邪的眼對上我,下一瞬間,人便飛出了門外。
未穿鞋襪,我掀被便追了出去,只是哪還有賊人的影子。
「氣死我了,等我學好武藝,定將你殺的片甲不留,哼。」
雖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折回房內,看有無缺少什麼。
「真是膽大包天,連王府都敢闖,要不是本姑娘並無值錢事物,才容不得你如此輕易的逃離,明天一定要和玉詡好好說說,這王府的守衛也太鬆了。」
房內的東西並不多,轉悠了一圈,未發現少了什麼。
「可能是他還未得手就被我發現了吧。」
打著哈欠,我躺回床上,「真是擾人清夢。」
翻過身,接著睡。咦,不對,好像少了什麼。
撐起身子,愣愣的伸手拂過平整的床面。
「盒子呢,盒子不見了。」輕顫著聲音,像是絕望了一般,「怎麼會這樣?」
盒子沒了,我便沒辦法找易豐的父親,如此一來,也就是說我回不去了。
「怎麼會這樣,」赤腳跳下床,「易豐,易豐。」我仰頭叫喊著,現在易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或許他能聽到我的聲音,或許他有辦法送我回去。
「你出來啊,易豐,快出來。」
「小姐,怎麼了,小姐?」如泣的嘶叫聲引來了畫兒。
「易豐,快回答我啊。」無力的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猶如我的心境一般寒冷。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清淚滑落臉頰,打碎了一地,失了心魂。
「小姐,你別嚇畫兒啊。」畫兒不知所措,只能蹲下身子無意識的安慰著,不明白我為何如此的傷心。
「畫兒,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一旦失去了希望,我便失去了所有,只能緊揪著她一個勁的喊著。
是我,將自己推入了這個困境的,了無退路。
「這兒就是小姐的家啊,小姐是這王府裡的人啊。」
這兒就是我的家?
畫兒的話,字字句句敲入我的心中。
這兒是我的家?
放開畫兒,慢慢起身,環顧四周。
以後要將這裡似作為家嗎?在那個先進的時代,我有的也只不過是一個空虛的家,面對冰冷的四牆,獨自生活,而在這,我真的可以有一個真正的家嗎?
「家?」憶起白日裡自己說過的話,我有了親人,有了一個姐姐,而在那個世界,其實我一無所有。
「是,小姐是秦小姐的妹妹,自然可算是王爺的妹妹,這兒就是小姐的家啊。」畫兒急急的說道,「今日裡,我還聽到王爺跟錢管家說,要給小姐個獨立的院落,以後小姐便是玉王府裡的小姐,任何人都不得怠慢。」
呆愣的任由畫兒扶著坐到了床邊,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著。
「小姐以後不再是孤身一人,這王府裡的人都是小姐的親人,這裡就是小姐的家啊。」
「畫兒。」我抱住她,茫然的心飄飄蕩蕩,不知輕重,無處著落。
也罷,或許這便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冉莫言在這個地方能夠再找到一個家。而在那個世界裡,我也是了無牽掛,只是有些對不起易豐,沒將那木盒送到他父親的手上,也無法改變他的命運。
「小姐,睡吧,畫兒會守著你。」
任由她扶著躺下,細細的蓋好的錦被,閉上眼,未擦乾的眼淚擠出了眼眶,滑入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