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帆問我借了錢之後對我額外溫柔，但是總是很晚回來，他說都在幫他爸爸打理生意，說他爸爸打算把廠繼承給他，現在在為以後的事業打基礎，所以有了更多的應酬。
抽屜裡的存款越來越少也證明了我的男人有多拚命地迎合所謂的客戶了，我有一種不安感，卻又暗喜宋帆終於跨出了事業的一大步。
「你腦子沒有進水我就不姓沈，借錢也不簽借據，你白送啊？」我還是忍不住把宋帆借錢的事情告訴了沈霞。她如我所料把我罵了一通，我感覺自己很犯賤，知道會被罵還是要和她說。感覺像是沒有家人管教的小孩，抓住一個自認為比自己成熟的人就滔滔不絕地咨詢。儘管沈霞總是諷刺加打擊，可我知道她也是為我好。
「他好歹也算是我公公，急用罷了，而且宋帆說他爸爸答應給我們買房子呢，而且宋帆還帶我去了他爸爸的廠哦……」
「呦……我跟你說明天老闆要加你工資，你信不信？萬一明天不加，你是不是怪我忽悠你然後把我殺了？或者打我一頓？」她斜著眼睛看我，手指撥弄著已經開了叉的頭髮。
「幹嘛啦……」
「切……你啊，先別自作多情，你和宋帆還沒登記呢，中國法律不承認你們是夫妻哦，別給自己掛稱號，還有，他爸爸只是說說給你們買房子，不買怎麼辦？繼續等？都三年了……」她又接著說，「你也是大方的，私房錢隨他自己拿，用哪裡去你都不過問，貼女人了你也不知道哦。」
我沒有頂嘴，缺少辯詞，其實是自己心裡沒底氣。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天秤座女人都和我一樣，明明知道會被姐妹罵還要說給她們聽，也許只是想得到認同吧，我想從朋友的口中得到，你做的對，類似這樣的話來鼓勵自己的決定。就像去買東西，我選擇了後總會下意識去徵求身邊人的意見，希望得到認同。有時候會去問營業員的看法，自欺的表現。我想沈霞認同宋帆是愛我的，會娶我的，這種認同可以填補我的空虛感。
可被沈霞一教訓，我又有了疙瘩，不是後悔把錢借給宋帆，是起了疑心。就像朋友說我的衣服難看，我會越瞧越覺得難看，直到換掉為止。抽屜裡的存款在無聲中逐漸減少，我沒有過問去處，是我自己開口允許他拿的，還有什麼理由去質問用處呢。
「老公……你爸爸的廠遇到危機靠我這點錢能救嗎？我這點錢能有什麼用啊……」我挑了個機會邊吃飯邊開了話題。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就問問……」
「我爸廠你也去過了，我爸你也見過了，難道我還騙你啊……」
「不是不是……沒有那個意思……算了，吃飯吧。」
我發現自己是一個沒有口才的人，嚴格的說是根本不會組織語言，表達不清楚。我想知道宋帆的錢是否真實的用在了他爸爸的生意上，還是……那麼大的一家廠，難道還會缺我這點錢來應急嗎？但是總不能這樣直接問吧。我在懷疑我的智商。
國慶長假，我決定去探望我媽，離婚後一直都只有放假才去和她見面。她離開我爸爸之後跟了一個比她小6歲的男人，住在一個不到50平的小房子裡，那個男人和別人合夥開美容廳，我從不承認那是不正當營業的**場所，因為我知道我媽也在裡面打工，因為她不是老闆娘，她和她的小丈夫沒有登記結婚。
「媽，轉入秋天了，你也該去買些衣服了，這些都是好幾年前的。」
「能穿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姑娘。」
「媽，他對你好嗎？」我覺得變扭，那個「他」不是的父親。
「還行吧，只是……還好，你過的好就行了，你和宋帆什麼時候結婚？」她縮了縮胳臂，然後轉移話題。
我看到母親的手臂上有抓傷的痕跡，可我不想追問。
「我們還要等段時間吧，他爸爸說幫我們買房子呢……」我想讓母親覺得我過的很好。
「房子是要買的，不過最主要是感情好，對你體貼。」
「媽，你覺得……他比爸爸好嗎？」從他們離婚後，我不下100次的問過母親，可從來沒有明確的答案。
「你爸爸只會埋干，不會做生意，也不懂得體貼，可……」
「他打你是嗎？」我還是開了口，沒有追問只是直接下了定義。
「喝了酒……和你爸一樣。」
「你後悔嗎？如果可以再來一次。
「世界上買不到後悔藥……現在還提這個做什麼呢。」她哽咽了，略有停頓地敷衍完了我的問題。
母親的衣櫃裡還是當年我熟悉的那幾件衣服，梳妝台上沒有擺放任何護膚品，連梳子都是當年從家裡帶出來的那把，
「媽，你承認自己不幸福吧。」讓一個母親在自己兒女面前承認後悔是很難的事。
她乾笑了幾聲說「過日子麼……我現在滿好的，你別擔心，你還年輕，你的未來才重要。」
回來的路上，母親手上的傷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我懊惱母親為什麼從一個火坑跳出後又自願鑽進另一個陷阱，那個男人並不像母親說的那麼溫柔和體貼，只是來回使喚母親做家務還有在她的衣服口袋裡隨意地拿錢。懊惱之餘我打了電話給沈霞，約她出來逛逛。
我們約在她家附近的公園見面。
「你今天去哪了？怎麼黑一張臉，眉頭緊縮的，誰欠你錢沒還啊？喔……宋帆，只有他有資格拿你錢不還。」開場白就是諷刺我。
「去看我媽了」
「你媽離婚後跟了什麼富豪？你有沒有沾光的資格？」
「她跟了個比她小的男人，小白臉，除了嘴能幹，我看沒一樣比的上我爸。」
「你媽貼錢養他？不是吧。」
「這就是她所謂的真愛，你不知道，我看著真的……」我想哭，鼻子有一股酸氣湧上來，「我看著我媽那不滿皺紋乾巴巴的臉，我就……那男人一回家就喊餓，吃完飯就問我媽拿錢出去玩，好像我媽欠他的。」我深喘了口氣，「我恨我媽不要我，可我更恨這個讓我媽不要我後又不給她幸福的男人……」
沈霞看了看我，拉我在一個河邊的石凳上坐下，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你媽一樣執著。」她很少對我這麼有耐心的說話，好像要好好地和我談談，想要說服我什麼似的。
「宋帆比那個男人好一點的吧……至少不是游手好閒啊。」
「唉……」她這口氣歎得意味生常，好像在罵我無藥可救。
人總是這樣，說別人容易檢討自己難，總是自私地原諒自己嚴苛別人，男人嘲笑兄弟搞外遇毀了家庭，輪到自己時卻認為那是情不自禁：女人也是，在譏笑別人白癡到拿錢倒貼小白臉的時候卻忘了自己也做過這樣的傻事，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只是「那時候年輕不懂事……」，沈霞對我失望，我對我媽失望，也許她說的對，這是遺傳。
我開始不自覺地注意宋帆的手機，發現他加了密碼，答案卻不是我的生日，不是紀念日，不是我的身高，不是我的體重，反正……關於我的都不是。他看信息的時候會笑，回過神看我的時候會失落，我懷疑所謂的審美疲勞提早進入了我們的生活。
「你爸爸的廠最近怎麼樣了？」我躺在床上，靠著他的肩膀，嬌聲問道
「為什麼你偏偏要挑這個時候和我談這種事情？每次我稍有感覺想和你親熱的時候，你不是問我爸廠好不好，就是提醒我交水電費……」
「我……我只是關心一下。」
「算了，睡覺……」
他一把我把推開，轉身背對著我說，「明天我要出差……大概去一個月，衣服什麼的我都整理好了。」他沒有告訴我去哪。
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為宋帆準備出差用的生活用品，還有每個月幫他預先買好的煙……煮了兩個雞蛋給他帶著當早餐。
在走之前，他意外地特別激情，大概是昨晚留下的餘溫，很激烈……也很痛，好像一台單方面運動的機器，我沒有得到任何滿足，只是安慰自己被「強姦」總比不碰我好。這是他在這兩個月來第一次和我上床。有人說，當一個男人不想碰你的時候，就是對你厭倦了。我不會承認這種說法，絕對是無稽之談，我逼自己不去聯想。
宋帆不在的那幾天，我的老胃病又犯了，痛的吃不下東西，每天早上吐胃酸，胸口還有一點錐痛……
「方欣婷，帳單……」沈霞的吆喝聲從門口一直傳到我耳朵邊，「帳單」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好像抗日時有人喊鬼子來了一樣恐怖。
「啊……對，銀泰的大洞還沒補完……應該還有幾千塊。」我回應著沈霞。
她沒作聲，只是把帳單扔給我。
自從沈霞覺得我沒的救之後就開始不搭理我的私事。可逛街還是找我隨同，看著沈霞那種看中就下單的感覺，我很自卑，也自憐。她的說法是：女人賺錢給自己買衣服有什麼錯，沒男人疼當然自己疼自己啊。在她的「鼓勵」下，我也換了幾身行頭，同時也有好幾月沒上繳生活費給阿姨了。我承認自己也愛購物，看著漂亮的衣服也受不了誘惑，加上沈霞的眼光和搭配水準特別好，我就淪陷了。好像是在抱怨，抱怨幾年來的省吃檢用，抱怨自己生為女人卻沒有被憐惜，我想從現在開始對自己好一點……加上宋帆花掉的，和我這半個月的行頭開支，抽屜裡的存款已經見底了。
我開始不去追問宋帆每天在做什麼，有沒有想我之類「愚蠢」的公式問題。我們兩也從一天兩個電話到一天一個電話，再來就是兩天一個……三天一個……男人出差像是拖了韁的野馬般自由，沒有一個男人不會期待艷遇，最好美女都送上門來伺候他，為他寬衣解帶，完事了還不用回報，不會死纏爛打。我也猜想過宋帆會這樣，畢竟他是個普通男人，我打心裡不奢望他能為我守身如玉，幾年來他的曖昧短信，和我親眼看到的……再傻的女人也知道他是什麼樣的男人了，換成沈霞早就把宋帆一腳蹬了換新的，而我還在堅持。
我捨不得這三年的感情，哪怕已是雞肋。捨不得三年付出的青春，哪怕沒有等同的回報。我對他也失望過，也羞恥地想過換個男人來依靠，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按照自己的條件能換到什麼好男人呢？人家圖我什麼呢？青春？我已經沒有了，只是一個社會剩女罷了，抓住一個輪胎就當是救身圈了：圖我的錢？大學都沒有讀的「文盲」而已，公務員考不上，換工作也沒好文憑，父母離異沒有多餘的房產，就算父母都掛了也留不下什麼給我：相貌？自問不是殘疾可也稱不上美女，有一陣還自嘲如果走投無路了，都沒老闆想包我。所以我只奢望宋帆玩夠了能記得回家，奢望他能實現諾言娶我為妻，只要能熬到結婚，我也算是滿足了，我真的很想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