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翻了翻影集:影集很舊,有些發黃,顯然年代有些久遠了。盒子角落裡還有一顆不起眼的紐扣,仔細一看,竟是用頭髮繞成。記不起來這是什麼,只好放在一邊,慢慢地看影集。
扉頁上幾行幼稚的小字:「祝梁木同學生日快樂!秋思辰。一九九0年十一月十日。」
梁木心中一顫:十幾年前她送的生日禮物!
繼續一頁頁地翻看,影集很小,每頁只放了一張相片。
第一張,是某年的六一兒童節,台上在表演小合唱。梁木和秋思辰都化了妝,大大的紅臉,額頭點了一顆鮮艷的紅點,秋思辰頭上還用紗巾紮了一朵大大的花。兩個人挨在一起,都張大了嘴,賣力地唱著,樣子說不出的滑稽。
梁木笑笑,那個時候的他們,還真土!
第二張,學校的花壇邊,秋思辰和梁木一人拿了一隻大風箏,笑得很開心,身後的操場上,風箏滿天。
下面寫著標註:風箏比賽。
一些記憶的片斷飄過,同時飄過的,還有那童年的歌聲:「又是一年三月三,風箏飛滿天……」
第三張,小學五年級,似乎是秋天的時候野炊。旁邊是鍋碗瓢盆,梁木正手忙腳亂地揭鍋蓋,秋思辰和另一個女孩子在旁邊捂著嘴笑。
梁木撇了撇嘴,大少爺本來就很少煮飯嘛,有那麼好笑麼?
第四張,中學時代的秋思辰,剪著齊耳的短髮,穿著碎花的連衣裙,站在陽光裡,亭亭玉立,笑眼盈盈,清新如掛著晨露的馬蹄蓮。
梁木感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再之後,都是梁木自己小時候的相片。
翻完影集,接著看自己的日記。上面的字好稚氣,是自己很小的時候寫的吧!
「今天被秋思辰害慘了。她說岳老師常板著臉,一點都不可愛,不喜歡他,要去做點壞事捉弄他。於是我們把黑板槽下的粉筆灰全收起來,灑在岳老師留在講台上的課本裡。誰知道岳老師那節課沒講課,發了試卷叫我們測試。我們一邊做題一邊看講台,就在我以為沒好戲看的時候,岳老師順手拿起課本拍身上的灰塵,夾在書裡的粉筆灰灑出來,飛得到處都是,岳老師藍色的中山服也越拍越白。同學們哄堂大笑。終於,老師察覺是有人搗蛋,在他的書裡做了手腳,於是臉板得更厲害。岳老師的樣子好可怕,大家都不敢出聲,教室裡鴉雀無聲,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最終,岳老師的目光還是落到了我們身上,因為我們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這就叫做賊心虛吧。放學後我們被老師留下,要我們寫800字的檢討,還差點挨板子……」
梁木笑了,自己小時候的文采不錯嘛,還懂得運用「山雨欲來風滿樓」呢!迫不及待看向下一篇:
「今天真開心!舅舅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我在學校後面的公園裡騎車的時候,被秋思辰看見了,她非要我教她騎自行車。真是麻煩!沒見過這麼笨又這麼膽小的人,只敢讓我在下面推,推了好多圈都不敢踩腳踏,可把我給累慘了。後來秋思辰聽到自行車是我的生日禮物,馬上就拉著我去她家了。趁她爸爸媽媽不在家,她把自己的撲滿給摔了。數了數,一共有12塊錢,她用了9塊錢買了生日禮物送給我,又用剩下的錢請我吃冰淇淋。我覺得很感動。我很想告訴她我家的冰淇淋比這個好吃多了,但想起媽媽不許我帶同學回家,就什麼也沒有說。我決定把自己那只撲滿送給她。」
多麼溫馨的往事!梁木突然間覺得有處記憶的閘門打開了,失憶後從來沒有刻意想過的一些往事,慢慢地浮上了來。
捉弄岳老師的時候,自己先被抓出來。老師恐嚇說要打手心,秋思辰一聽立刻站了出來,說老師這是我的主意,老師我們錯了,老師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可憐兮兮的模樣,似乎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岳老師一下沒了脾氣,但仍然保持著嚴肅的樣子,說那就寫檢討吧!結果老師一走,她立即轉過頭,擠眉弄眼地笑了。
他們那個年代,生活水平並不高,所謂的「萬元戶」就算得上是有錢人了。秋思辰的媽媽是個體戶,爸爸在另一所學校當老師,她一個星期才五毛錢零花錢,可想而知,她的十二塊錢是存了好久好久的。聽說後來她還挨了罵,自己為此內疚了許久。
他們小時候還流行「三八線」,用尺子把一張桌子量了又量,平均分配後,用粉筆畫一條分界線,誰要是超過了「三八線」,就會被另一個人理直氣壯地打一下。有時上課都沒注意到,但下課後誰的衣袖上有粉筆灰,誰就是挨打的對象。那個時候,兩個人常常因為「三八線」吵得不可開交。然而天天吵嘴,天天賭氣,第二天卻什麼都忘了。呵呵,無憂無慮的年代。
有一次兩個人拿了一塊玻璃玩,玩著玩著,自已手上的玻璃就戳到了秋思辰的掌心,頓時,鮮血淋漓,秋思辰一下就哭了,自己也嚇傻了。
整整一個星期,秋思辰都沒有和自己說話。自己滿懷內疚,天天都放兩顆糖在她的書包裡。
終於有天早上,秋思辰說:「嘿!梁木,我買了本《鄭淵傑童話》,你要不要看?」自己立馬(立刻+馬上)拿了秋思辰喜歡的《皮皮魯和魯西西》,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交換了。
但是一年後,秋思辰的手掌心還有一條深深的傷疤,恐怕這輩子都消不掉了吧!
六年級,爸爸調到另一所學校任教,因為是關鍵的一年,要加強對自己的輔導,所以讓自己也跟著轉學了。
很捨不得河東二小的同學,也包括時常討人厭的秋思辰,想著要走了,鼻子就酸酸的,還背地裡哭了一場。可秋思辰那個傢伙,那個沒良心的,看到自己要走還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
中學,中學……中學的記憶還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有沒有中學時代的日記呢?
憑著點滴的線索,梁木一夜都在回憶小時候的事。一直想到頭痛欲裂,東方發白才沉沉睡去。
雖然沒睡夠,梁木還是執意上班了。在公司呆了一整天,處理完前幾天堆積的事,已經很晚了。
他不想回自己的住處,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只好漫無目的地開著車,瞎轉悠。不知不覺,就到了秋思辰的樓下。
他覺得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於是熄了火,靜靜地點了一支煙,整理煩亂的思緒。
後來,那輛車就突然停在了不遠處,那個讓他充滿好奇的女人,毫不猝防地出現在眼前。他驚喜萬分!可幾秒鐘後,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為他看到了神采飛揚的秦小天!他像一個傻瓜一樣,躲在暗處看著秋思辰巧笑嫣然,還有他們——甜蜜擁吻。
梁木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他決定要徹底弄清楚車禍前發生的事!最重要的是,和這個女人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