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味。酒氣。
難聞的煙味。濃烈的酒氣。
喬健治歪倚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雙眼無光,眼神渙散,沒有了朝氣蓬勃,之前的俊美一掃而光。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在他的頭上、臉上。
多年不抽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在桌子底下,整齊的排列著一排排的啤酒瓶,有些甚至還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他在商場上戰無不勝,比他人快一步;在感情上,居然比人慢半拍。他自以為細心呵護著她,沒料卻深深的傷了她的心。
跟十年前的一樣,兩人又分開了。只是這次換了場景,是她先離去。
如今,失去了滿圓月,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什麼也不是,也無心打理工作上的事情。不修邊幅的他令人看起來更加狂野,只是好難好難接近。有時候秘書也是敬畏三分。
徐滸曾經來看望過他,但每次都是搖頭而終,他知道喬健治是沒救了。
曾經找過漣,她卻閉口不語,不透露一點兒風聲。含笑的雙眼總像是在訴說著什麼,令人捉摸不透。
喬健治捧著滿圓月的照片一直看、一直看,夜夜難眠。
有過一段時間,他天天泡在風月場所裡消磨時光,試圖將她暫時從自己心中移走,可他發現,那根本做不到。真的好想念她,想念那張媚麗清冽的小臉,想念她的一字一句、一顰一笑,還有她那充滿慈善的心,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令他近乎要發瘋、發狂。
該死的令狐漣!真不知道她將她拐到哪裡去了!
一個又一個煙圈盤繞在頭頂,即使是有人開門,喬健治也沒有心思去理會。
「看你這副臭德行,不嚇死人才怪!」徐滸重重的坐在他身旁。他看著桌子,上回帶來的水果和食品還原封不動的呆在原地。
喬健治散發著濃烈的煙味湊了過來,黑眸灼灼的發光。「好啊,嚇死了最好!」
「你這樣下去不行!英化就快要敗在你手裡了!半年了,你就還不能振作起來嗎?」
自從半年前滿圓月走後,喬健治無心管理公司企業,導致業績一落千丈。縱使有秘書和徐滸的暗自協助,他還是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整天昏昏沉沉、懵懵懂懂。
他將手上的煙重重扔到地上,「shit!振作個屁啊!月亮不在我身邊!」
「我們已經找到圓月了!她說了,如果你要她回來的話,就必須得先管好公司,否則一切免談!」徐滸一咬牙,乾脆豁出去了。
「你說什麼?月亮現在在哪裡?」喬健治連忙捉住徐滸的手臂。
徐滸點頭。「真的找到她了,只是你這副模樣,她會想要看到你嗎?」
「那她現在在哪裡?」他很著急。
「等到了時機,她自然會出現,但是她希望你不要自暴自棄,別讓喬家的心血毀在你的手上!」
昨晚和荊語凝談論了好久才決定採用這個辦法,死馬當活馬醫了。
喬健治突然覺得不敢相信,「你說的話不可信。」
「昨晚我親自探望過了她,她現在過得很好。我們是多好的同學,騙你做什麼!?」徐滸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並不足。
「好、好,我要整裝待發,我要讓英化重新興大起來……這樣,月亮就會回到我身邊了,對不對?」
「是的。而且克裡斯也會回國來協助你,大概再過十幾分鐘就下飛機了。」
「徐滸,如果再見到她後,幫我帶話給她。我很想她,叫她趕緊回來,好不好?」
「嗯嗯,我會的,你洗個澡後休息吧,這一身的怪味兒真的很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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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金子一般細碎地灑在小小少年那純淨如滿月的臉上,他長而濃密的睫毛緩緩煽動著,恬靜安然。
習習微風拂過,令人心曠神怡。
「寶寶,你在爺爺那裡認識了什麼新朋友嗎?」漣搖著扇子,給坐睡在腿上的李白驅熱。
這裡是三間道裡的大花園,種植了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芬芳四溢。兩人所坐在的亭子是經過著名的建築大師親自監製而成,能夠自動調節溫度、吸收亭外的風能及熱能。
李白伸出小小的手數了起來,「有大軍、小茹、蘭蘭,不過我最喜歡跟小茹玩了,她人很好噢,去吃肯德基的時候總是叫我跟她一起去。肯德基很香噢…」他的臉上泛出了開心的笑容。
「是嗎?肯德基裡面有什麼好吃的呢?」
「有雞翅、漢堡、可樂,唔…和冰激淋大甜筒!」此刻的李白已經在想像著小茹專注吃東西時的情景了,她捧著巨無霸漢堡,大口大口的啃,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那樣忽閃忽閃。
「那麼媽媽明天帶寶寶去吃,好不好?」漣撫著他的臉,慵懶的神情即刻換成了慈祥的笑。
李白沉默了一陣,然後抬起頭衝著她明亮的笑了。「可是媽媽,我也好想叫上爸爸一起,我好久沒有見爸爸了…」小小少年的鼻尖開始酸酸的。
爸爸。
是啊,兩人的冷戰也該結束了吧,否則看著孩子那難過樣,自己也不忍心,畢竟李白也是兩人愛的結晶呀。他們是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才走過來的,幾年前卻因為她的任性,撇下李白獨自回到三間道,讓李白那小小的心靈差點兒蒙上了一層陰影。
「可是爸爸現在不在家不是嗎,也許要好久才能回來呢!」她垂下眼。
「還要多久?」李白瞪大了天真的眼睛看著她。
「寶寶乖,爸爸會回來的。只要寶寶聽話,爸爸就會像小時候帶很多東西回來的噢。」
小小少年興奮的拍起手,「太好了,我要叫爸爸給我買奧特曼超人和卡布達!」
「那寶寶一定要好好學習呀!」漣突然不知不覺的沉浸在李白那孩子氣般的神情當中。
她看著他的臉,那輪廓簡直是傳承了他父親的。溫柔的小小少年、可愛的小小少年,她愛進心坎裡的,小小少年。
「漣姐。」清脆的女聲響起。荊語凝站在兩人的跟前,婚後的她看起來跟原先沒有什麼不同。
漣抬起頭,「怎麼了?」
「漣姐,其實、其實真的很謝謝您能夠成全我和徐滸,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銘記在心…漣姐…」她突然搖著唇瓣不說話。
「你有什麼事?」
「漣姐,我、我…哎呀,您是知道的啦!」她雖然溫柔細膩,但最是受不了支支吾吾、期期艾艾的。
漣輕佻了一下眉,「是月兒吧。」
「漣姐英明。」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我不能夠報出她的住處。而且你們也不用白費心機再去尋找她了,我已經佈置了眾多眼線在她周圍,她是安全的。她的一切我也都隱蔽起來了,除了我,誰也找不到她。」漣輕輕搖著扇子,小小李白在不知不自覺中,早已沉沉睡去。
「漣姐,人家是真的很想圓月嘛,這都半年沒見她了!」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說。你們要真的那麼能幹,就自己找吧。」
「但現在,不是我們最著急,而是那喬健治啦!」
「是嗎?有本事讓他自己找去,正好也給他個教訓。」
「漣姐,您不能這麼絕情啦!好漣姐∼好漣姐,您是最疼我們的啦∼就讓我跟圓月見上一面啦∼」荊語凝開始使出她的撒嬌絕技。
漣依然淺笑著沉默。
「漣姐,您知不知道,圓月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我是多麼難過呀,煩都煩死了!」
「可是我卻聽說你每天都跟隔壁家的那些女人們玩牌消遣呢!」
糟了,被擊中要害了!不能自投羅網!「漣姐,那些都是些無聊的八卦,不要相信啦。而且我相信您也知道,喬健治那樣做並沒有惡意嘛,都是為了保護圓月!」徐滸經常不在家,她也是悶得慌嘛,反正那些女人跟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又沒有什麼!
「我知道。」
「那可不可以……」荊語凝調皮的笑了笑。
「還不可以。」
「漣姐,怎麼還不可以呀?可以的啦!您要知道,失去心愛的人是非常痛苦的!」
這她當然知道,她也曾經經歷過好多的悲歡離合,痛苦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
「我知道。」依然是同樣的回答。
「那總可以了吧?」
「她是你心愛的人嗎?我看你是在幫喬健治說話吧?」這丫頭的心思,最簡單不過。
荊語凝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漣姐,您要知道——」老天,精心準備好的台詞突然忘了!!天不助她也!!
「嗯?」
她靈機一動,「您要知道,我跟圓月是好姐妹啦,我們有好秘密都一起分享的喲,所以您就讓我見她一面啦,我絕對不會不會不會對外洩露的!」荊語凝古靈精怪的笑。
漣還是微笑,眼光眺得老遠。
「漣姐∼怎麼一直都是我在說話嘛,您也發表兩句呀∼否則的話多鬱悶!」她不滿的嘟起嘴。
漣彎起嘴巴笑了笑:
「白色的風箏
安靜的純真
真實的感覺
夢境般遙遠
甜甜的海水
複雜的眼淚
看你傻笑著
握住我的手
夢希望沒有盡頭
我們走到這就好
因為我不想太快走完這幸福……」
她看著身旁的樹葉嘩嘩落下幾片,眼神帶著幾分憂愁。
「漣姐……」
漣溫柔的拭去李白髮梢上的一些落葉屑,「知道了嗎?」
「是,謝謝漣姐。」
喬健治和滿圓月,總有一天會再相見的。這樣的秘密只要被荊語凝知道,就不怕不會被洩露出去。
漣繼續搖著手中的扇子,哼起了搖籃曲:
「花兒隨流水
日頭抱春歸
粉面含笑微不露
嘴角銜顆相思淚
山間鳥徘徊
彩霞伴雙飛
驚鴻一蔑莫後退
離開也讓春風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