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你沒事吧?」看著眼前的原博雅,安倍晴明暗暗鬆了口氣。
「是啊,你這個傢伙怎麼了,怎麼會暈倒啊?」看到好端端坐在眼前的原博雅,林偌雅有些不解的問道。
「那個」原博雅看了一眼恭敬的站在一邊的僕人們,「你們先下去吧。」
僕人們紛紛行禮下去。
「好吧,現在可以說了嗎?」安倍晴明席地和林偌雅坐了下來,挑挑眉,淡淡的問道。
「那個」哪知,原博雅突然紅了臉,四處張望著,似乎有什麼不敢說出口的事情,被他憋在了胸中。
「博雅,你是武士耶,怎麼變得這麼不爽直啊?」看著臉成了醬紅色的原博雅,林偌雅無奈的說道。
「難道,有了心上人,需要我們的幫助啊?」安倍晴明略低下頭,端起了眼前的酒杯,用端了酒杯的那隻手臂遮住半張臉,戲謔的問道。
「晴明……」
原博雅有些惱羞的嗔怪著,手卻不知不覺捏緊了杯子。
見原博雅的樣子,安倍晴明和林偌雅會意的對視了一下,老樣子,知道需要給他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他們抿著嘴樂了一會兒,便不再追問,悠閒的品嚐起酒來。
一時間,房中說不出的靜謐。
「那個,我昨天,遇到水繪小姐了。」不知過了多久,原博雅似乎心理準備完成,終於下定了決心,面紅耳赤的說道。
「哦?」安倍晴明抬起頭,看著他。
「你們,沒什麼吧?」林偌雅故意低低的別有深意的問道。
「啊」哪知歪打正著,原博雅一怔,臉卻更紅了。
「難道,有什麼?」安倍晴明揚起好看的眉,故作驚訝的歎道。
「晴明!」原博雅的臉漲的愈加紅了起來,安倍晴明笑了笑,恢復了認真的態度。
「繼續說吧,博雅。」
「昨天晚上,天皇忽然召見我,當我進宮的時候,在御花園內見到了水繪。她,我知道,現在她是皇妃,我不應該再隨便和她說話,可是,我,我一直都沒有忘了她,真的,真的很想她。」原博雅低頭把魚乾一點點撕碎,再慢慢丟進嘴裡吞下,看上去他並沒嘗出香魚的美味,只是沉浸在回憶之中。
「那,你們說了什麼了?」看著原博雅的樣子,林偌雅沒有繼續打趣,心裡不禁也有些沉沉的。
「嗯。」原博雅點點頭,「她,她主動抱住了我,還,還吻了我……可是,她吻我的時候,竟然會咬,咬了我一下。」說到這時,原博雅的聲音小了下去,一時間,臉色說不出是什麼神情。
林偌雅一驚,這,這個是不是就叫做情不自禁啊?可是,為什麼要咬呢。
而安倍晴明手中的酒杯突地顫了一下,幾滴香醇的米酒飛濺在他的白色狩衣上。
「水繪咬了我之後就什麼也沒說跑走了,後來,天皇又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說不舒服讓我先回來。」說到這,原博雅的胸口漲漲的。
「博雅……」安倍晴明突然開口,低聲喚了遍原博雅的名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不要打斷我,晴明,我怕一打斷,我便沒了告訴你的勇氣。」原博雅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回來後覺得心裡很亂,就打算沐浴,可是,哪知,哪知」一時間,原博雅不知道該怎麼說,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猛的扯開領口。只見從他頸處向下,藏匿於衣物深處的皮膚上,倒處烙滿了粉色的,妖艷的花形圖案。「就是這樣。」
「啊,紋身嗎?」林偌雅大震,那個時候應該沒有紋身這一行吧。
安倍晴明不易覺察的皺了一下眉頭,起身走到原博雅身旁坐下,拉開他的衣服仔細觀察。
「你不感到震驚嗎,晴明?」原博雅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身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很震驚。」安倍晴明的聲音卻沒有表現出一絲驚異的成份,他掩去了一切該有的波瀾。
「晴明,這是怎麼回事?」林偌雅驚奇的問道。
「是咒。」安倍晴明淡淡是說道。
「咒?水繪小姐對博雅下咒?」林偌雅不敢相信的問道。
「不,不會的,水繪怎麼會對我下咒。」原博雅立即反駁,就是是咒,他也不相信是水繪下的。
安倍晴明微微頷首,不去肯定也不否定,只怕,這咒不是對你下的。站起身,走向房中的書桌。
「有眉目了?」原博雅扭頭,看著正將書桌上的筆墨拿過來的安倍晴明。
「是的。」淡然的回答。
「晴明?」林偌雅不安的叫道,不知道為什麼,知覺告訴她並不簡單。
「先解咒吧,答案博雅未必想知道。」安倍晴明跪坐在原博雅身邊,右手拿起一支飽蘸了墨汁的毛筆,「忍住不要吭聲,博雅。」
「唔……」原博雅點點頭。
柔軟,濕潤的筆尖,在原博雅的背上慢慢遊走,安倍晴明左手兩指並起抵在唇下,一邊用毛筆畫著,一邊低聲念著古怪的咒語。
林偌雅在一邊緊張的看著,庭院裡突然變得十分安靜,就連隨著風沙沙起舞的柳籐枝也垂下了枝條,穩重的佇立著。
這時,安倍晴明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攤開的掌心隱隱發出瑩瑩紫光。
「紫籐靈力。」林偌雅微微一驚,看來真的沒那麼簡單。
這時,安倍晴明用掌心中瀉出的紫色瑩光緩緩照在那些重重疊疊,像是烙在原博雅頸脖上妖媚的花斑。
林偌雅從沒聽安倍晴明念過現在的這些咒語,似乎更晦澀難懂,很是深奧的樣子。
安倍晴明跪坐著,手心向下,在原博雅背上的花斑處小心的用紫光照著。
片刻之後,不知是他咒語的作用,還是那紫籐的神奇靈力,花斑的顏色漸漸淡了下去。
安倍晴明輕舒了口氣,收回手掌,做了個收式。
「結束了嗎?」林偌雅緊張的問道。
「嗯」安倍晴明點點頭,然而,正欲起身,「糟糕!」
原博雅也正要起身,突然聽到安倍晴明低聲喝道,「怎麼了,晴明?」
「別動,博雅!」安倍晴明的聲音分明失了一貫的淡然,他匆匆按住原博雅,此刻,本應在咒語作用下消失了的花斑,竟又慢慢從原博雅的肌膚上顯現出來。而且,不再是一朵朵獨立的小花,這回,所有的花斑連成一朵極大的,妖艷無比的花形。
那妖花,在原博雅身體上肆意的伸展著花瓣,顏色愈來愈鮮艷耀眼。而原博雅卻隨著這花的綻放,逐漸失去了意識。
「博雅,」林偌雅大驚,「晴明,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她竟然用了鏡咒。」安倍晴明忙將原博雅扶好躺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好友,一點點失去生命的活力。
「鏡咒?」林偌雅沒聽明白。
「是的,」安倍晴明微微皺眉,「沒想到竟然是我害了他,那些咒語是被反著印入博雅的身體的,所以解咒的辦法,便成了害他的利刃。」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怎樣才能救他?」望著安倍晴明焦慮的雙眼,林偌雅不安的問道。
安倍晴明沉默了片刻,「我進宮去見那個人。」
「真的是水繪小姐嗎?」林偌雅不敢相信的問道,那麼愛博雅的一個人,怎麼會對他下這樣的毒手。
「不知道。」安倍晴明的聲音有些低沉,不能告訴她,「你留在這裡別離開。」
「嗯」林偌雅點點頭。
安倍晴明轉身走出房去,。
望著安倍晴明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知怎的,林偌雅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慌,「晴明」她飛快地衝了出去。
「呃」安倍晴明回過頭,迎上一張因小跑而微紅的臉,「怎麼了?」
林偌雅粗粗地喘了口氣,努力的讓自己緩過氣,「沒事,我等你回來」白皙的手指溫柔的理平他衣服上的褶皺。
「嗯」安倍晴明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他知道,她在擔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林偌雅的手發顫了一下,但仍然溫柔無言地幫他正了正烏帽,她知道,這個男人從來都洞曉一切。
皇宮內
久遠水繪端莊的坐在涼亭內,悠閒的欣賞著院中的景色。
「娘娘,安倍晴明大人到訪。」侍女恭敬地對一臉愜意的水繪說道。
「哦」水繪淡淡一笑,絲毫沒有驚異之色,神情反倒相當滿意。
此時,安倍晴明已到面前。
「晴明大人,不知來見本宮有何指教。」水繪仰起臉孔,微笑著看著安倍晴明。
「應該沒有讓久遠娘娘久等吧」安倍晴明還報以淡淡微笑,眼中是那抹嘲諷。
久遠水繪淡淡一笑,看來一眼身邊的一列侍女,「你們下去吧。」
「是,娘娘」侍女們福身退下。
而瞬間,只見水繪收起方纔的溫婉可人,揚起嘴角,居高臨下地朝安倍晴明一笑,目光中帶有一種勝利者的驕矜,「好久不見了,安倍晴明。」
「久違了,武昭公主。」安倍晴明清冷的眸子回視她的目光,眼前的水繪正是武昭。
「啊,很久,真的是很久,快七個月了吧。」武昭邊笑邊打量安倍晴明,見其臉色未變,繼續說道,「不知道博雅大人的事,有沒有讓晴明大人您感到意外呢?」
「對於一個出色的陰陽師來說,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感到意外的。」安倍晴明微揚起頭,滿不在乎地笑著。
「很好,安倍晴明,今時今日,你的清高和自負,真是絲毫不減。」武昭收斂起笑容,目光漸漸灼人「不過,我倒是要看看,你那自以為看穿一切的笑容,還能維持多久。」
安倍晴明不語,但仍是泰然自若。
「對了,你的偌雅小姐怎麼樣了?」武昭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應該清楚,以你的本事,想和我安倍晴明鬥,是不可能有任何勝算的。」安倍晴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臉上波瀾不驚。
「沒錯,你說得沒錯,即使我同身為天狐,但力量也敵不過你這位如此傳奇的陰陽師,何況,你現在同樣是天狐之身。但是,」武昭的眼裡開始燃起一種奇異的光芒,「那並不代表,我就贏不了你。」
「那麼,我倒是有興趣奉陪。」安倍晴明揚起嘴角,目光卻冷若冰霜,「你變成水繪,控制天皇,而且還詛咒博雅,是為了什麼?」
武昭輕輕一笑,不理會冷言冷語,把語調漸漸放慢、放低:「晴明大人你不會真不知道吧?稻荷仙山,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吧。」她的眼裡的光芒開始變得刺眼,時間的每一分流逝都舉步維艱。
「就憑你?」早就在預料之中但又絕不希望聽到的原因。
「怎麼,你覺得我自不量力?」武昭輕蔑的一笑,「你的那些手下敗將們真是蠢笨之極。其實要徹底擊潰安倍晴明,又何必跟你硬碰硬呢?」武昭再次嬌笑起來,「簡直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沒錯,我和博雅,確實是至交。但原博雅,也只是原博雅而已。對於我安倍晴明來說,生命中沒有什麼人是不可取代的。」安倍晴明避開她灼人的目光,望向遠處,平靜地說。
「是嗎?你以為,光憑這幾句連你自己都不信的話,就能打消我的念頭?」武昭笑意更濃,竟添了幾分得意,「晴明大人這個方法好像在你那位偌雅小姐身上用過一次了。啊,說起來,想要對付你最好的方法是那個丫頭,可惜,看來是晴明大人吸取教訓,真是保護周密啊。」
這個美麗、狠毒、卻又聰明的女人。
安倍晴明的漠然不禁淡淡花開,波瀾不驚的眼中泛起淡淡漣漪,「你不會有機會的。」他無法再沈默了。
武昭走到離安倍晴明近在咫尺處,瞇起笑眼直直注視著他,「呵呵,看來,這一次,你已經一敗塗地了。哦,不,應該說,你開始連跟我較量的資本都沒有了。」她故意頓了一頓,「不過,那並不是我的目的所在,我自有辦法讓你,讓你,呵呵……」
「你有這個本事的話,大可放手試試。」安倍晴明的眼光變得銳利無比。
「你以為,你還有這個能力阻止得了我嗎?告訴你,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武昭不屑的說道。
安倍晴明輕哼一聲:「危言聳聽對我從來不起絲毫作用。」
「那原博雅的咒呢?晴明大人你有辦法解嗎?」武昭似乎詢問似的說道。
「你想怎麼樣?」安倍晴明冷冷的問道。
「晴明大人會問出這樣的話可真是讓人意外啊……」武昭似乎很是得意安倍晴明的問題,朱唇微啟道,「要我放過原博雅也不是沒有可能,只要,你安倍晴明離開林偌雅那個賤人,和我一起回稻荷仙山。」
安倍晴明微微一震,原本以為她的再次出現是為了報稻荷仙山傷狐皇一仇,沒想到是……
「我和偌雅比較喜歡平安京」安倍晴明神情一凜,犀利的眼神直逼武昭,「如果博雅真有什麼不測的話,我安倍晴明絕對會變本加厲地施還於你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望著安倍晴明離去的身影,武昭淡淡的一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回答了,不過,你一定會乖乖的回來的。
夜,彎彎的上弦月躲進了雲的懷抱。
夜已用它那黑色沉重的麾驅散白天帶來的燥熱,空氣中帶有一縷縷的淡淡的夜涼。
晴明府邸,四下一片漆黑,白天那些喧鬧不已的蟲子們似乎也都睡去,只有內堂矮屏風處依舊有昏暗的燭光悄然流散出。
屏風內,一張矮几邊上,安倍晴明優雅的眉頭緊鎖著,他那修長的手指正在撥弄著面前的星盤,一定可以找出解咒的方法的。
「晴明,博雅的是並不只是中咒那麼簡單是嗎,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林偌雅端著沁香的茶跪坐到安倍晴明身邊。
「呃——」安倍晴明抬眼起來,正迎上那如秋水般的眸子。「怎麼這麼問?」
「我只是這樣覺的,總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緊盯著那張從容淡定的臉,似乎想從中找到答案,「真的是水繪下的咒嗎?」
「啊」安倍晴明淡淡一笑,似乎顯得漫不經心,伸手端起面前的杯子,將自己置於那寬大的衣袖後面。
「晴明,你不要笑,快告訴我。」林偌雅略顯不安的問道,原本清澈的神情被這突然的不安所打亂。
「偌雅」安倍晴明放下酒杯,看著那張略顯慌亂的姣好面頰,「我不想你擔心。」
「這麼說真的有事情要發生了嗎?」林偌雅的心微微提了起來,果然,女人的預感真是准。
「嗯。」放下茶杯,安倍晴明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是怎樣的事呢?」 林偌雅追問道。
「是一些可能你我都無法預知結局的事。」不再對著那雙注視著自己的雙眸,安倍晴明的目光已穿透院中樹木的梢頭,望向深色的夜空中飄拂過的一片雲朵——
要告訴她嗎?告訴她這將要發生的事?不!不能,現在要做的只是需要去盡力改變,去制止,制止這可能發生的一切。
「偌雅,」望著近在咫尺間的人,安倍晴明輕聲叫道。
「呃」林偌雅歪著腦袋認真的等待下文。
「沒事了,總之無論會發生什麼事,我知道你都會在我身邊。」什麼都不能告訴她,安倍晴明淡淡的一笑,輕輕的將她攬入懷裡,掩飾去了一切本該有的波瀾。
「是的,還有我們的兩個小傢伙。」環著他的腰,林偌雅嫣然一笑,鄭重的點點頭。她的習慣,他不說,不就不再問,總之,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