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二年前,曾經見過這個養狐場,此地的確是水田養狐場,這是千真萬確的。
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變化,但我在那片樹林之中卻像是受了魔咒一般,如果不是那個這個小女孩的指引,斷然不可能再次找到它。
現在這個養狐場已經空無一人。近距離看那些擺放在場地上的鐵籠,能清楚看到,狐狸生活的痕跡:鐵籠裡零星散落著狐狸的茸毛和糞便。
站在這些鐵籠之間,我突然像是產生幻覺一般,彷彿看到無數只白狐仰天長嘯的情景。
「狐狸是不是就是關在這裡邊啊?」
海嬰的話把我拉回到現實當中,我轉過臉去,看到海嬰已經跳進一隻鐵籠子裡,並把自己關在了裡邊。
海嬰那調皮的樣子,讓我哭笑不得。
就在此時,我突然感覺到,背後好像一直有隻眼睛在盯著我。我下意識地轉過臉去。看到在二三百米遠處的一個木架上,正端坐著一個紅衣女女孩。
我定睛一看,不免心頭一緊。沒錯,這個女孩,就是剛才我和海嬰在樹林中看到的那個。
正是這個紅衣女孩把我們引到這兒來的。
我癡癡地看著這個女孩,她也就五六歲的模樣,整個身體被裝在一件紅色的棉襖中,臉蛋白淨明亮。女孩坐在木架上,雙後扶著木架的把手,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這女孩突然讓我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在心裡仔細想了一下。然後猛然記起,當年養狐場老闆夫婦的確也生養過一個女孩,我還親手抱過那個女孩,現在算來這女孩也應該是這個年齡,可是養狐場老闆的夫婦都已經被狐狸咬死了。這女孩又是如何存活下來,而且這女孩為什麼仍然呆在這兒?
海嬰在鐵籠裡不停地嚷嚷,見我沒了動靜,就從鐵籠裡爬出來,在我身上拍了幾下,抱怨說:「你怎麼像根木頭……」
她話還沒有說完,也看到了那個女孩,就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是我們在樹木中看到的那個小女孩嗎?」
說完,海嬰就準備靠過去,我一把拉住她說:「別過去!你知道這女孩的底細嗎!」
可是海嬰一點也聽不進去,她掙脫開我的手,生氣地說:「你看她多可愛啊,能有什麼危險,就你這種心裡陰暗的人喜歡疑神疑鬼。」
海嬰一邊抱怨,一邊趕上前去。她走到那木架前,對那女孩道:「妹妹,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替海嬰擔心,也湊到前邊,插話到:「也許是誰家的孩子來這兒玩耍。看這孩子呆頭呆腦的,你也問不出什麼。」
我沒有把對這女孩身世的猜測說給海嬰聽,以免她又金金多事。
海嬰卻沒有理會我,繼續對那女孩說:「妹妹,上邊多冷啊,下來,跟姐姐說話!」那女孩只是看著海嬰,一句話都不說。海嬰順著那梯子登到木架上,然後拉著那女孩的手,一起走了下來。
海嬰解開皮襖的紐扣,把那女孩攬在懷中。
我看看了天色,那太陽已經慢慢落下去了,就對海嬰說:「時間也不早了,這地方不適合久留,我們馬上離開這兒!」
「這妹妹怎麼辦啊!」海嬰摸著那女孩的臉問到。
「這是她老子的事,你操那門子的心啊?過些時候,這孩子的父母就會來找她的。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馬上離開兒!」我勸到。
海嬰聽我這話後,生氣地對我說:「你別騙我,我又不是傻子!這荒郊野外的,那個父母忍心把自己的孩子扔到這裡,一準是走丟的。」
海嬰的性子一上來,誰都壓不住,我只好服軟說:「那把這孩子帶走總成了吧,明天登個報,讓她老子來認領。姑奶奶,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天眼看就黑下來了,不能再耽擱了。這兒可到處都是叢林,天黑了,想出也出不去了!」海嬰聽我這話後,彎下腰,對那女孩說:「妹妹,你能說話嗎?你的家在那裡,讓姐姐帶你去找好嗎?」
說完,海嬰想抱起那女孩,可那女孩竟然用一隻手死死抓著木架不放。
「這孩子是不願意走,可能她在這兒有要緊的事要辦。姑奶奶,咱可不能再耽誤了,得趕緊走了。」
我說完後,海嬰突然站起來,懷緒激動地對我說:「你就想胡弄我。這個妹妹也就五六歲,能有什麼事兒?她不願意走,我今晚就在這兒陪她。我算看出來了,你就是一副狠心腸,沒一點人情味!」
昨晚那事還在我心口壓著,剛剛又經歷那一路的波折,經海嬰的這話一刺激,我的火氣也上來了,「我沒人情味?!我狠心腸?!你這丫頭可要想清楚,當初要不是我,你早餓死荒野了。是我把你從墳頭抱回來,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這麼大。我圖什麼啊?就看見你天天跟我吵架了!」
「我也不知道你原來如此冷酷。要是早知道你這樣,我還不如在那荒野死掉算了!」海嬰含著眼說。
「好好,我算是拿你這丫頭沒轍了,你願意跟這女孩在這兒,你就留在這兒吧。我不管你了。」我轉身賭氣似的離開了。
天已經慢慢黑下來了。
我在叢林中走了幾百米,臉上已經被張牙舞爪的樹枝劃出了幾道口子,火辣辣的疼。心裡更放不下海嬰,但這樣回去又感覺十分難堪。
正當我猶豫不決之時,突然看到空中劃過一道波浪似的煙霧,煙霧正朝背後的養狐場飄去。同時那林中也傳來一片澎湃之聲,像是無數石子落水,拍打著水面,聲音不絕於耳。
我愣了一下,然後調轉身頭,朝養狐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