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聲安慰皇后道：「所幸皇上對姑媽極好。」
皇后黯然一笑，看著我道：「菲兒實在單純，難怪——」皇后似乎意識到什麼，話突然斷了。我奇怪的望著皇后，盼她繼續說下去。
皇后卻不繼續話題，話鋒一轉道：「菲兒可曾知道端妃？」
端妃我自然是記得，而且對於端妃我又無比好奇，此刻皇后提起，我當然想要問個明白，「菲兒聽說過，聽說端妃娘娘是皇上微服出宮時所認識的，後來接進宮封妃，寵愛無比。」
皇后的眼神似乎有些悠遠，彷彿陷入某種回憶一般，只聽她說：「菲兒，我曾告訴過你，皇宮中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皇的寵愛，這端妃就是生生的例子啊——」
我心弦繃得緊緊的，我知道皇后大概要與我說些宮內的秘聞，而且是關於李儒的生母——端妃。
果然，皇后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端妃說起來也和歐陽家有些淵源，她為人又謙和，我們倒猶如姐妹一般。誰想，她如今進了冷宮，我卻無可奈何。」
我盯著皇后的臉，輕輕的問道：「那端妃到底是為何進了冷宮？」
皇后收回悠遠的眼神，微笑看著我道：「菲兒對這些陳年往事可有興趣？」
我見皇后對這些並不忌諱似的，自然是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點頭道：「菲兒對宮中種種都無所知，生怕不小心有個衝撞，那對家門都是極不利的。」
說這話倒不是出於我的私心，我進宮這些日子裡就已經知道，官家女子入宮以示忠心事主之心，說起來是極其冠冕堂皇，但實際上卻是帝王為了控制官員所設。若發現臣子有叛逆之心，女兒不入宮那便是蓄意逆主，女兒入宮卻更容易遭栽贓嫁禍。導致在開國後的一段時間內，官家無一不以生女為愁。我瞭解其中緣故後，心中便大罵立此規矩之人實在狡猾之極。
皇后也不急著說，倒了杯茶水，慢慢飲下，似乎是為了整理思緒一般。
「當年前皇后生子而亡後，皇上心中有些煩悶，便時常出宮散心，皇上便是那時結識了端妃。皇上與端妃倒是真心相愛，這本該也是段佳話。但這深宮之中皇上卻不是一人之夫啊——」皇后說起這段回憶的時候，說得很慢，彷彿正在回憶當時的一點一滴似的。
「三皇子生母許妃在端妃進宮前，是最受寵的妃子。那許妃雖生自官家，卻並沒有官家女子的功利，對皇上也可以說是癡心一片。誰料端妃入宮後，皇上就慢慢冷落了許妃。特別是端妃與許妃雙雙有了身孕後，皇上對端妃是呵護備至，但對許妃卻冷落了許多，相形之下，許妃生出許多埋怨。老天作弄，她二人雙雙有身孕也罷，偏偏又是同一天要生產。皇上自然是守在端妃的寢宮之外，那許妃卻只落得孤苦伶仃，我當時也去探了她，光景著實可憐。這皇宮中的官人，哪個不是看著主子的臉色行事，他們見皇上寸步不離的守在」淑寧殿「，便將什麼好的都送了過去，而許妃那裡卻只有個產婆在候著。」皇后說到這裡，臉上浮出憐憫的神情，我也想像得出那許妃當時該是怎樣的淒涼。
「二人足足苦了一天才生下皇子。」皇后說到這裡，憐憫的神色更重了，「皇上自然是極歡喜，可那許妃卻從此冷了心思。產後一直鬱鬱寡歡，連帶著對三皇子都不是很在意。」
「菲兒聽這些不會煩悶吧？」皇后看了看我，我臉色大約也有些凝重。
「請姑媽接著往下說，菲兒只是同情那許妃罷了。」
「她自然是值得同情，但是端妃也叫人心疼啊。」皇后深深的歎了口氣，「五年前，許妃由於多年抑鬱成疾而病逝。這本是件讓人同情的事，但是皇宮中卻傳出端妃常年惡詛許妃，導致許妃身亡的傳言。」
我有些啞然，這種事有點匪夷所思，端妃看過去也不像那樣惡毒之人啊。
皇后接著說：「那許妃的生父是當朝的一品大將軍，女兒病逝本就是十分傷心，聽得有此傳言，自然是不肯放過。宰相等人也極力贊成要徹查此事，一時間皇宮內人心惶惶。」
「姑媽，這種事哪能查得清楚啊。」我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皇后慈愛的看著我道：「傻丫頭，你哪知這宮中險惡啊。皇上最終為了平息朝內紛亂，只得同意徹查。誰想到，他們竟在端妃宮內尋出一個紮著針的人偶，寫著許妃二字。」
我有些無語，這種電視劇裡常出現的伎倆我一直認為是劣質無比，端妃明顯就是被人陷害嘛。
皇后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若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這端妃定是遭人陷害，皇上更是無法相信此事。但是朝內大臣不斷進言，說端妃禍國殃民，先害了許妃，將來一定會傷害到皇上，請皇上嚴處端妃。」
「那皇上就真的處置了端妃？」我對李世民有些失望，沒想到他竟會如此懦弱，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無法保護。
「皇上哪裡肯容那些大臣如此張狂，他本想嚴懲那些大臣，卻沒想到端妃深明大義，她不願因為她的緣故，導致整個朝中混亂，便向皇上請命，甘受責罰。」
「所以就被打進了冷宮？」
「嗯——」皇后端起茶碗緩緩的喝了一口。
愛情終究是要向現實低頭啊，我心中對這件事的感慨，「端妃也是可憐啊——」
「菲兒，你可知端妃為何會落得如此地步？」皇后放下茶碗，定定的看著我。我心想，就是遭人陷害啊。還未等我將想法說出口，皇后道：「她輸就輸在家世，朝中眾多官員，卻沒有一位肯為她說句公道話，這才害了她啊。」
我默然，若端妃生父是一品大將軍，那端妃現在必然還是宮中最受寵的妃子。難怪洛老奶奶壽宴皇上差人送賀禮，他為的只是表明他那份愛不曾消失吧；難怪洛政那般憤慨，最敬愛的姑姑蒙受不白之冤而被打入冷宮自然叫他心難安啊。
「那三皇子——」我突然想起這件事的另一受害者，難怪他眼神那樣冷漠。自小就失去父母的關愛，相比於李儒，他還更為可憐呢。
「那次事件後，皇上就將他派往塞北磨練心志。」皇后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噢——」
忽然，我想起李澤對李儒說的那句話，「凡是你的，我都會拿走。」我心頭一顫，五年前的事件，恐怕他也有份吧。方纔我對他產生的一絲絲同情立刻化為恐懼，這個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