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漸白
毛小方幾乎一夜未睡,書籍與卷軸,書房案幾上到處皆是。
偌瑤端著茶進來,有些心疼的問道,「小方,你一夜沒睡了,休息會兒好嗎?」
毛小方這才從冥思中醒過來,「啊,我不累。」看到偌瑤擔憂的神情,心裡閃過一絲自責,「不要擔心,我有點餓了,幫我弄點吃的好嗎?」
「嗯」偌瑤溫腕的點點頭,默默的退下。她知道,宋子隆現在的這個情況,毛小方暫時是不會放心休息的。
早飯準備好了,偌瑤特地送進書房。
而毛小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攝魂咒會被下在宋子隆的哪些魂魄裡?
「攝魂咒是不是很麻煩?」偌瑤關心的問道。
「嗯」毛小方點點頭,「如果不盡快解開,宋子隆的陽壽會被吞噬,很快就會油盡燈枯而死。」
「那解咒的辦法?」偌瑤問道。
「雖然說攝魂咒是下在了人的三魂七魄中,但是哪三魂,哪七魄我並不知道,如果弄錯一個,宋子隆隨時也會魂飛魄散。」毛小方為難的說道。
「不知道小翎知道宋隊長的病情了沒有,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下意識的,偌瑤心中一歎,有些傷感的說道。
陳翎,偌瑤的話似乎讓毛小方微微一怔,是啊,還有她,現在這種情況,或者,解鈴還須繫鈴人。
毛小方站了起來,「偌瑤,我們走。」
宋家
宋子隆看到毛小方他們過來,臉上綻出呆滯的笑容。
毛小方回頭看了一眼偌瑤,阿海阿初和宋廳長他們,微微點頭,示意他們退開。
隨即,毛小方退開散步,腳踩乾坤,立即右手劃出伏羲八卦位,左手食指與中指併攏至於右手,神情顯得異常凝重。
剎那間,溫暖的房間內風吹簾動,莫明而起的寒風使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而一陣急風過之後,一個女子竟憑空出現,委頓於地。
而當所有人看清楚女子面容時,所有人都不禁呆住。
那人,竟是……
「小翎。」眾人大驚。
真的是她,「你終於出來了。」毛小方說道,正色的神情裡卻沒有一點溫度……
「不愧是一代殭屍道長,這麼快就找到了宋子隆中咒的原因。」陳翎仰起臉孔,微笑著看著毛小方,和曾經那個溫柔的陳翎完全派若兩人。
「小翎,怎麼會是你?」站在門邊的偌瑤倒抽了口冷氣,她清楚的記得那日陳翎和宋子隆帶水果來拜訪時兩人臉上的幸福的笑。
「哼」陳翎劃過一個冷俊的微笑,目光移到了神情呆滯的宋子隆身上,然後,又看向毛小方,「毛師父,宋子隆會變成這樣,完全是他太多事,我告訴你啊,如果你也同樣這麼多事…………」她頓了頓,看了一眼偌瑤,「小心有人又要在床上趟幾天了。」
毛小方眉頭一皺,果然,偌瑤中蠱是她弄出來的。
「小翎……」這時,宋子隆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陳翎的身上便再也移不開了。一臉鈍鈍的笑容,然而黑色無神的眼眸中竟仍是那往日的深情。
阿海阿初一驚。
聽兒子說話,宋廳長同樣大驚,連忙想上前。毛小方連忙阻止,示意他不要靠前。
他同樣微微靠邊,驚異的看著宋子隆突然的變化,而偌瑤則不由自主的想屏住呼吸。
陳翎錯愕地看著宋子隆,即使如此,他依舊是如此溫柔而深情,他積蓄著的那深深的情意,此刻正在眼眉間肆意流淌……
瞬間,陳翎似乎清醒過來,她側過身,但突然又捂著最肚子咯咯地笑。她幸災樂禍地欣賞著那宋子隆茫然的表情,「對不起,你心愛的小翎,恐怕不在了……」
「小翎」宋子隆依然低語著。忽然,在眾人的驚愕中,宋子隆竟慢慢的起身下床,緩步的走向陳翎。隨即,展開臂灣摟著她,緊緊的,卻又如此充滿憐惜。
所有人不由的一驚,毛小方同樣有些不解的看著。
而一邊的偌瑤,眼眶竟不知何時變的熱熱的,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會是一種怎樣深刻的愛啊?即使神智全無,但仍然記得自己最愛的人;即使她要來殺他,但仍然那麼信任,不離不棄。不自禁的,她看向了毛小方,忽然,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痛,那麼痛那麼痛,她摀住胸口,那裡——撕心裂肺的痛……。
「放開!」忽然,陳翎的冰冷打破一室溫馨,他在凝望的是他心裡的小翎,那麼溫柔的眸現在不應該屬於她。
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掙脫者著,抓住宋子隆的肩膀將她尖尖的指甲狠狠地嵌進去。
「呃……」宋子隆痛苦的叫道。
「子隆」宋廳長大驚。
阿海阿初臉色一變,急忙上前推開了相擁的兩個人。
「可惡」陳翎猛地抬頭,此時她的眼睛已經變得猩紅。她惡狠狠的撲向毛小方。
毛小方只一閃身,手中的八卦鏡便已經抵在陳翎,一道金光瞬間定住了陳翎,「告訴我那個咒寄於何處?」看著鎮在原地的陳翎,毛小方的神情瞬時如常,只是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呵呵,毛師父不是無所不能的嗎,那這個咒就自己去找啊」陳翎殷紅的唇邊牽起一絲微冷的笑,唯美且猙獰。
毛小方眉心微皺,眼神中是不可忽略的凜然。
「小翎」哪知這時,被推到一邊的松子隆竟突然再次撲了過來。
這次,他堅定地抱著她,他的手微微撫摸著陳翎耳際的碎發,黑色無神的眸子裡是無盡的深情,神色卻是一片呆滯。
然而,執迷不悟的溫柔,卻突然澆得陳翎的心好痛,這樣的眼神和動作讓已經猙獰的她想哭,她的吵鬧,無理,掙扎,激憤,在這個海一般寬廣的懷抱裡開始釋懷,他的執著和深情開始令她無所反抗。
他在無言地喚醒她……
世界在此刻寂靜無聲,毛小方的步子靜止在那裡,偌瑤的淚水定格在那裡。
一切思維在此刻停止,忽然,宋子隆的手中有麻木的觸覺,是暖暖的液體,世界彷彿瞬間靜止,卻擋不住那肆虐的鮮紅……
「子隆,謝謝你喚醒了我,這個我沉睡了太久了。」她蒼白地微笑著,她的手緊緊抓著插進自己身體的匕首,「是啊,沉睡了很久啊。義父,雷大,鬼影,呵呵,我終於不用再做棋子了」
宋子隆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呆呆的神情中,他似乎感知到了所發生的一切,淚開始銜著他痛苦到扭曲的臉劃落。
「不要哭啊……子隆……男子漢……是……不能哭的……」陳翎想溫柔的為他拭淚,那只顫抖的手卻只能無力地在半空掙扎,「小翎一直沒有為自己真正活過……現在,現在終於可以了,從今以後,都可以了……子隆……不要,不要難過,去愛,好好的再愛……」
「毛師父。」陳翎看向毛小方,「攝魂咒藏在子隆三魂中的天魂和地魂中,七魄中的天沖。靈慧……氣。力。中樞。精中」
時間,在沙漏裡一點一點流逝,她笑著,那麼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太殘忍了,不行的……」偌瑤忽然摀住心口淒厲的號哭,泫然欲泣的眼眸,一直壓抑著的痛似乎剎那崩瀉。好多的畫面浮現,那個晚上,那塊玉珮,海邊的懸崖。
「為什麼這麼做?」是他懷疑和失望的眼神。
為什麼?那為什麼你又不相信我?
這一定是夢,是夢而已啊?
好像有誰在哭,聲音居然有點像自己,好吵……那個在哭的人,到底是誰,停下來好不好?真的好吵啊!
分不清是哭是笑,淚如雨交織著湧進口裡,她喃喃的呻吟著……
毛小方臉色大變,此時顧不得宋子隆,連忙疾步走上前去,一邊唸咒,一邊用食指點住偌瑤的天中穴。
瞬間,偌瑤無力的向他懷中傾倒,像失去了清醒時所有的支柱般,眼中刻著好深好深的傷。
毛小方似乎不停的在說著些什麼,卻只看得到他的嘴一張一合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夜深了,微黃的燭光下,毛小方臉色凝重,擔憂的看著床榻上沉睡的人
「不要!」忽然偌瑤哭叫的醒了過來。
「偌瑤」毛小方連忙坐到她身邊來。
然而偌瑤卻似乎受到了不輕的驚嚇般拉起被子縮到了床榻的角落,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偌瑤,怎麼了?」毛小方連忙問道,他靠近她,她的手驚人的冰冷,身體仍是止不住的發抖。
毛小方擔心的將她擁入懷中,而這一剎那,偌瑤卻似乎十分懼怕他的懷抱似的,她竟忽然返身用力咬住了他的頸。
「!」毛小方微微皺了皺眉,但沒吱聲,依舊溫和地摟著她。
偌瑤用力地咬著,直到血從傷口溢出來,漸漸地,她像完全清醒過來似的,鬆了口,望著自己的傑作後,緩緩望向依然一臉擔憂的毛小方……
從她眼力滑落的是驚恐,她輕撫著他的傷口……喃喃地念著,「小方,我,我」
毛小方淡然的搖頭,抱著她,眼中這次散過擔心與無奈,「沒事的,別怕,別怕……」
他知道,潛意識裡,她記起了很多。
要救活一個人的肉體,可以用藥,可要救活一個人的心,就必須用愛。
可是,愛,真的可以救活你的心嗎?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讓整個甘田鎮都沉浸在無邊的傷痛中。
一代殭屍道長,卻連最重要的人也保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