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的甘田鎮,似乎一派平和。然而,沒有人發現,躲藏在暗處的鬼魅、妖怪,卻一如既往的靜悄悄的和人們一起深深地呼吸著這一瞬間的空氣。
寂靜的夜裡,初生嬰兒的啼哭聲剎那劃破了寂靜,而緊接而來的婦人淒厲的尖叫聲卻瞬間奪去了生命初生的喜悅。
清風習習,已然入秋,清晨的風顯得異常的清冷。
「毛師父,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三元的大呼小叫聲打斷了伏羲堂內正在吃早飯的眾人。
「咦,三元,怎麼了,一早就大呼小叫的。」阿海站起了,奇怪的問道。
「出事了,出大事了。」三元著急的說道,他現在哪還有心思管早不早啊,顧不得阿海,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毛小方跟前,「毛師父,鎮上出大事,昨天夜裡珠媽的女兒阿珠剛生下的孩子,可是本來應該白胖可愛的嬰兒一眨眼,竟變成了乾枯黑的嬰屍。村民們都說阿珠是妖怪,要把她用火燒死,隊長想請你過去看看。」
「啊」偌雅、阿秀、阿初均是一驚,毛小方同樣一驚。
「師父,怎麼辦?」阿初擔心的問道。他擔心的不僅是屍嬰的事,更重要的是,毛小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同樣,偌瑤也有些不安的看著毛小方,他似乎是若有所思。
「毛師父,毛師父」三元見毛小方似乎半晌沒有反應,不禁著急的催促道,內心不禁同樣有些奇怪,毛師父怎麼有些怪怪的,要是平時聽到這麼大的事,不早就起身過去了嗎?
「呃,三元」這時,阿海機警的開口道,「師父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我和阿初跟你去看看吧。」
「沒錯沒錯,我和師兄去就可以了。」這次,阿初以從未有過的積極性連忙起身。
「你們?」三元有些吃驚,緊接而至的則是為難了,「那個,海哥初哥,那個,不是我不相信你們,村民們,要是沒有毛師父……」
的確,三元的話正中大家心裡所擔憂的另一點。
毛小方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看著三元,「不要耽擱了,我現在就跟你過去。」
「小方、師父」偌瑤他們幾乎一口同聲的叫道,但是他們知道,這種情況下也沒得選。
結果,伏羲堂的人都跟著三元跑到廣場上去看阿珠。
當毛小方他們趕到廣場時,許多人已經聚集在那兒,還有許多人爭先恐後的跑來,而此刻宋子龍帶著一對警察勉強的維持著秩序,似乎還在試圖安撫村民激動的情緒。
而空地上,阿珠被五花大綁,綁在一根木頭柱子上,柱子下面,堆滿一圈又一圈的柴火。
毛小方他們看過去,只見阿珠面色蒼白,顯然是產後的虛弱,眼神裡帶著恐懼,綁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阿珠的丈夫大牛則一邊灑著紙錢,一邊在柴火邊嚎啕大哭。
而鎮長,則滿臉嚴肅的站在柴堆前面。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舉著火炬,等著燒火。村民擠滿了空地,群情激憤,「燒死她!燒死這個妖女!將來一定會禍害我們整個甘田鎮的!燒死她……」更有甚者,幾個三姑六婆還不停的用爛掉的菜葉和壞掉的雞蛋砸向阿珠。
看到這樣的場面,舒寧立即拿起隨身攜帶的相機擠進人群。阿海、阿初、阿秀跟著擠上前來,毛小方和偌雅也緊跟在後。
「毛師父來了,毛師父來了」這時,三元大聲的叫道。
聽到毛小方來了,人群中自動的便讓出了一條道來,「毛師父,您來的正好,這個女人她是妖怪,燒死她,燒死她。」一個群眾大叫。
立即,其他人跟著叫:「燒火!燒火!燒死她!燒死這個妖女……」
「毛師父」宋子龍聞聲連忙擠上前來,「你終於來了,你看這事該怎麼辦?」這件事的嚴重性,即使是警察廳,也不敢貿然的決定。
偌瑤看到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面,臉色都變白了,看著毛小方,「為什麼大家這樣殘忍?為什麼喜歡看別人燒死?阿珠怎麼會是妖怪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這時,突然有個中年婦人跌跌衝衝的撲奔而來,正是珠媽,她抱著柴堆,仰頭看著阿珠,狂叫:「不要燒死我的女兒呀!各位鄉親,我給你們磕頭了!」說完,立即狂亂的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求你鎮長,求求各位,我守了十五年的寡,只有這一個女兒呀!你們饒了她吧……」一邊說一邊跪行到毛小方跟前,「毛師父,求求您救救我阿珠,她不是妖怪,她真的不是妖怪。」
「珠媽,你別這樣,快起來」見此,毛小方連忙伸手去扶珠媽,偌瑤也連忙幫忙。
「不,我不起來,毛師父,求求你,救救我的阿珠。」珠媽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毛小方無奈,他抬頭看著被高高幫助架子上的阿珠,即使是記憶全失,但是,不知是否是因為體內的靈力還在,他清楚的感知到,阿珠是人,可是,這廣場上,卻似乎分明的瀰漫著一股妖氣,而從何而來,卻一時說不清楚。
「各位,聽我說一句!這個火刑,實在殘忍,用來對付大奸大惡的人或是妖魔還說得過去,用來對付一個弱女子,實在太過份了!」毛小方正色的對眾人說道。
「毛師父,不行啊,阿珠她不是人,就是不是妖怪也是撞了邪,如果不燒死她,我們真個甘田鎮就有難了。」牛嬸立即說道。
「對,毛師父,她是個禍害,燒死她!」另一個三姑六婆立即同聲喊道。
「對,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村民吼聲震天的響應。
「毛師父,如果我老婆真的撞了邪,你就,讓她去吧,」這時,大牛哭著說道,這邊,還是在不停的灑紙錢,「我不想讓她再害其他人。」
「甘田鎮哪有什麼事,什麼事都沒有,你們別胡說八道。」阿海阿初著急的說道,一邊擔心的看著站的綁得高高的阿珠。
「就是,怎麼什麼都能編得出來。」阿秀應和道。
「好可怕的刑罰,宋隊長,難道你們警察廳都不管的嗎?」舒寧拍完照,也擔心的看著看起來危危險險的阿珠。
「這」宋子龍為難的看了一眼群情激奮的村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道。
「小方,怎麼辦?」偌瑤著急的說道。
「師父,用你的八卦照一下,是人是妖,不就很容易便分辨出來了嗎?」這時,阿初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高興的說道。
「是啊」大家似乎也被點醒了似的。立即,村民們便紛紛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毛小方。
「呃」八卦?然而,毛小方卻明顯的一怔,很熟悉的東西,可是,八卦,我曾經是怎麼用它來降妖除魔的?為什麼,印象這麼模糊,抑或是,根本沒有印象。
「毛師父,你怎麼了,毛師父」見毛小方似乎有瞬間的失神,宋子龍奇怪的叫道。
「哦」毛小方一下子被驚醒。
而偌瑤感覺到了毛小方瞬間的失神,立即明白了他的困境,她連忙說道,「阿海,出門的時候你師父不是把八卦放在你那嗎,快用八卦照照阿珠,看她到底是不是人。」
「啊?哦,哦」阿海一愣,立即反應過來,怎麼望了,師父他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連忙拿出了一直隨身帶著的八卦。
八卦鏡正對阿珠,所有人都幾乎屏息。
鎮妖咒配合八卦,金光四射,然而,一道金光過後,「師父,阿珠她是人,絕對不是什麼妖怪,更沒有中邪。」阿初興奮的說道。
見此,村民嘩然,「啊,原來阿珠真的是人,我們差點就錯殺好人了。」
「可不是,還好有毛師父,真是好險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的討論著。
「太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偌雅高興的和阿秀拉住了手。
見此,毛小方也鬆了一口氣。
「可是,可是,阿珠生出來的明明是鬼胎,我們大家都親眼看見啊。」然而,還有一些不甘心的,牛嬸帶頭便不相信的喊道。
而此時,「什麼邪胎,可能這就是一次意外。你們再亂來,我有權把你們全都抓回去。」見此,宋子龍厲聲的喝道,「出了這種事,你們不但不安慰幫助她,還要燒死她?」
「說的精彩,隊長。」這時,三元忽然插嘴,「簡直是語重心長,發人深省啊。」
而這時,牛媽顯然是被喝住了,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風水命理是教人趨吉避凶,不是隨便殺人。驅鬼治邪是我們的分內事,你們別亂來。」毛小方正色的說道。
「哦,哦」牛嬸他們連忙點頭,匆匆的便轉身散去。
見眾人散去,宋子龍對毛小方說道,「毛師父,真是麻煩你了,要不然,我們警察廳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舉手之勞,不過這種事要是有下次,真的就不知會不會這麼幸運了。」毛小方說道。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們隊長有了這次經驗,以後處理起來自然得心應手,不然怎麼能做我們甘田鎮英明神武警察廳的隊長呢?」三元嘻嘻哈哈的說道,馬屁功夫永不落人後。
「三元,你少說一句嘴巴不會發臭吧。」宋子龍無奈的說道。
「對不起」三元無趣的說道,馬屁失效啊。
這時,珠媽、大牛扶著被救下來的阿珠一下跪倒在毛小方身前,不住的磕頭,「毛師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謝謝,謝謝……」
「快起來,珠媽,阿珠身體很虛,趕快回去休息才是。」毛小方連忙說道,一邊偌雅幫著將阿珠扶起。
而這時,有兩個村民在小聲的嘀咕著,「你覺不覺得毛師父有些不對勁啊?」
「你也感覺到啦,聽說,毛師父回來後好像昏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次受傷?」
「說不準,我聽說傷的不清呢……」
「該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什麼的吧……」
兩個村民小聲的嘀咕著,然而,這一切,卻正好落進了另兩人耳中,毛小方似乎若有所思。
而此時,廣場的另一邊,一個白衣女子悄然而退。
這天晚上,大家都非常高興,救了阿珠,每個人都覺得心中舒暢。圍著桌子,大家興奮的討論著。
然而,吃完飯,毛小方便獨自往後院走去。
院內,一個寥落的身影背手而立,望著天際的圓月,顯得有些黯然。
「小方」偌瑤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偌瑤姑娘」毛小方抬起頭,一抹不意察覺的寂然,在他眼中劃過,快的如同流星隕落。
「叫我偌瑤吧,你以前都是這樣叫我的。」偌瑤淺淺一笑, 語調裡有自己都無法忽略的苦澀與溫柔混雜的味道。眼前的人對自己變得那麼生遠,沒有了過去,他們的過去。
「嗯」毛小方點點頭,以前…………看著眼前的她,神情淡然了很多,然而卻掩飾不了他的黯然。
「你,不開心?」偌瑤關心的問道……
「我在想過去,可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可惜。」毛小方有些自嘲的笑笑,「看來,我真的是愧對祖師爺啊。」
「這不是你的錯,其實,過去對一個人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還有未來。」見他自責,偌瑤連忙安慰道。
毛小方,微微一震,這個女子,不禁深深的望著她,盈盈如秋水的雙眸中,似乎藏了那麼多那麼多。
偌瑤同樣深深的回視著他,然而,這一刻,毛小方卻讀不出她如水雙眸中所真正埋藏的。
然而此時,有個聲音在偌瑤心底小聲的問道,是嗎,過去真不重要嗎?
這時,院子井中忽然發出了亮光,只是,沒人發現。水面倒影著月亮的清輝,然而,眨眼間忽然碎成片片朦朧的光影。亮光很快消失了,黑暗中的溪流繼續緩緩向前流淌。
沒有人知道,更多的災難正在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