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真真假假
暖陽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蘭兒,心裡很是忐忑,蘭兒卻被躺在車廂裡面白如紙的湘湘嚇得不輕,靠近了暖陽縮成一團。(小說~網看小說)
兩人正各懷私心,車子忽然一顛,湘湘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暖陽早就習慣了,倒不覺得怎樣,蘭兒卻嚇得低呼了一聲,那雙手不自覺的就去摟暖陽的胳膊,因太過害怕,那手指似乎碰到了暖陽的身子,嚇得暖陽也低叫起來!
「少……少奶奶恕罪……湘姨娘這是怎麼了?怎的要跟您同乘一車?」
上次然兒出事兒的時候,蘭兒看見過一次死人的樣子,她雖然當時強忍著,那場景卻令人記憶猶新——不論生前多美,被井水泡過一夜的死人都不會特別好看。
暖陽卻仍舊躲避著她:「湘湘半死不活,這兒只有咱們兩個,你何必演戲?快扯下你的假面具,少裝出蘭兒的嬌柔之態來噁心我!」
蘭兒一怔,連害怕都忘了:「少奶奶,您說什麼啊?奴婢哪兒有什麼面具?奴婢就是蘭兒啊?是青兒不放心您一人上路,讓奴婢跟過來伺候您,等您病體安康之後,再帶您回偷香閣……」
暖陽聽她說得誠懇,想相信又終歸不敢,正要仔細看看她的耳際後面是不是有拼接的破綻,就聽簾外車把式高聲「御——」了一聲,馬車被忽然停住,不多時便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暖陽側耳傾聽,竟然是季平的聲音:「……大少爺,在下現下是偷香樓的夥計,奉掌櫃的之命前來接大少奶奶回京的。」
「青兒方才來過,還送來蘭兒照顧少奶奶,相隔不足半個時辰……」
「大少爺勿怪,本來掌櫃的方才來,就是要接少奶奶回去的,只是說不出口,才尋了個旁的借口——這不,現下又遣季平來接了嗎?」
「青兒姑娘不是一向最體恤大嫂的嗎?怎麼今日倒糊塗了?她不知道大嫂病著,現在還跟湘嫂子在車裡躺著,連坐起來都難?」墨霖的聲音一傳來,暖陽立刻手腳麻利的從車輿的箱櫃裡找出一套被褥,飛快的鋪在湘湘旁邊,脫了鞋便躺了進去,直看得蘭兒目瞪口呆。
季平安靜了很久,才繼續說道:「路上顛簸,終歸不是養病的好地方。季平知道二少爺醫術高明,不如開了藥方,讓季平帶少奶奶回京靜養可好?」
墨銘沉聲回應道:「太后既然下旨准大少奶奶不必隨家流放,便是許她自由——回京也好,去妙林也罷,都是看她自己的心思。不如咱們一同去問問他自己的意思,再做定奪。」
「這樣最好不過。」季平立刻應承下來。
幾個人到暖陽所坐的馬車前站定,墨銘最先說道:「公主,偷香閣的季平來了。」
「季平奉掌櫃的之命,來接少奶奶回京。」季平立刻補充道。
暖陽在車廂內聽得清清楚楚,卻一個字也不想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對蘭兒揮手,示意自己不想回去,快快將他們趕走。
蘭兒雖然一臉害怕,卻仍舊壯著膽子走到車廂門口,撩簾走了出去,對眾人福道:「少奶奶病重,暫時不願意挪地方,命季平暫時回京候著,待少奶奶病好了,蘭兒保護少奶奶回去便罷。」
「可是,這一路顛簸……」季平仍不死心。
「不妨事,少奶奶寧可顛簸些,也不想挪地方受苦。」
季平這下沒了話,只得拱手告別了大家,上馬揚鞭而去。
墨銘只讓墨炎回去,自己拉著墨霖看了看湘湘和暖陽的病,才沉著臉雙雙退了回去。
「少奶奶,您從前不是一向不喜歡呆在墨府嗎?」蘭兒等人走遠了,才不解的問暖陽,「怎麼如今有機會離開這家子人,您倒不想走了呢?」
暖陽就算已經知道此刻的蘭兒不是沈柯假扮的,也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歎息道:「走了又如何?誰知道又要面對什麼?這世間真真假假,讓人辨別不清,倒不如暫時和墨家的人呆在一起——至少相處了這些日子,他們各自的脾氣秉性我都知道了些,心裡還踏實。」
蘭兒不知聽懂了沒,卻看出暖陽的寥落,再不追問,只是垂下眼瞼小心的守著。
眼見著天就要黑了,押送墨府諸人的官差便張羅著打尖住店,因他們早就得了六王爺的吩咐,又在墨霖和青兒那兒得了不少銀子,倒不苛責他們的食宿,大家兩人一間——楊氏和花容一間,墨銘和只剩半口氣的湘湘一間,墨霖和墨炎一間,暖陽和蘭兒一間,關媽媽帶著靈兒一間。
用過晚飯,楊氏吩咐道:「今兒大傢伙兒都累了,媳婦也病著,咱不講那些俗禮,都早點兒歇著吧。」
大家紛紛謝過,各自回了房。
暖陽自從來到這大興國,一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再加上為了蒙騙沈柯吃下了墨霖的藥,這一天也的確累得不行了,回了房便由著蘭兒伺候著卸掉釵環洗漱,眼見著忙完了,蘭兒又從店小二處求來一盆水,放在床邊,對早就軟趴趴的躺在床上的暖陽道:「少奶奶,洗洗腳吧,解乏呢。」
暖陽本來累得不行,恨不得就這麼睡去,卻沒那麼強悍的忍耐力,只得掙扎著坐起來,蘭兒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歸還是小心的握住暖陽的腳踝,脫下鞋襪,露出那一對白膩纖細的玉足,觸手滑膩柔軟,蘭兒竟一時癡了。
「怎麼了?」暖陽等了半天也不見蘭兒動作,掙扎著坐了起來,見蘭兒正呆呆的看著她的腳發愣,本來睡意極濃的她瞬間清醒過來,抬腳便踹上了蘭兒的胸口,胸口本該柔軟,她哪兒卻硬邦邦的硌腳,顯然是人偽裝的!
「蘭兒」一時不查,竟被她踹了個四仰八叉。
「沈柯,你這個騙子!」暖陽恨得幾乎兩眼噴火,恨恨的罵了一聲,正想揚聲叫人,「蘭兒」已經飛撲了過來,一手環住她的肩膀,控制著不讓她亂動,另一隻手摀住她的嘴,低聲乞求道:「好暖陽,別叫!」
暖陽恨不得咬他的手,卻被他捂得極嚴實,動彈不得,又想起自己千防萬防還是著了他的道兒,那雙手方纔還摸過她的腳,現在又來捂她的嘴,心裡委屈之極,閃亮的眸子裡立時湧滿了淚水。
「別哭,暖陽,別哭……」沈柯一向懶散,對什麼都混不在意,此刻見暖陽哭了,竟然也慌了起來,「你別喊,咱們好好的說說話,我就放手,好不好?你放心,我不會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兒……」
暖陽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只能點頭答應,點頭的時候,幾顆淚珠都跌落在沈柯的手背上。
沈柯這才鬆了捂著她嘴的手,低頭將手背上暖陽的淚珠吻去,另一隻手卻躲在暖陽身後,若暖陽反悔,可以立時點她的穴道,讓她說不出話來。
「小人!」暖陽看蘭兒教墨炎武功時,稍稍學了些東西,自然明白沈柯此刻的心思,便斷了喊人的念頭,只是恨恨的罵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答應了,便會做到,何須你如此防範!」
「誰說的?」沈柯換回了自己本來的聲音,「你昨晚可是答應了要跟我回臧國的,怎麼一轉眼就改了主意?」
暖陽一時語噎,本來想說「用君子的法子對君子,用小人的法子對小人」之類的辯解,又怕他再拿這句話頂回來,自己更是無話可說,只得扭臉恨聲說道:「我本來想跟你走來著,想了一夜,卻越來越不踏實——你說說,我憑什麼信你?誰知道你安得什麼心?別說你真的喜歡我,那更假得讓人噁心!」
「你怎知我不喜歡你?從我把你從那破廟裡救出來開始,就對你極好是不是?無論是在偷香閣,還是在山房村,咱們都相處得很好是不是?」沈柯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破廟?」要是沈柯不提,暖陽幾乎都忘了,「那鮑天劫持我,就是你一手策劃的吧?跟墨銘一塊兒來的小廝,是你殺的吧?你居然還敢提那破廟?!」
「……我幫你和青兒弄起偷香閣,總不是假的吧?」沈柯自知理虧,小心的賠笑。
「你不提我倒忘了,那天青兒怎麼中了毒,昏睡不醒?二叔說,是中了臧國的汨羅香——那也是拜你所賜吧?!」暖陽越想越氣。
「別這樣嘛,」沈柯想去拉暖陽的袖子,被暖陽一把甩開,只好袖著手訕笑,「我要是真想害她,何必用汨羅香……」見暖陽又要暴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抄著手躬身施禮,「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
暖陽見他並不辯解否認,還伏低做小的道歉,火氣便小了一半,罵人的話在肚子裡轉了一圈,只變成四個字:「你太陰險了。」
「愛妃此言差異,」沈柯的話剛一出口,見暖陽立起一雙秀眉,連忙又躬身一揖,陪笑道,「你把自己當成了大興人,才會覺得沈柯危險,你若是臧國人呢?我貴為王子,卻忍辱負重潛伏在大興一年多,為的是什麼?不還是為死難的臧國將士報仇?我可是我棄小信而守大義呢。」
暖陽聽他一說,覺得倒是有理——是官還是匪,原本就沒有絕對的界定,他於大興是陰險,於臧國卻只是詭信。
沈柯見她面色稍緩,眼睛裡立時溢滿了笑,湊到暖陽身邊,用魅惑得讓人渾身發軟的聲音說道:「跟我走吧,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