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季平的身份
安國侯府昨日還無限榮光,一大家子人齊刷刷的立在門口,像迎接凱旋而歸的將士一樣恭迎墨銘將軍回府,不足十個時辰,宮中總管趙公公便來宣讀聖旨,審都不審便定下墨銘通敵叛國的死罪,之所以留下他和九族的命,是因為皇恩浩蕩,念他三世忠良——即便如此,墨府的天,也塌了。(小說~網看小說)
暖陽聞訊大吃一驚,拉著月歌便要往外趕,沒跑幾步就碰上沐華居前來傳信的丫頭,攔住暖陽等人,帶著哭腔說道:「大少奶奶、莫姑娘快請迴避!外面六王爺就要進來抄家,夫人吩咐快快回房,該穿的該帶能藏在身上的的快快收拾,那些穿靴戴帽的錦衣軍已經封鎖了各門呢!」
這小丫頭雖然因著急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暖陽卻也聽明白個大概,急急的拉著月歌又往回趕,月歌跟在後面急道:「好好的,怎麼抄家了?二少爺在哪兒?」
「此時此刻,你還問那麼多幹嘛?!」暖陽一邊急急的往回趕,一邊提醒月歌道,「都火燒眉毛了,你不想法子活命,只問這火怎麼著起來的?!」
月歌聽暖陽說得在理,只得暫時按捺下亂七八糟的疑惑不提,回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些重要對像藏在身上,便來海瀾居找暖陽道:「我家公主送親的隊伍還在路上呢,這可怎麼辦?!」
暖陽靈機一動,拉著月歌問道:「月歌,你若得出府,能不能迎上你家公主?讓她速速回國,想法子拯救墨家才是正理!」對於墨府眾人,她就算早晚要離開,甚至不喜歡其中的某些人,也沒想過讓他們家破人亡啊!
「我能!」月歌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急急的說道,「我能!現下京中還有隨我進京的隨侍數人,能保著我平安迎上公主!」
「好!」暖陽當即又指揮著眾人各個收了幾件東西在身上,便聽見門外亂亂哄哄的吵嚷起來,徐媽媽想拉著暖陽迴避,暖陽卻甩開眾人,拉著月歌從花廳正門迎了出去。
進門的是十數個錦衣皂靴的英武少年,為首的稍長些,皮膚稍黑,見暖陽居然大喇喇的出來迎了過來,反倒一愣,揮手示意眾錦衣軍站住,拱手說道:「這位可是大少奶奶?在下奉命查抄墨府,還請大少奶奶通融則個。」
「迴避是自然的,」暖陽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從哪兒見過他,索性放開心胸不理,只把月歌拉到身前說道,「這位姑娘不是墨府的人,只是寄居在此的親友,就算是抄家流放,也沒有帶著人家的道理,還請將軍放此女回家。」
那人和身邊一個衣著與別人稍有不同的少年商量了幾句,便喊過一名錦衣軍吩咐道:「將此女送至六王爺處,照實說明情況,請王爺的示下。」
「是。」那錦衣軍行禮應了,便帶著月歌離開了海瀾居,自有人守住了海瀾居的大門,不許人隨便出入,其它人將跟著暖陽出來的徐媽媽等人趕至一旁,各個屋子的翻箱倒櫃。
暖陽正要迴避,卻別那皮膚稍黑的錦衣軍首領攔住,恭恭敬敬的躬身說道:「請大少奶奶這邊說話。」起身時,手臂便指向院子角落那叢迎春花,此時黃燦燦的開得正盛。
暖陽奇怪的看了看那人,他目光淡淡,平平常常的外表下藏著幾分懶散的笑容,讓此刻的他隱隱現出幾分貴氣——暖陽心裡一動,轉頭看了看徐媽媽等人,徐媽媽正矛盾的看著她,有些依賴信任,又有些害怕無措。
她安慰的向徐媽媽等人笑笑,便率先走到迎春花旁,抬手摘下一朵小巧的花捻成花泥,又隨手彈在地上,彷彿這樣自己的緊張迷茫便可以隨著那花泥遠遠的逃開了一樣,重拾笑臉回頭看著那錦衣首領:「軍爺有話請講。」
「暖陽,」那人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仍舊可以聽出語調中按捺著的些許激動,「是我,季平,我來接你了。」
他本以為自己話一出口,暖陽定然會低低的驚呼一聲,然後不敢置信的捂著嘴看他,要是再完~美些的話,暖陽還會亦哭亦笑的激動的說:「你終於來了!」
可是,暖陽略略有些僵硬的笑容竟然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真的是我,」季平有些惶恐,生怕暖陽不信,有些焦急的低聲辯解道,「你給我的鐲子我一直帶在身邊,你看——」他邊說邊稍微轉了轉身子,讓眾人看不見他手上的動作,才手掌一翻,略略帶些薄繭的掌心裡正是暖陽那支盤螭瓔珞鐲。
暖陽垂眼看了看那鐲子,又抬頭看了看季平,終於揚唇說道:「你的未竟之事,就是查抄安國侯府?把墨府上下流放邊關?」
「本來不是,」季平一邊說一邊認真觀察暖陽的反應,見她只是淡淡的笑,心裡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不踏實,「我本來是想要墨銘的命,替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幾十萬將士報仇雪恨——可是我知道你著急離開這兒,來不及多等,只能設計革他的職,讓他再沒法子帶兵打仗……」
季平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爆炸性的消息,若是平常,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暖陽一定會膝蓋都軟了,現在這話出自季平之口,暖陽只覺得不管他說出怎樣驚世駭俗、不可理喻的話來,她都不覺得奇怪。
「你的幾十萬將士?」暖陽努力從記憶裡搜索了一下,才試探的問道,「你是誰?」
季平彷彿等這一天已經很久,臉上綻放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向著暖陽深施一禮,才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道:「在下臧國王子,沈柯。」見暖陽的臉上終於顯出了一絲訝異,才滿意的笑道,「我早說過會帶你離開,今日便來兌現承諾——你想怎麼跟我走都行,是先住進偷香閣,等我鄭重來接,還是跟我回國,入宮拜見父王?不管怎樣都行,都聽你的。」
暖陽從來沒想過,自己費盡心思想要離開墨府,又一次一次的被帶回來,剛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這家居然就敗了,還有一位異國王子站在自己面前,要接自己回去,而那位異國王子,竟是曾經讓自己動心的人。
那麼,自己該不該跟他走?他要是不娶自己,失落,娶自己,難道要進可怕的皇宮?自己還不給吃得渣都不剩?
「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沈柯忽然問道,「如今不是也很好?你只多等了我不足一個月,我便來接你,已經很不容易——別氣了,好不好?」說到最後,沈柯竟然低聲下氣的哀求起來。
「這是你的真實樣貌嗎?」暖陽一時難以決斷,隨口問了一句。
沈柯被她問得沒了底氣,訕笑著說道:「不是……你也的確沒見過我的真實樣貌……可是你放心,我不比墨銘那小子差,只要你願意,一會兒我就想法子帶你出去,回偷香閣,給你看我的真實樣貌!」
「青兒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道。」
「踏月是誰?」
「……是我的婢女——只是婢女,沒有別的。」
「你是怎麼陷害墨銘的?」
「……」沈柯一時語噎,臉上的燦爛的笑容也黯淡了下去,半晌才道,「暖陽,別這樣,好嗎?我知道你不喜歡墨銘,不然,你也不會幾次三番的逃出去……」
「你跟我接近,是有目的的吧?」暖陽不聽他岔開話題,繼續咄咄逼人。
「……我不瞞你,初時是有的,後來……你看,你回府後,我千難萬難,也扛著不來找你,你怕你以為我在利用你——若是我真的要,或者再給我多些時間,墨銘的人頭此刻就該掛在京都城牆了!可是……」沈柯見暖陽又要說話,連忙抬手制止了她,繼續說道,「可是,我不願讓你覺得我跟你接近是有別的目的,也不願意讓你久等,因為我知道,你在墨府度日如年……」
「誰說的?這次回來,我本來是打算一直住下去了。」暖陽忍不住頂嘴道。
「你是故意氣我才這麼說的,」沈柯卻不上當,立刻響應了一句,見暖陽並不說話,笑得越發得意,「你現在要不要跟我走?」
「我能跟你走?」暖陽看了看那些正在往外搬東西的錦衣軍,不相信進門都要易容成別人的沈柯現在就有辦法帶自己走。
「只要你想,我就有法子。」沈柯的語氣略略有些討好。
暖陽本來還想問他,你喜歡我什麼?卻怕自己自作多情——沈柯從來沒說過喜歡這兩個字——反而自己尷尬。
她實在不太相信沈柯會真的喜歡自己——從前自己或者還有些優勢,現如今,他是臧國王子,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嫁過人婦人?還是,只是為了讓墨銘難堪?
想到這兒,暖陽便不敢隨便應承了——雖然她並不喜歡墨銘,可是,為了讓墨銘丟人,自己跟著一個連真面目都沒見過的人走,還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麼心,這實在太冒險了些。
「我不想現在走,」暖陽本來想說的是,你別想打我的主意,我不會跟你走的,但此時似乎沈柯處於強勢,自己還是別太強硬的好,暫時來個緩兵之計,等墨銘一家流放妙林,自己不也自由了嗎?
金銀……雖然損失了不少,好在還有個偷香樓,只要把偷香樓賣掉,和親近的幾個人遠走高飛就好了。
這人真是奇怪,要是當初舍下了這些身外之物,不向墨霖求救,自己恐怕早像出籠的鳥兒一樣想去哪兒去哪兒了,可惜,人總要等到無可奈何時,才不得不放下那些名為俗物,卻人人不可或缺的東西。
「我會想辦法去偷香閣,等你鄭重其事的來接我。」暖陽有那麼一刻甚至自己都有些疑惑,這是自己的緩兵之計,還是真的希望會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