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不懂人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不懂人心
行至外堂,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我,笑道:「為父可從未想過玉兒尚有如此女兒態的一日,想當初你整日騎馬使劍,無人知曉你的身份,為父還以為,你一輩子便是如此了呢。(小說~網看小說)」
我輕聲一笑:「多得父親計劃周全,我才有了穿這身衣服的機會呢。」
他不理我的嘲諷,只是將我打量了一翻,又向小六小七道:「你們就別跟去了,人多了,驚動了王子便不好了。」
小六小七臉有憂色,眼望於我,我笑道:「你們不用擔心,不過跟著父親外出而已,難道他會害我?」
小六小七這才止住了腳步。
君楚禾笑道:「玉兒,你看看,他們到底是你的屬下,只聽你的號令,從前如此,現在依舊如此。」
這便是他將一切隱瞞的最終因由所在吧?便是他多年前暗自佈署一切而讓我毫無所察的原由吧?只可惜,他的一舉一動落在了夏候商的眼裡。
想想以前,我真感覺自己有些天真,他說得沒錯,我最大的缺陷便是看不懂人心,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都看不明白了,還談什麼其它?
院內早有小轎相迎,守著這院子的侍衛全都選擇了視而不見,看來,是那股與烏木齊能搞衡的力量讓他們如此。
與天朝皇宮不同,那裡的空氣,無論在哪裡,都有些微的脂粉之味夾雜,而這裡,空氣卻是清新凜冽,夾著絲絲寒意,直入心肺。
可聽到遠處廟宇之中傳來的敲鐘之聲,綿長雄厚的緩緩傳至耳邊,轎夫的腳步踏於青石板上,聽得出是硬牛皮底的靴子,可以讓他們行動如風。
車窗簾隨風而擺,扑打著木製車窗,偶爾露出了蒼灰的縫隙,我卻沒有揭簾往外望,也許心中已知,自己將去的,會是何處?
轎子停下之時,聽得落轎之聲,我才下了轎,四周圍是沉沉的暗色,四方的庭院高殿,寂靜得聽不見人聲,廊下掛著的琉璃燈散著潤潤的光,偶爾見到有侍婢端著盤子走過,也彷彿風吹落花,沒有一絲兒聲息。
只有正面的那所房子有燈亮著,隔著雕花的窗欞,看得清房間裡有人影晃動,高鬟廣袖,鳳翅珠釵,竟有了幾分看見天朝皇宮后妃的感覺。
早有侍婢迎上前來,領著我與父親上前,行至朱紅木門前,才低聲稟報:「公主殿下,他們來了。」
屋子裡沉吟了一下,才答:「嗯。」
那侍婢這才輕輕地推開木門,低聲道:「你們進去吧,公主殿下等候多時了。」
侍我邁步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大的白玉屏風,上雕有二龍戲珠的騰圖,海水呈碧藍之色,翻起的浪花如冰玉一般,一見而奢華之氣迎面而來,讓我一陣恍惚,彷彿走進的,當真是富麗堂皇的中原後宮,而不是粗鄺大氣的西夷宮廷。
轉過屏風,軟紅羅紗拂起之處,便一名女子立於柱前,高鬟廣袖,眉如遠山,卻正是第一日來之時,立於鐵參大汗身邊的長公主。
我隨父親跪下向她行禮,只見她五色紗裙漸漸移近我的面前停住了,卻沒有開口叫我起身,彷彿有些猶豫,隔了良久,才有一雙如壁玉般的手伸至我的額下,道:「抬起頭來,讓孤仔細瞧瞧。」
她的手指柔軟光滑,卻冰涼如水,劃過我的下巴之時,我聞到了淡淡的清香,我抬頭望著她,再一次看清了她眼內複雜的神色,就如第一次見到我時一樣,複雜而焦躁。
可他們不知道,我的容貌已大為改變了嗎?
原本曬得黝黑的皮膚,在室內兩年,已變得潔白,再經小七磨皮削骨,圓潤的臉龐已尖削小巧,只除了眉眼未動之外,哪還有原來的半分模樣?
她仔細望著我,終鬆開了手:「不錯,倒真有幾分相仿。」
她的手鬆開我的下額,卻撫在了她自己的臉上,此時她臉上描眉染紅,眉長入鬢,我卻依舊看出了她眉眼之中與我相似之處。
我笑道:「人人都說我的容貌七分與父親相似,卻不知為何會與您相近?」
她抬頭望我,漆黑的長髮掃過潔白的臉頰,微一搖頭,耳中三環相扣的金珠便叮噹作響,入鬢的長眉挑起:「君少將聲名遠揚,,原是極擅謀略聰明之人,難道還猜不出其中原由?」
我定定地望著她,更望著站於她身邊的君楚禾,在她的身邊,君楚禾卻更無當年統率三軍的氣概,只彷彿她身旁的寵臣,我忽感覺有些悲哀,道:「不,我猜不出……更不想猜!」
她笑了笑,一笑之下,容顏竟如鮮花乍開一般,絢出絕艷之色,她表情有些黯然,對君楚禾道:「你瞧,她的脾氣可真倔。」
君楚禾低聲道:「輾玉,她是……」
我打斷了他:「我知道她是誰,廷清長公主,鐵參可汗繼位之前,曾代其攝政,處理軍政事務,如此高貴的身份,和一位中原將軍想必沒有什麼牽扯吧?」
室內頓時陷入令人滯息的安靜之中,我聽得見風從窗隙間吹過,讓珠簾叮噹而響。
我看清他們兩人的表情,早已不復淡定自若,君楚禾眼裡閃過一絲狼狽,他自然知道我說的『將軍』語意雙關,直指他叛國失信。
而清延公主卻笑了起來,眉眼之中卻有了幾分少女的靈動,釵環上的吊穗隨之而動,輕輕地貼擊著她的臉,翠色與粉紅相襯,耀出奇異的美態。
笑聲止歇,她走上前來拉了我的手,輕聲道:「看來,你倒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呢。」
她的手溫暖乾燥,撫在我的手背之上,如烤得極暖的細綿枕頭,竟讓我有些貪戀,原想掙開的,就沒有掙開。
她有狹長的鳳眼,此等相貌看起來應該清貴不凡的,可當她眼波流轉地笑著的時候,卻讓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緊繃著的背脊。
她道:「可準備了好些日子想請你過來了,可烏木齊一直推拖,沒辦法,只得等他離開了,才請司馬叫了你來。」
我有些不適應她的熱情,彷彿有許多年沒有人這樣地握著我的手,這樣溫暖地朝我笑了。
我強忍了心中的不適,卻朝君楚禾笑了笑:「司馬?父親成了西夷的司馬?可不知是否還用君姓?」
君楚禾神色惱怒,卻是一言不發,延清長公主便笑道:「別說他了,來來來,我知道你初來此處,飲食皆不習慣,還好當年我去過中原,別的沒有學到,卻是學了不少中原的菜式回來,可隔的時日久,有些卻忘了,知道你要來,我可試了許多次才煮得像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