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又見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又見他
馬車忽地加快了速度向前行駛,車輪下的石子漸多,顛得我幾乎從坐位上彈跳了起來,只聽一聲鞭哨,馬車便又嘎然一下停了,讓我差點從車門之處摔了出去,要不容易穩定了身形,才坐定,就見車窗的皮簾子被人用馬鞭挑開,露出烏木齊似笑非笑的臉:「你既待他那樣的好,可他是皇室子弟,太子既倒,他日後難免會登大寶,你說說,他能獨對你一人那麼好嗎?」
如果是以前,他問我這樣的話,我定不會相信夏候商,但他不知道,這麼多日子,我雖躺於床上,可實際上,屋內發生的事卻是清清楚楚的,如此,這世上有誰能比我更瞭解夏候商?更知道夏候商是什麼樣的人?
我慢慢地撫平皺了的衣衫,道:「不知王子又想給我看些什麼?」
「自然有你好看的!」
皮簾子又刷地一下放下了,打得車窗呯呯而響。(小說~網看小說)
我瞧得清楚,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條內巷,這樣的地勢,從巷子裡面可看見外面街道,可從街道外邊卻看不見巷子裡面。
停在這裡沒多久,我就聽見了遠處傳來的馬蹄之聲,車輪滾在青石地板之上的聲音,馬蹄卻是眾聲劃一,步調整齊的,那是八駿!我不由欠起身來,揭開車簾往外望去,正對上的,卻是烏木齊的一雙眼睛,陰沉沉的,我卻向他一笑,不去理他,朝街外看去。
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問他:「王子莫不是想以我為質,讓夏候商跌入王子布的陷阱之中?王子可別忘了,我可是君輾玉,君輾玉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對王子的計劃可是大有損失!」
他眼裡便又有了怒意,揚鞭欲向馬車擊去,可臨到終了,卻將鞭子收於手心,反而笑了出聲:「你遲早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本王的身邊的,本王又何需急?如要讓他落入陷阱,何需要你幫手?」
他的目光含了些怒意,卻似譏似諷,似在說君輾玉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讓我頓生警意,我什麼時候這麼沉不住氣了,除了怒意之外,我看清了他眼裡的鎮定與淡然,他已胸有成竹,篤定能留得下我,我知道他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那麼,他與君楚禾到底定下了什麼計策?
我可不相信他要單憑他自身的魅力將我留於他的身邊!
馬蹄聲越來越近,車簾子被震得微微而顫,我將車簾放下,坐於車內,想要竭力保持心緒平靜,卻怎麼也不能得。
他會從這條路上過?
烏木齊早已知道了,這條路,又設了什麼埋伏?
可我最想知道的是,他醒了,身體可還有什麼不適?
只聽了馬蹄之聲,便感覺他離我越來越近,便彷彿看見他臉上如桃花盛開般的笑意,一想及此,我的手指便夾著車簾,卻不敢將車簾揭起,心更是撲通跳得極為劇烈。
可我聽見了,烏木齊如冰屑跌地般冰冷的命令:「動手!」
箭弦拉開劃破空氣的錚錚之聲,衣袂飛揚之聲,原本這些聲音我不應該聽得清楚的,可不知道為何,雖處於白日之中,也如黑夜寂靜之時,那些聲音毫不防備地滲入了我的耳內。
車簾被馬鞭揭起,烏木齊在車外似笑非笑:「此時良辰佳景,將軍不打算看看嗎?」
車簾揭起之時,我看清了一騎人馬旋風般地駛了過來,當頭的,便是八駿湊擁之下的夏候商,騎於一匹烏騅之上,青袍玉綬,紫冠蟒靴,他的側面卻更見清減了,既便坐於馬上,我也看得清楚,他眉頭微微地皺著,彷彿藏著無限的心思,八騎之後,跟著另一隊人馬,卻是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簾幕低垂,風揭帷穗,可隱約瞧見轎內那染金織花的繡鞋以及薄如晨曦一般的紗裙。
原來是她?
沒等我想得明白,弓弦聲起,街心忽地同時拉起幾根平行而列的絆馬索,兩旁的樓裾更是射出如飛蝗一般的箭羽,五色的箭翎在空中交錯而落,他們,竟然不加避諱了?
公然在此用上了勾刺箭?
可這樣的技倆自然攔不倒八駿,八人手裡同時拿出了雪刃,馬匹交錯之下,擺下八音迭奏之陣,將如蝗的箭羽擋在了陣勢之外,夏候商甚至沒有拔出腰間的箭,只如有所感這般向我們所處的小巷望了過來,可我知道,他望不見我,果然,一瞥之下,他回過了頭。
我瞧見了他的正面,卻見他面容更見嶙峋,更添了幾分冷峻之色,眼裡不見絲毫的喜色,彷彿眉眼之中的生氣已全被千里冰封封住,僅望這一眼而已,我的眼淚就差一點落了下來……不,君輾玉從不落淚的……可,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
我知道,烏木齊和君楚禾合作良久,兩人皆是心思縝密,千回百轉之人,以他們的手段,凡事都留了一手,未達目地之前,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他?
而我做的,唯有竭盡全力去阻止,消滅這一切的根源,這便會離他越來越遠,想想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雖有一年多的日子差不多日日能見,卻不是你猜測著我,我便猜測著你,知道他參與了君家將之事後,心中的絕望曾讓我不顧一切地毀了他,可換來的,卻是他竭盡全力的挽救,甚至是犧性他自己的生命,我和他相處最長的時間,便是我不能動彈的時候,帶給他的,卻是無盡的煎熬,等到我終於醒了,終可以和他真正地終日相處了,可時間卻那麼的短暫,不過幾日而已,便不得不無各一方。
我與他,彷彿是離得最近之時,心卻離得最遠,可等心離得近了,可人卻漸行漸遠,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見?
想到如此,我不禁抬頭看天,想要大罵一聲:老天爺,如此捉凡人,很好玩嗎?我不過想過白首不相離的凡人日子而已!礙著你什麼事了?
可老天爺卻依舊灰濛濛地片,不見下雨,也不見閃電,甚至連風都沒給吹一口。
只聽見周圍刀槍箭戈,連綿不絕於耳。
八駿不斷變換隊形,組成如鐵桶般的陣勢,讓周圍攻擊之人不能入內,他獨騎烏騅立於陣中,卻恍如不聞周圍箭鳴之聲,只微微垂首而立,目光凝視於左手馬鞭,我瞧得清楚,那馬鞭便是那根被他斬斷了再接上去的那根。
既已斷了,又何必再留著?
那馬鞭做工很好嗎?
是鑲了金還是砌了玉?
可是,我的眼前卻又現出了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