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前事之疑
我心中愕然,他猜到了我想要外出。(小說~網看小說)所為如何?說得也是,他原就不是一個蠢笨之人,在西疆那麼複雜的地方,不過半年,便能熟知軍事,讓屬下將士如臂指使,有些陰謀,他並非不知,而是不屑為之。
可我怎麼能答應他?
如果他沒有在耗盡自己的生命為我療傷,沒有鑽入人家的圈套,或許我會想,算了罷,就這樣罷,就和他一起白首攜老。
早年的鮮血與仇恨,又有誰分辨得清楚誰是誰非?
而我,已然累了。
但如今,對方不死不休,想將他制之死地,我能怎麼辦,唯有奮力一搏。
我道:「王爺如此勸我,是不是感覺有什麼不妥?臣妾已是一名躺在床上的廢人。還會有人對臣妾不利?王爺理應關心自己才是……」我輕聲笑道,「王爺如今可是熾手可熱啊。」
我將語氣之中濃濃的懷疑道出,讓他略有些緊張:「不,沒有人,只是本王關心則亂。」
「那好,王爺明日便帶我去鴛鴦樓,臣妾早年很想在那兒一擲千金,可惜,老父平日給我的錢不多,我又身無長處,薪金一到手便花光了,當年留京時間短,還沒讓臣妾等到有人相請,臣妾就跟隨父帥轉回西疆,臣妾一直很遺憾呢,不知那萬兩銀子一席的鴛鴦宴,吃到嘴裡,卻是何等的滋味?既便吃不到,聞上一聞,看上一看,見到滿桌的瓊漿玉膳,垂涎欲滴,說不定手便能動了。」
他語氣之中疑惑未解,想是想到鴛鴦樓附近皆是非富則貴人家,各家防守嚴密,而地處清靜,方便佈置。便道:「只是想去鴛鴦樓?」
我道:「臣妾也想去其它地方呢,可怕王爺煩……」
他忙道:「不煩,不煩,你若好了,你要本王帶你去哪都成。」
「那鴛鴦樓……?」
「頂多本王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難道您現在不是寸步不離嗎?」我道,「王爺還是去自己寢宮睡上一覺吧,王爺近日太累了,臣妾有侍婢們看著,不會出什麼事的,臣妾很怕王爺明日去不了呢。」
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將他調開,如若不然,小七怎麼送制好的裝置給我?
且他睡覺一向喜歡摟著我,今日晚上,卻不能讓他摟著了。
我原以為要反覆相勸的,誰知他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仔細地吩咐了宮人好生照顧,又將屋內的東西親自檢查了一遍,這才回了寢宮。
看來,他身體的狀況不是一般的差,而是極差了。連他自己也開始害怕起來,是不是在害怕,如果真有危險,他再不能出手相助?……
鴛鴦樓有五座三層,雕花飛廊,百步柱廊,樓與樓之間更是有二層跨樓相連,紅袖侍女著木屐行於長廊之上,腳步聲暗啞悠揚,彷彿楊琴相擊,行動間有幽香陣陣,入得樓內,單這些靈動秀美的侍女,就是一幅美到了極點的圖畫。
而她們眉目間的端莊卻如蓮花一般,讓人只可遠端,而不可契玩,況且這酒樓並同小可,來的人有錢是不夠的,還得有身份地位,一桌鴛鴦席,你有萬兩銀子,還得看你夠不夠格去吃,所以,在天朝貴族之間,吃鴛鴦席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可我早年卻有些呲之以鼻,認為這席很可能和夏候商初到西疆之時,請將士吃的那餐酒差不多,華而不實。份量極少。
可有一日,小七給我帶了鴛鴦樓的水晶肘子,見到一片片薄透的肘子列於盤內,晶瑩剔透,未入嘴內,先聞清雅玫瑰花香味,等那盤子端近鼻端,那玫瑰花味卻又淡了,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熟肉味道彷彿已在蕾尖縈繞,等進得嘴裡,便覺滿嘴玫瑰之香加入肉香,香得你簡直想把舌頭都吞了進去。
那些日子,我吃了想吃,吃了又想吃,直至發現小七身上的玉珮,華奢的佩劍逐漸消失了,這才停嘴。
很有些悔疚地想從父帥那裡偷些銀子,幫他贖了回來,可他道:「不必了,這些東西原本我就不願意戴在身上,元帥也是的,要充場面在你身上充就是了,偏偏還讓我們七星衛……」
記得那時我很是憂慮了一翻:「那你身上這些沒了。被父帥發現,怎麼辦?」
他很得意:「你才發現沒了?不甘我身上的沒有了,其它幾人的也剩不了多少了……」
「什麼,你們全將它給……」
「要不然您每日文軒玉蓋,錦緞華帔,賭場豪擲……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想想自來京師,我略對一樣奢華之物感興趣,七星便想盡千方百計地弄了來,或千方百計地慫勇我而去,為了不打消他們的積極性,我也只好勉為其難……雖則他們的積極性也挺高的……卻想不到。他們趁機將父帥讓其佩帶的東西一一脫手了,我頓時有了上賊船之感,心想七星果然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為了拿些好處,又不受責罰,先將甜頭給我嘗了,不知不覺先將我脫了下水再說?
小七卻不以為然:「還不是因為你不在乎元帥的這些佈置,他們才敢如此的?」
我記起小七這句話,又想起後來種種……我的態度,當真對七星如此的重要?重要得讓他們可以忽視其它一切?
這是不是當年之禍事,我一無所知的原因?
蟻噬堤壩,終使堤潰千里,也許,一件件的小事連接起來,最終便釀成這不死不休的局面。
鴛鴦樓原是地處避靜,可終是酒樓人來人往之處,原是應該有腳步來往穿流不息的,可今日卻靜得出奇,顯然,他讓人清場了。
但鴛鴦樓有五座三樓,主樓的牌扁更由先皇親自題寫,他怎可能鬧出太大的動靜?
如果為了吃一餐飯,讓皇太后老人家再罵一聲『獸生』,那便非他所願了。
所以,既便清場,也不過了其中一樓的其中一層而已。
他讓小轎直接入院,停於後門,再由避靜之處將我抱上二樓,小心地將我放在玫瑰交椅之上,我聽到珠簾如冰玉相擊,有侍者魚貫而入,帶來滿屋的馨香,水晶肘子,醬羊肉,龍鳳呈祥,一品熊掌……,還有隔水蒸燉的蜜*汁紅蓮。雖瞧不清楚,那絲絲縷縷的香味卻直由鼻端入五臟六肺。
引得我食指大動,道:「王爺,那水晶肘子卻是我多年未曾嘗過的呢。」
銀筷在耳邊輕響,他夾了片水晶肘子放於我的嘴邊,我慢慢地嚼了,只覺肥而不膩,入嘴清香,不由讚道:「味道還和當年一樣。」
他低聲笑道:「我記得你當年雖是經常性地滿樓紅袖招,可卻沒來過這裡吧?」
「王爺說什麼話,我豈是這等人?」我淡淡地道。
笑聲從他嘴裡溢出,震得他胸膛之中發出陣陣空鳴:「是啊,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端莊嚴謹,少有賢名,豈會流連花街柳巷?只不過,時不時地暗示幾大世家的某些敗家子,請你吃上一頓半頓罷了,請你同上花船青樓,那是自然的……其實,那個時候,我曾下了好幾次決心,想請你來此一述的,可惜,那時,我們之間誤會重重……我連樓面都定好了,卻聽到你與君帥開拔回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