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路到盡處,生命盡
就連小七都不知道我的計劃。(小說~網看小說)他們只以為,我在花燭之夜將毒死的人,是夏候商,小三已然和小七他們聯繫上了,他的手藝終於派上了用場,用從沒有人用過的夾層拔絲手法,烤出琉璃花瓣……不錯,寧啟瑤真的認了出來,這種琉璃與別的不同,是西域高昌國內一種特殊的琉璃礦,或可變為灰色,綠色,紫色等,製成花朵折射出不同的光線,便有不同的顏色,如擊碎了,便又會恢復原樣,小三一向愛收集這些,這次倒真派上了用途,可寧啟瑤不知道,顏色的變化。本就是要讓她明白,確是有人在搞鬼的,這樣才能讓她急怒之後有猜中結果的興奮,就連這結果,都是特意通過人透進她的耳內的,如此,才能讓她失措,讓她果真摔了那朵珠花……如果叫人動手,堂內武功高手暗藏不少,可不大容易,再說了,我一向很懶,能不動手之時,何須動手?
至於那串冰玉,倒真只是串冰玉而已,為的只是讓寧啟瑤懷疑,讓夏候商懷疑……佈陣之時,使人迷惑的東西越多,不是越容易成功?
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多,恐成了一條小溪湧下,滴在大紅的吉服之上,那吉服是紅的,所以倒看不出什麼,只是將那粉珠綴成的鳳翅染得一片血紅。
我身上便又感覺到了那刺入骨內的寒意,彷彿身上所有的溫暖都要消失殆盡,又彷彿當年,飲下毒酒之時。徹骨的痛疼之後,便感覺生命在隨著身體的溫度緩緩消失,身上的衣衫擋不住它的流逝,融融的篝火也不能溫暖身體,救了我之後,那些晚上,落日霞將她帶著的所有的皮毛全堆在了我的身上,四周圍升起篝火,也阻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侵入身體。
身上的溫暖隨著嘴角的鮮血湧出,消散,我終於要死了嗎?老天爺當真是公平公正,多年前未死之人,到了未尾,終要收回她的性命的。
可他抱住了我,陡勞地用手擦拭著我嘴角流出的血:「不會的,輾玉,不會的,你不會死,我不准你死!」
他還是那樣霸道,以為世事皆如他意。以為自己生於皇家,便可操控一切,掌握一切,我在心底苦笑,夏侯商,你知不知道,人力再強,也強不過天去,老天爺要收回我這條命,你怎麼能阻擋?
「王爺,別傷心,我終要離開了,回到我的家人部將身邊,他們會照顧我的,黃泉路上,有他們作陪,又怎會寂寞,只是苦了王爺了,您恐怕,只得另尋王妃了。」
「不,輾玉,本王的王妃,只有你,只有你,絕不會有其它人!」
我抬眼望去,看清他眼角流出的淚,劃過他的面頰,直流向嘴角,使他如玉的臉龐彷彿瞬間崩潰了。可我在想,他這樣的表情,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王爺,寧妹妹很喜歡你呢,我如若走了,你不防接受她,她也是寧家嫡女,能幫王爺不少。」
他終於怒吼出聲:「輾玉,難道你不明白,如若你死了,本王,本王又豈能活得下去?那些爭權之事,又與我何干,為什麼……為什麼,你至始至終都不明白?」
他抱住了我,眼淚滴在我的裙擺之上,和著我的血,潤染,混和,再潤染,再混和。
的確我不明白,不明白他是怎麼樣的人。不明白他怎麼可能如此不動生色的對付君家將,那些逐漸接受了他的人,那些奉他為中朝真主的人。
他也可以豪不猶豫地下得去手?
我想再試一試他,問清楚他,也倏地,卻感覺極為疲憊,問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太子的話或真或假,但有一樣是真的,那便是,他真的收集了罪證。指證君家將謀逆,這既是真的,其餘再問,不過換來更多的謊言而已。
我這一生,已有兩次受到九色鹿的對待了,再聽一次謊言,又有什麼意義?
我輕聲道:「其實,我是真想放下這一切呢,想和監軍大人白頭到老呢,只是不知,二妹妹為何對我那麼大的誤會,認為我想制監軍於死地?監軍大人,你我之間真有那麼大的誤會嗎?還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
我抬頭撫著他的臉,眼內俱是哀懇:「您告訴我,我們君家的仇,已然報完了嗎?」
他沉聲道:「為什麼你不等一等,當年那些貪墨之人不斷地被查出,洩密之人也已初見端倪,秦家快完了,夏候淵也完了,不錯……君家的案子,將近尾聲。」
「那一天晚上,其實我見到了太子的,他彷彿要對我說些什麼,可他的手下聽到了馬蹄之聲,他便扔下我率人走了,我一直弄不清楚,他走之際,說了一句,你會後悔的,他為何說我會後悔?只可惜,我弄不清楚了,永遠都弄不清楚……」我竭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有一絲愧疚與後悔,可是沒有,依舊沒有。他果然是天底下最會演戲的人,如為優伶,更會名滿天下。
「你別說了,別說了,君家的案子,本王應承你,一定會幫你弄個水落石出,就算本王求你了,別閉眼,保持清醒,等御醫前來,行嗎?」
他還在騙我,始終不肯承認,當年他在裡面扮演的角色,我原以為自己早已失望,可聽到他的話,心內的失望卻是更深,便決定更加上一把火,伸手撫了他的臉,勉力笑道:「王爺,我知道你身為皇室之人,有許多不得已,我並不怪你,事發的日子,你避開了,你有你的責任,就如我們同上戰場,我是衝鋒,你為後援,決不能亂了章法,讓敵人有可乘之機……王爺,監軍大人,您別流淚,其實屬下……妾身早已命不長久了,只不過剩了半年時間,此時去了也好,身上穿著大紅的霞帔,頭戴鳳冠,成了王爺的妻子,……其實屬下也愛美的,不過命運弄人,讓屬下整日以戰衣盔甲遮體,這些日子,心中雖有仇恨,但終是妾身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我終無法說出口『最歡喜』的日子,只得用『最平靜』來代替,在他逐漸模糊的面孔之上,我看清了他大慟的神色,彷彿痛徹心肺,他所有的世界都已崩潰……我雖知道這不過是短暫的,等他冷靜下來,眼裡面望著的,只是那龍座,但我還是心裡極為痛快。
他哽咽道:「王妃,你別說了,本王答應你,定為你查出最終真相,太醫呢,快叫太醫……」
我閉了閉眼睛,發現眼前一片紅色,我的眼已充血了嗎?為什麼我彷彿又看見了斷頭台上那飛濺於碧草之上染紅的血滴?
「那妾身多謝王爺,只可惜,妾身始終弄不明白,今日為什麼會如此收場?」
我的話,終於讓他懷疑起來,由一開始對我的懷疑,轉向對寧家的懷疑,甚至更深一層,是什麼人洩露了我的身份,是誰指使寧啟瑤今日來鬧事,是誰向我下毒,這一切的一切,最終都會將他推向寧家的對立面,不錯,他可能會懷疑我,可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時移境遷,他與寧家已經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我感覺身上的力量在流逝,每一處都沉重起來,漸漸地,連一根手指彷彿都抬不起,身上的肌肉漸變得僵硬,視線漸漸糊模,他覺察到我的變化,卻忽地將我抱起,向門外走去,大聲道:「傳御醫,快傳御醫……」
寧晃月的聲音響起:「王爺,她是欽犯……」
「寧晃月,你敢攔我,本王今日便殺了你!」
我隱隱聽到刀劍收鞘之聲,眼前漸漸變得模糊,卻不知怎麼地耳邊彷彿聽到了馬尾胡弦的聲音,嘴裡不由自主地哼道:「銀色月光灑在你臉上,你純真臉龐像個孩子一樣,馬頭琴悠揚,是誰在歌唱……」
我感覺到有鮮血從喉嚨中湧了出來,直衝到嘴角,再噴湧而出,鼻端彷彿又聞到了木槿花的味道,感覺到它飄落的我肩頭,一片一片,雪白,柔軟,我回去了嗎?回家了嗎?
回去了,的確是回去了,我還到了隔壁大嬸煮著的雞肉香味,和她在聲的嚷嚷:「君家小子,快過來,不來就沒有了啊!不叫你也不成,老娘怕你偷個十隻八隻的……」
她一邊叫著,一邊拍打著爐邊,嘴裡罵罵咧咧……
是的,我回去了,看見了家家戶戶冒出的青煙,看清了繞著村子流趟著的溪水,村裡頭一切皆是原樣,沒有殘破的被刀斬過的門框,沒有那一大片的墳墓墓碑,原來,我以前看見的斷頭台上的鮮血,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太好了。
我一直想回到西疆,回到君家村,看村頭木槿花落,今天終於得以實現了,不自覺地,我輕笑了出聲:「……馬頭琴悠揚是誰在歌唱……」
我的臉上有雨水落下,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下雨了啊,院子裡掛的乾肉收了嗎?那可是要用來做刀板香的,一大塊的刀板香,就著大碗的碧羅春……從一到七,站好,排隊,拿碗,……再不來,就沒有了,本將軍一人全吃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