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他說的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他說的是真的?
(三千字還是能達到的。(小說~網看小說))
我醒過來的時候。聞到的是滿屋的酒香,觸手之處,是柔軟的鵝毛被子,將我蓋得嚴嚴實實,睜開眼看到的,是箔金貼就的騰雲金龍,在屋頂房梁之間纏繞,身上的衣物卻是整整齊齊,舉袖一聞,居然聞到了袖上染著的菜葉子汁的味道。
屋內極暖,彷彿生了火爐,熏起一室的氤氤之氣,紗帳輕拂,簾開之處,我看見廳中擺了一張八仙桌,桌邊的描金椅上,坐著身穿一身白色綢衫的太子。
他的手裡,卻拿著一個我萬萬想不到的東西,馬尾胡弦。
手指一撥,一連串的樂音便從那胡弦處傳了出來,蒼涼寂廖。居然也是一曲《朱色烈》。
我步下床榻,沒穿繡鞋,卻沒感覺到腳底與地板相接的冰冷,往腳下一看,卻發現腳上竟然穿上一雙厚絨製成的襪子,在昏過去的那一瞬間,我想過千般種醒來之時的情景,或是在冰冷的水牢之中,或是在獸籠被野獸撕咬,或是被除了衣衫,受那非人的凌侮……但卻萬萬想不到,我卻是被保護得有些像珍寶一般?
我這是在哪裡?桌子前坐著的是太子嗎?
他不應該恨我入骨嗎?
「近日天涼,我見你晚上睡覺總想伸了腳出來,所以,便讓人給你穿了雙襪子。」他笑了笑,將胡弦放在身邊椅子之上,絲絃與椅背相擊,發出錚地一聲。
見我抬眼望他,他擺手道:「餓了吧,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菜,所以一樣叫他們做了一些,這是閩菜佛跳牆,川菜夫妻肺片,淮揚菜蟹粉獅子頭,浙菜東坡肉,總有一樣你喜歡吃的。」
這情景太過詭異,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加上腳下的這雙厚襪子大了一點,有點打滑,走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溜一溜的,所以,我便站在堂間沒動。
他卻沒理我,用銀筷夾了那碟東安子雞上紅得燦爛似火的辣椒放入嘴裡,慢慢地嚼了,佐著手邊的酒吞了下去,讓我看了不覺渾身冒汗。
他拿起手邊潔白的汗巾子抹了抹手,轉頭向我笑道:「將軍往日肆意疏狂,談笑間胡匪飛灰湮滅,怎麼如今來到我的府上,卻似闖入了龍潭虎穴,再無往日的氣概?」
我倏地抬起頭來,不自覺地冷冷望著他,他卻是毫不在意,臉上含了淺淺微笑,左手兩指之間夾的銀色筷子『叮』地一聲敲在瓷盤邊緣,和著那敲著碟邊的拍子,縱聲而唱:「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他反覆地唱著後面那兩句:「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聲音越來越低,終幾不可聞,抬起臉來,卻是淚光盈盈,「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我只將目光冷冷地朝他望著,心中卻已明白,他知曉了我的身份。
他抬頭望我,眼裡有淚,卻是忽地展顏一笑:「君少將,其實那一刀下去,我並不比你心裡舒服。」
我卻是哈哈一笑,抬起左腳,先除下了左腳上的厚襪,再除右腳,這才來到那擺滿佳餚的桌前坐下,自己拿了碗,夾了桌上的獅子頭咬下,道:「蟹粉鮮香,入口而化,果然不錯……」
他微微一笑,眼眸清澄如水,站起身來,親手將銀勺舀了一羹魚湯放入我的碗內。道:「試試這個,用剛剛釣起的新鮮鯉魚切片滾場,再撒上切成細未的紫菜,你一定喜歡。」
我便當仁不讓地喝了一口,點頭道:「確是不錯。」
他既不說話,我便也不打聽,他夾了一件佳餚放入我的碗內,我便吃上幾口。
滿屋的菜香馥郁,混著屋角冉冉燃香,竟有幾分溫馨和暖。
終於,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道:「難怪二弟會如此的喜歡你,喜歡得當初為保你一命,連聖旨都抗了,只領命將君家將查辦,獨獨放過了你。」
『叮』地一聲,恍若不覺,我手中的銀筷已然跌落,敲在瓷盤邊緣,卻又從桌上滾於地上,傳來與地板極為暗啞的撞擊之聲,他彎腰從桌下拾起筷子,卻給我重取了一雙。放在我的手邊,卻是微笑不語。
我拿起筷子,淡淡地道:「當年的事,我經過多方查證,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這位二弟,從小就精於算計,可他最擅長的本領卻是裝好人,讓每一個人都以為他不過是一位心無大志的皇子,做不出什麼陰謀詭算之事,他這樣本領。我卻是在十三歲才學會了的,可惜已經遲了,我在皇祖母眼裡已是一個涼薄冷性之人,無論做得怎麼好,她都以為我在作戲,而我的好二弟,在她的眼裡,卻是至情至孝的,不過還好,父皇知道他的本性……你知道父皇是怎麼知道他的本性的嗎?他七八歲的時候,有位奶娘,是極愛他的,見他整夜睡不著覺,想著父皇來看他,便想辦法在父皇經過的路上攔截,以求父皇去看他一眼,可那奶娘有幾分姿色,父皇卻是看中了她,於是常常留宿於重華宮,自然而然冷落了江妃娘娘,有一日,他在荷花池邊蹴鞠,故意將球踢進池內,讓他的奶娘用竹竿去夠,可沒曾想,等她撈的時候,他就一下子將那女子推進了池內,如果不是父皇經過,叫人救了她上來,他就眼睜睜看著人家淹死,那奶娘後面知道了他的心思,故不吃藥,染了傷寒,還是死了……他對從小對自己這樣好的人尚且如經狠心,對你,卻是破天荒的了。」
我拿了桌上的紫銅鉗子剪開梭子蟹的鉗子,用細竹扦將裡面的蟹肉挑了出來。沾上了薑末醋汁放入嘴裡慢慢地嚼了吞下,這才道:「背主求利,本就該死,只因為找了一個極好的借口,便不用死了嗎?」
他擊掌笑道:「難怪他為你入魔,你們連想法都一樣,他從來不會抗旨不尊的,卻還是對你們在斷頭台上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誅殺君家將的功勞盡歸於我……」他忽地拍了一下桌子,「當時本王怎麼就那麼蠢,竟以為二弟終於讓了我一次了?到了今日我才明白,為什麼他隱於幕後,讓我與君家為敵,讓君家以為所有的罪證都是我來收集,更讓母后的娘家秦家接管了君家的兵權,更坐實了當年君家之罪皆由我而搜羅,因秦家想獲兵權而置君家於死地……你說,我冤不冤枉?」
我拿起蟹身,用剪子剪開它的硬殼,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壬丑年九月初八,有密報君家私下與西夷接觸,參與西夷王位之爭。壬丑年十月初一,有密報君家已與西夷達成協議,助烏木齊為汗王,換取西夷子歸綠州,以做君家自立為王之地,壬丑年十一月初十,君輾玉帶兵絞滅捨鐵木,使其全軍覆滅,十日之後,烏木齊被封為西夷世子,壬丑年十一月二十二,君家將被全族被擒,寧王當居首功,他先使人在君家村井水下毒,再派八駿入村擊殺其武功高強首犯,後太子派人入村,順利擒得眾犯……」
他站起身來,從窗前案邊的小盒子,拿了一封封了火漆的密封,遞給我,道:「這些,便是那些日子從邊疆傳回的密報,這幾張,便是極緊要的部分,你看看,是誰的筆跡?」
紅色的火漆如凝固的鮮血,彷彿一沾上去,便會血染指頭,我接過那信封,火漆卻是早已裂開了的,如撕裂的傷口,我將信封裡的那幾頁紙抽出來的時候,還沒有仔細看,便覺那如龍破雲層般的字體衝破紙面映入眼簾,只一晃眼,我便知道了是誰的字體。
微黃的棉紙,毫不猶豫的落筆,我甚至聞到了他當時所用的龍德御墨淡淡的清香,上面可致人於死地的奏報卻彷彿夾了刀刃殺氣向我迎面襲來。
太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聲音之中卻夾了些憐憫:「君將軍,皇宮之中出來的人,沒有誰是例外。」
不錯,沒有誰是例外,他到底出生於皇宮,從小在謀略之中成長,可以將忠義良善當成他的外皮,我原是應對一切都計算到底,瞭如指掌,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潛意識裡,已將他列成例外,所以,聽到這些話,心便如被那尖硬的蟹腿刺中,隱隱作痛?
「其實我挺佩服我這位二弟的,連我自己的姬妾都對我猜疑過甚,不過心急斥責了怡兒兩句,就使她防我如防狼一般,她到底是我的女兒,以後,恐怕是我唯一的子嗣,我怎麼會……」他苦笑一聲,「不過讓她看見將怡兒送入了那間屋子,她便決定背叛我了,說起做好人,我始終沒有二弟如此熟練。」
「你怎麼不說自己對她太過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