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媚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前事
    我想,避走閃躲之時,聽到我身上傳來的金屬相擊之聲,她想必已知道寒蠶銀鎧,終得已成功製成,劃破衣裳之時,她想必已看清了我身上的鎧甲,並非虛假。wENxuEmI。cOM

    小七和我吵架,吵得最厲害的一次,說我心理陰暗非常,人踢我一腳,我便要還人家十腿。

    但他說錯了,如果那人沒有十腿給我還呢?

    那麼多條人命,如果要他十倍償還的話,他只怕重生千次都不能讓我如願。

    所以,有的時候,便只有讓他生不如死才能略減我心中的恨意。

    小五狩獵,簡單直接,往往一箭過去,正中喉嚨,而我狩獵,往往喜歡設了陷阱,上面擺上獵物喜愛之物,三兩日後施施然而來,便可任我取奪。

    小七說我此等習慣自小養成:打架從不自己動手,但如果有人得罪了我,隔了幾天,那人便會突生無妄之災,莫名被其它人等痛扁。最厲害的一次,原是那村頭賣豆腐的大胖兒子仗著身高體胖,失手搶了我捉的蟈蟈,結果沒過幾天,全村的人皆相互之間打了起來。

    這也不全怪得我的,誰叫我們那村的人,全都習武成風,沾親帶故的呢?

    那個時候,老父在花爺爺那裡被確疹,我還記得我躲在花樹之後,槐樹的白色槐花飄落我那丰神俊朗的老父須上,花爺爺用手拈了白色鬍鬚,沉思半晌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承蒙鄉里抬愛,尊吾一聲神醫,但神醫雖神,但總不能讓斷了的那物再令其生長……我的老父剛和西夷人大戰了一場,聽說受了點傷。

    常在戰場飄,哪能不挨刀?

    可我左瞧右瞧,他既沒缺胳膊,也沒缺腿,連頭髮都沒斷一根,卻是哪裡斷了?

    他失去了希望,整天板著個臉,我那三個美人娘親也不理了,一天到晚搬了張椅子在槐樹下喝悶酒。

    那一日,我以為會挨頓打的,因而連離家出走的銀子都準備好了,可被堵住了,全村的人全集中在我家,要求賠錢賠糧,處罰幕後黑手。

    原本我正爬著牆的,可爬了一半,聽到前廳傳來哈哈大笑之聲,那是老父的,笑聲中有絲喜意,我對此特別敏感,便從牆上溜了下來,悄悄地回了屋。

    可我後悔了。

    據說那一天,老父聽完述說,哈哈大笑,眼裡忽地有了希望。

    但這便是我暗無天日的日子開始了。

    所以,我的童年,在七歲的時候便結束了。

    老父親自教導,每日學武習文,啃無數本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殘冊斷卷,每日熬得面色青紫,當然沒有我自己看的春色無邊的書時同日而比,但俗話說得好,老鼠怎麼也逃不過貓兒的掌心,我的老父,就是那貓兒。

    被其訓練敲打,終還是有些好處的,那便是,以後打架更不用自己動手了,用老父教的武功收三兩個小弟,如有架打,讓他們先動手,凡要動手的,先設好陷阱,讓對方先落入其中,損其銳氣,有時不需要動手,便解決了。

    所以說,跟著我的小弟是很幸福的。

    久而久之,名聲漸漸地大了:君家村,惹誰都別惹那一身紅袍的小子,惹了其它人,最多你自己被揍上一頓,惹了他,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青梅竹馬,都可能被揍……而且被自己人揍。

    往事想起來就沒玩沒了,沒有個盡頭,和現在一對比,特別是身穿破洞裝的時候一比,總讓我生出無數感慨:

    這一次,能不能如小七所罵的,讓他們以十倍來償還?

    看著自己一身價值千金的破洞裝,對驚惶失措的媚月道:「幫我換身衣服。」

    媚月自是跌跌撞撞地去拿衣服。

    絲織房的火已經被撲熄了,空氣中硫磺燃燒的味道漸漸隨風而散,等我換下身上的銀鎧,重穿了件薄紗輕遮,凸顯身材的衣服,就聽見外面有人唱諾:「寧王殿下到,花美人出來迎駕。」

    王府不比皇宮,以前的時候,他若來了,便來了,也沒有人想要唱諾什麼的,看來今天事兒動靜鬧得有些大了。

    兩名侍衛守在了門口,臉色冷冷的,手扶了刀鞘,隨時準備拔出來的樣子,底下人的臉上多多少少反映了上頭人的面色,看來,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寧王走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一絲煙火的氣息,黑底金線的錦緞長袍之上,有兩粒明顯的火星子濺出來的洞,頭上的玉色束帶焦捲了一角,他面色沉鬱,沒理我拂袖向他行禮,也不落座,當庭站了:「那邊動靜鬧得這麼大,你倒消停?」

    我垂頭站在他的面前,看清了他金縷紫靴邊緣有黑色灰燼,他竟然親自入了火場?

    那件寒蠶鎧甲,想來他便認為已然在他面前化為灰燼了吧?

    我跪下伏地:「王爺,絲織房失火,妾身坐立不安,可妾身原想要去看看的,可妾身乃女流之輩,想著不該給王爺添亂……只是不知,絲織房燒成怎樣?」

    他沉默半晌不曾說話,金縷紫靴往旁邊移了移,在暗紅色漆光可鑒的地板上留下了淡淡的黑色腳印。

    可見那場大火燒得慘烈。

    「府內人雖盡力撲救,可還是盡毀。」

    我跪在地上,地面雖乾淨整潔,隱約可見漆光地板上暗色木紋,可因膝下無墊,膝頭蓋就有些痛了,就微微地移了移。

    他的金縷紫靴停在了我的面前,語氣有些不悅:「你在想什麼?」

    我忽地明白我又走神了,於是顫顫地道:「妾身有些擔心。」

    「旁邊的庫房救下了,尚有一些余材,本王再向太皇太后請求,多寬限些時日,想來可以重制一件的。」他淡淡地道,「可本王怎麼感覺,你並不擔心?」

    我悄悄抬起頭,琉璃燈光照射之下,他深燧的眼窩有睫毛投下的陰影,眼波卻帶著些深幽如淵的寂寂之色,我垂首道:「妾身擔心的,妾身只是,只是嚇呆了……更怕此廂才制好,那廂卻又有人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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