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門與鄰縣巨渡,萬橋二縣,北岸線綿延連成一線,若逢海潮大湧,歷來就是一損俱損的難兄難弟。(小說~網看小說)此次朝廷
下了公文責令修塘,其餘二縣民眾自然也是群情激昂。當地知縣既是感於民情,又聽聞鄰縣楊知縣的諸多事跡,得
知他京中的背景,心存結交之意,擇日齊齊到了青門縣拜會。三個縣令碰頭一番,那兩位雖都年長於楊煥,只沒說
幾下話便與他稱兄道弟起來,齊齊議了些修塘事宜,約定擇日開工,到時互通有無,這才告辭離去。
楊煥這幾日與木縣丞一道,尾隨了些當地百姓,一直都在海邊來回勘察。幾日下來,人不只曬黑了不少,連晚間
回來時,話也少了許多,瞧著竟似有些心事的樣子。許適容隨口問了聲,他才歎了口氣道:「歷來修塘,最先要定的
便是塘基。本是要按了那道老塘來修,只看了幾天,見那老塘基位並不妥,多處都已是陷在泥塗裡了,略微潮漲便
被浸漫。需得重新定了新的塘基才好開工。只這事情卻是有些難,來回看了多少趟,還瞧不見眉目。修得低了防不
住海潮,修得高,費時費料。都各說各有理定不下來,若非我壓著,只怕就要吵了起來。」
許適容本是有些擔心他熱衷修塘,只不過是口頭表表決心,自已坐那裡指手畫腳地只管指揮,日曬風吹的事都推
給別人去做。這幾日下來,見他日日早出晚歸,不但人曬黑了,此刻一張口,那話說出來便儼然一個實幹家的樣子
,頓時放心了不少。也不知怎的,此刻瞧他那微黑的臉龐,比起從前竟似更順眼了幾分。有心安慰他幾句,只他此
刻愁煩的問題,倒確實是個難題。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只得揀了自已白日裡的一些事,陪著說了些話。許
是白日裡奔走有些疲累,說了沒多久,楊煥便閉了眼睛睡了過去,鼾聲漸漸響了起來。
許適容聽著他時高時低的鼾聲,腦子裡想著他方纔的話,一時有些睡不著。按了此時的科技水平,想要準確地普
測海岸線,確實是有些困難。翻來覆去了良久,實在是沒有睡意,怕自已來回翻動吵醒了他,見窗外月色明朗,干
脆悄悄地下了床榻,披上了衣服,信步到了前面那個院落中。
秋月正滿,掛在當空,夜色微涼如水。葡萄架上的葉間掠過陣陣夜風,簌簌微響,月光中投下一片暗影。
許適容正要坐到院角小池子邊的那塊湖石上,突見已是有人背對著自己弓腿坐在那裡了,瞧著背影身形,像是青
玉的模樣。見她坐那裡一動不動地,似是有些心事的樣子,不欲去打擾了,正要轉身俏悄回屋,卻是不小心踢到了
塊石子,驚動了前面的人。
青玉轉頭,瞧見竟是許適容出來了,既是驚訝,又有些惶恐,急忙站了起來,輕輕叫了聲夫人。
許適容見已是被發現了,便笑著應了聲走了過去,坐到了那湖石上。石頭很大,足夠兩人坐,又拍了下身邊,示
意她也坐下。
青玉急忙搖頭。
許適容見她不坐,也不勉強,只笑道:「有些睡不著,見外面月亮不錯,便出來吹下風。你也是睡不著麼?」
青玉微微笑道:「青玉自打跟了夫人到此,便是養尊處優的,什麼都不用煩心,哪裡會睡不著。也是見這月色好
,出來賞下月而已。不想碰到了夫人。
許適容見她說話之時,目光略微有些躲閃,想必方纔那話也未必都出自本心,只她也並未覺著有什麼不妥。似
她這般女孩,流落到此,孤夜難眠,望月勾出了從前心事,也是人之常情。莫說是青玉,便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暗地裡常常想起從前的家人和事?只不過這些如今想來,竟遙遠得似是個夢罷了。
許適容心思一時有些沉了下來,望著池面上倒映的一輪銀月,怔忪出神。一邊的青玉也是默然不語。
一條小烏鱧突地從水裡躍了出來,又卜一聲地鑽入了水,再不露頭,只把平靜的水面給打破了,漾出一圈圈細細
的波紋,攪碎了那輪滿月。
青玉一笑,這才輕聲道:「前些日子下了些雨,這池子水都滿了起來,也不知怎的,竟是多出了這幾條烏鱧。這
些天大日頭地曬下來,水又淺了回去,只原來的水面溢滿處還沾留了圈浮萍印,瞧著怪有趣的。」
許適容抬眼望去,見池子的池壁之上果然留了浮萍的印痕,月色下圓圓的一圈,瞧著清晰可辨。
許適容盯著那一圈浮萍印跡,半響不語。突地心中閃過一個念想,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來便要往自己屋子裡去。見邊上的青玉被自己嚇了一跳,強抑住心中的歡喜,笑道:「多謝你的醒,夜色有些涼,早些回去歇了吧。」
青玉起先確是被她嚇了下,待見她滿面笑容向自己道謝,又有些不解了。正要再問,許適容轉身離去了。青玉怔
怔望著她匆匆消失在遊廊處的背影,裙衫飄拂,想起方才月色下看到的那張泛了瑩瑩玉色的秀雅的臉,長長地歎了
口氣,面上微微籠上了一層黯然之色,慢慢也回了自己屋子去。
卻說許適容回了屋子,燈也未點,爬回了塌上。也不管楊煥正睡得香,跪到了他身邊叫了幾聲名字,見絲毫沒有
反應,伸手狠命推了幾下,楊煥這才勉強睜開了眼。借了窗子外透進的明亮月色,一眼瞧見她正跪在自己身側。也
不去想她怎的半夜三更地還投睡,喉嚨裡只唔唔了兩聲,便順手將她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側,手腳一壓,已是摟到了
自己懷裡,拍了拍她後背,含含糊糊道:「乖,快睡了,明日還要再去海邊吃風哩……」
許適容見他一邊說,一邊已是又閉上了眼,忍住了笑,伸手捏住他鼻子。楊煥透不出氣來,這才又睜開了眼,見
她一臉笑意盈盈地,瞧著竟是十分調皮的樣子,一下精神一振,也不睡了,猛地一個翻身便是將她壓到了自己身下。
許適容低低驚叫了一聲,見他頭己是朝自己壓了下來,急忙伸手去攔,手卻是被他一口叼住了,指尖覺著一陣濕
軟,想是被他舔了,急忙用力抽回了手,低聲笑罵道:「堂堂知縣大老爺,竟成了叼人指頭的阿福!」
阿福是門房養的一隻看家黃狗。楊煥被罵,不但不惱,反倒嘿嘿笑道:「今日就叫你知道我這阿福的厲害:」說著
己是直起了身,跨坐到了她身上,壓住她兩腿,兩手朝她腰間腋窩便不住呵癢去。許適容怕癢,躲又躲不開,笑得
全身力氣發軟,力氣全無,連連討饒,楊煥這才笑嘻嘻收了手,作勢欲要翻身下來了,也不知怎地,一個不穩,竟
是直直跌扑到了她身上,一張臉不高不低地,正重重壓到了她胸口。
楊煥埋頭在她胸口的鼓鼓囊囊處,用力蹭壓了幾下,又深深吸了口氣,估摸著她要開口了,這才急忙抬起臉,一
臉無辜道:「不小心,不小心地。娘子千萬勿惱。」
許適容便是真有再大的惱,此時也是說不出話了。更何況方纔她非但沒有惱意,反倒竟有全身血液都往他蹭壓之
處急速湧流而來的感覺,一時心如鹿撞,怦怦直跳。怕被他瞧了出來,急忙推開了他,自己坐了起來,捋了下因了
方才笑鬧有些垂落的髮絲,略略穩住了心神,這才正色道:「你休要胡鬧了。我方才叫醒你,是有個正經的事要說。」
楊煥還在回味方才撲跌之處那柔軟又彈綿的觸感,滿腦子想著怎生怎樣假意跌到她身上再來一回的,哪裡聽得進
去,只漫不經心地哦哦了兩聲。
許適容聽他應得心不在焉的,又見他兩個眼睛正似直直地盯著自己胸口瞧,這才有些著惱,一下扯了他耳朵,嬌
聲斥道:「跟你說話呢,你想什麼!」
楊煥哎喲了一聲,見她神情嚴肅,早沒了方才兩人笑鬧之時的隨意,知是沒指望了,只得歎了口氣,掐滅了自家
那剛剛萌發尚未出芽的心思,抬眼望著她。
許適容這才笑了下,慢慢道:「你睡之前不是說這些日子都在勘察適當的築基堤址嗎?海潮漲落不定,一時確實
難以定下。只我有個祛子,保管叫你妥妥當當地築基,絲毫不差。」
楊煥這才反應了過來,歪著頭打量了她好幾下,卻是一語不發。
許適容知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話,也不賣關子,笑道:「現下正值月中,你待大汛期間,發動沿海百姓用餵豬的
稻糠遍灑梅灘,待大潮一到,稻糠便會隨著梅浪湧進。落潮後,稻糠則會附在沙灘上,形成一道彎曲綿延的糠線……」
她話未說完,起先都還怔怔聽著的楊煥突地接口道:「沿這糠線略往上打樁,新的堤址可得!」
許適容不語,只是讚許地點了下頭。
「你怎想出了這樣一個絕妙的好法子!我的娘啊,娘子,你太……!」
楊煥沒有說下去,只是盯著許適容看了一會,猛地一把抱住了她,嘴巴已是湊了過來,不住叭叭地往她臉上親去。
他方才蹭壓她胸口若說還有些故意為之,此時卻是發自心底的親吻了。許適容覺察到了他的歡喜,被摟住了一
陣狂親,知道躲是躲不掉了,只得任他叭叭親個夠,待被鬆開了,見他仍望著自己笑,卻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忍住心頭不住外湧的甜蜜之意,噢道:「你親便親了,怎的沾我一臉口水!」
楊煥摸了摸頭,嘿嘿一笑,朝她伸出了自己衣袖道:「這就給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