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醫辣手摧夫記 正文 廿六章
    外面院子裡棲在老梧桐上的鳥在晨光中嘰嘰喳喳鳴叫了起來,許適容便是醒了過來。(小說~網看小說)睜開了眼睛,落入眼簾的便是正睡在自己裡側的楊煥,好半晌才回過了神,想起了昨夜裡他找了過來,扯了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念了些話,然後……兩個人就這樣睡著了。

    覺著身上有些沉,許適容瞧了一眼,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是鬆開了自己的手,只卻又搭在了腰上,腿也橫叉了過來,壓著她小腿,微微動了下,竟是有些麻木了。心中暗罵他的睡相差,待要踢開,只扭頭見他仍在睡夢中的一張臉,十分安靜,少了平日的那油滑之氣,看起來倒也是順眼了不少。一下又忍住了,只輕輕挪開了他手,又抽出了自己被他壓住的腿,待活絡過來了,這才掀開了帳子下了榻出去了。待她梳洗好了進來,見床榻上的帳子已是被勾了起來,那楊煥不知何時已是醒了過來,只仍盤腿坐在那裡,頭微微垂著,看起來似是有些發呆,瞧見了她,這才猛地抬起了頭問道:「我……昨夜跟你一道睡的?」

    許適容也不看他,只過去一邊推開了窗戶,一邊淡淡道:「你昨夜喝醉了摸過來要睡這裡,我便讓了出來,去別屋睡了。」

    楊煥聞言,哦了一聲,眉間似是浮上絲失望,只很快便一躍而起,笑嘻嘻道:「嬌娘,昨日我去了海塘,瞧見了樁有趣的事。只昨日裡人多不便,今日你陪了我悄悄過去,保管有趣。」

    許適容盯了他一眼,這才道:「你昨日不是去巡視堤壩了嗎?又何來什麼趣事?」

    楊煥嘿嘿一笑,丟下了句「你等著」,便已是飛快地跑出了屋子,只剩下她一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沒一會,那楊煥便又已是一陣風地捲了過來,只那裝扮卻是嚇了她一跳:頭上戴了個斗笠,身上是套半新不舊灰撲撲的交領短衫直褲,下面是雙舊的布鞋,不看他臉,還以為是要下田的莊稼漢。

    見許適容面露訝色,楊煥得意一笑,鋪頭蓋臉丟給她一團衣物,嘴裡已是不停催促起來:「快,快,你也快換上。」

    許適容抓著他丟來的衣物,見也是套女子的粗布短打衣物,皺眉道:「你到底打的什麼什麼主意?」

    楊煥見她站著不動,袖子一挽,過來就要剝她外衫,嘴裡道:「去了就知道了。再不換,莫非是要小爺替你脫了去?」

    許適容打開了他手,推搡了他到門外,這才換上了那套衣衫,等開了門,楊煥又給她扣上了另一頂斗笠,這才上下打量著她,笑瞇瞇道:「穿了這衣服,怎的還是恁好看,我兩個就是夫妻相啊。這就悄悄出去。」

    許適容見他手上已是抓了包蒸餅,應是當早點的,無奈只得跟著往外去。也不走那大門,朝偏門去了。沒幾步,迎面卻是碰上了小雀幾個,見了他倆的裝扮,個個都目瞪口呆,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瞅什麼,小爺我是去體察民情!」楊煥面不改色,順手扯了仍有些遲疑的許適容,飛快地繞了過去。出了縣衙,倒也沒什麼人認出來,許適容雖是滿心疑惑,只既然已是被拉了出來,也只得勉強跟了他去了。

    兩人往東一直走,出了縣城城郭沒一會,人煙便漸漸稀少起來,風也是越來越大,聞著似乎帶了絲腥味,原來是那海邊快到了。身邊不時經過幾個與他們差不多裝扮的人,只都面目黧黑,有男有女,也有嘻嘻哈哈一路走一路打鬧的孩童,手上都拎了竹籃或簍子,不似他倆空手而行。

    再走沒多久,遠遠便瞧見了一道長長的堤壩橫亙在前方,待走近了些,見那壩體果然已是破舊不堪,到處可見坍圮,黑色的泥裡露出了砌在裡面的巨大石頭、鵝卵和一些已經腐爛的竹編。站在壩上,海風呼嘯,面前是大片一望無際泛了泥色的海水,灰濛濛一片,天空卻是碧藍,在視野的天際處融成了一線,一藍一灰,蒼涼而又觸目。耳邊又傳來遠處幾聲野鶴的長唳,叫人剎那間心胸開闊,連胸臆間的呼吸都似多了幾分順暢。

    許適容正瞧著,身邊楊煥突然用力扯了下她衣袖,指著前方道:「快看,快看。」順了他手方向看去,見堤壩下方的海水似乎正在下退,慢慢地,方才眼前那些被海水覆蓋的地方露了出來,卻是一片泥澤灘涂,上面跳彈了些來不及隨潮下退的魚。

    「怎樣,從前未見過這樣的光景吧?」楊煥望了眼許適容,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漸漸下退的海水,又道,「我昨日便聽說了此地每日都有潮漲潮落,待潮水退去露出這泥塗地,附近就有趁了農閒下去撿拾貝蟹的趕海人。特意問過了,說今日初六,寅時末、申時初漲潮,巳時末、亥時初退潮,現正趕上退潮。昨日我見那些趕海人在泥塗裡摸東西,瞧著有趣的很,這才叫了你來,等下我兩個也下去摸。」

    許適容望著他得意洋洋的臉,哭笑不得道:「知縣大人,他們是為了生計才下去趕海摸螺的,你當一個個都似你這般吃飽了撐著,圖好玩才下去的嗎?巴巴地扯了我走這麼遠的路,就是為了這個?快些回去了,莫要胡鬧!」

    她說話的當,身邊的那些趕海的大人孩子已是紛紛脫了鞋子放在堤壩上,下去泥塗了。楊煥眼睛盯著面前的一片泥塗,哪裡聽的進去,甩了自己腳上的鞋子,拉著許適容便也硬要下去。

    許適容從前雖自小長於北方,只她小時隨父母南下到沿海舟山訪親問友時也是見過當地人趕海的。不像楊煥,自小居於內陸東京,才是真正沒見過此等景象。見他心癢難耐躍躍欲試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你要下塗,怎的不早說?兩手空空的過來,撿了東西放你衣襟裡?你再看那些下去的人,哪個身上不是背了乾糧水罐的?你當在塗地裡行走很是輕鬆嗎?」

    楊煥聽她口氣有些鬆動,眼睛看了一圈,見前面堤壩上放了幾個竹簍,過去便要拎了個過來。只手還沒碰到,邊上已是竄出了個七八歲模樣的赤腳男孩,光著的上身被曬得黝黑一片,指著楊煥嚷道:「光天化日的竟偷我家竹簍,告到知縣大人那裡,仔細打爛了你屁股!」

    楊煥嘻嘻一笑道:「不過是忘了帶,借你家的一用,何來的偷?也不白借,我與那知縣相識,明日你去縣衙裡領,給你錢就是。」

    那男孩猶豫了下,隨即呸了一聲道:「瞧你眼睛滴溜溜亂轉的,就不是個好人樣!知縣大人怎會有你這般的相識!快些放下!」

    楊煥偷眼見一邊的許適容站在那裡,雙手抱胸似是在嗤笑自己,覺著掃了面子,牙一酸,指著那小孩道:「咦,你個小皮猴……」

    「泥鰍,人家既是問你借,借了便是,不過一個竹簍,哪裡那麼多話?」

    楊煥還沒說完,身後已是響起了聲音,回頭一看,是個四十來許的中年婦人,頗為壯實,也是短打裝扮,應是這孩子的娘。

    那被喚為泥鰍的男孩這才不情不願地將個竹簍遞給了楊煥,楊煥接了過來,回了許適容身邊,笑嘻嘻道:「你瞧,不是有了。」

    那婦人瞧見了他兩個,打量了幾眼,走了過來笑道:「二位看著眼生,又細皮嫩肉的,瞧著便不是做這個的。第一次來啊?」

    許適容見她善談,人也敦厚,急忙笑應道:「確實。是過來走個親戚的。多謝嫂子借了竹簍。」

    婦人又看了她一眼,笑道:「泥塗裡待日頭高了會很熱,瞧你兩個也不帶個水罐的,等下必定口渴難耐,若不嫌棄,我這裡還有個多的,你便背了過去吧。」

    許適容急忙接了過來,又道謝不已,婦人搖了搖頭道:「些許小事而已。方才聽你家官人提起知縣大人,莫非便是他家的親戚?我聽說知縣大人要修築這堤壩,這當真是為民造福的大好事。你們既是他家的親戚,此時不過是借用個簍子,哪裡用得著謝?」

    許適容看了一眼楊煥,見他站在那裡摸著頭呵呵傻笑,看著有些可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那婦人甚是熱心,指點了撿拾泥螺沙蟹的好去處,叮囑了漲潮時間,叫他兩個務必不要下塗太遠,又提醒沿岸一帶的淺灘裡有蠣殼,下去須小心,莫要割到了腳,這才自己帶了泥鰍下去了,許適容自是道謝不停。

    楊煥背了那簍子和水,拖了許適容便踩了下去。兩人照了方才泥鰍娘的叮囑,沿著別人走過的坑洞一路踩了進去,到了裡面的泥塗地,一腳下去,噗嗤一聲,污泥便是沒到了腳踝,越往下面走,沒得越是深,拔腳也越是困難。那楊煥卻是十分高興,不住踩來踩去,惹得不遠處邊上的幾個人詫異不已,紛紛看了過來,這才稍稍收斂了些,俯身下去學了人家的樣子,摸起了東西。

    這泥塗裡到處都有烏殼螺絲、沙蟹、跳跳魚和另些來不及隨潮水下退尚留在水坑裡的退潮魚,數烏殼螺絲最多,一個個躺在泥澤表面,撿了一會,楊煥便覺沒趣,眼睛盯上了跳跳魚。只那魚身體甚是滑溜,他撲捉了許久,魚沒抓到幾條,腳陷進泥裡一時沒拔出來,整個人反倒一下撲到了泥地裡,立時便泥汪汪一片,連頭臉上都濺滿了泥巴。

    許適容見他抬起臉來,不住呸呸地吐著嘴裡的污泥,整張臉黑乎乎一片,只一雙眼睛轉動幾下,還能瞧出幾分黑白,模樣比那馬戲團的小丑還要怪要幾分,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了。正樂著,哪知那楊煥的手已是一下朝她臉上抹了過來,躲閃不及,自己竟也被他抹了一臉的泥巴,氣得要踹他一腳,只腿卻是陷在泥地裡,一時拔不出來。

    楊煥見她那臉也終是沾了泥巴,這才嘿嘿一笑,叉了腰得意道:「夫倡婦隨,此天下至理,你沒聽過嗎?我都成泥人了,你怎好還這樣乾淨?」

    許適容狠狠白了他一眼,自己用衣袖擦了臉,低頭去撿附近的螺,不去理他。沒一會,耳邊卻又聽見那楊煥叫道:「哎呦我的娘,夾了我手!」

    許適容抬眼望去,見他一隻手竟是被只青腳沙蟹的鉗子夾住了,正死命甩,那蟹鉗卻是夾得十分牢固,甩了幾下都是沒掉下去,急忙叫道:「放地上去!」楊煥依言放低了手,那蟹才鬆了鉗,哧溜一下鑽到了個水洞裡不見了。

    「嬌娘,我指頭痛,快給我吹吹!」

    沙蟹力氣不大,夾了人手,雖是有些痛,只也沒出血,偏這楊煥卻獻寶似地將自己那手指頭伸到了她嘴邊,苦著臉不住叫嚷。許適容眼見邊上幾個婦人看見,又竊竊私語的,怕他臉皮厚,還要糾纏,只得應付著胡亂吹了下氣,楊煥這才笑瞇瞇收了指頭,在身上擦了下。

    這踩泥塗是個體力活,未等潮水要漫上,許適容已是有些腿軟,一腳陷進個深坑裡竟是拔不出來了,楊煥見她疲累,自己也是有些盡興了,瞧著那簍子裡螺絲沙蟹的也不少了,便拉了她手,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岸堤,邊上尋了個潭,洗了臉和腿上胳膊上沾的污泥,要往那縣衙裡回了。

    許適容實是疲累之極,從早上到現在又只啃過幾個蒸餅,腹中早餓得慌,走了沒多久腿便軟得不行,楊煥見她跟在後面軟塌塌的樣子,催了幾下,便停了下來道:「瞧你那沒用的樣,還是我背你走吧。」

    許適容吃了一驚,急忙搖手,只她還沒開口拒絕,楊煥已是幾步回到了她跟前道:「似你這般慢吞吞,便是天黑也回不了縣衙,小爺我可沒耐性陪你磨蹭!」說著已是蹲了身子,不由分說便架她上了自己後背,雙手一下托起了她後臀。

    「真的不用,被人瞧見不妥。」許適容伏在他背上扭著要下來。

    「我背我自家娘子,被人瞧見又怎樣?!」楊煥頭也不回,已是邁開了步子飛快往前去了。

    許適容無奈,怕被見過自己的人認出,只得將頭上那斗笠壓低了遮住臉,伸出兩手牢牢繞住他肩膀。平日裡不覺,此時伏在他後背,倒也覺著一片寬闊,且被這樣背著,自己果然是省力了不少。只走了段路,卻聽他呼吸似是有些沉了起來,伸頭過去看了下,見他面上有些泛紅,額頭也滴出了幾滴汗,只當他背不動了,急忙拍了他後背道:「我已是歇回了,快放我下來吧。」

    「你個婆娘好不曉事,再動來動去的,小心我走不穩摔了你下去!」

    楊煥沒有回頭,腳也沒停,卻是粗聲粗氣地喝了一句。

    許適容好心反被他罵,自己愣了下,一時倒是有些回不過神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本要三更,食言而肥,……掩面過……,請各位讀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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