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 正文 第167章 一場戲,一場夢(下)
    第167章一場戲,一場夢(下)

    這一聲輕輕地呼喚就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扎入到阿杏的心中。(小說~網看小說)她的身子一僵,心臟似乎在此時停止了跳動。在這一刻,她多想立即撲入他的懷抱裡,將她所有的悲傷與痛苦一一傾訴,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這麼做,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姐姐和孩子就會因此沒命,得罪了胡家或許還會有一線之機,可是違背了與王爺之間的承諾,後果將無法想像。

    她咬緊牙關,狠下心腸,按照事先所計劃好的,一臉驚慌的離開了容崢的懷抱。

    她轉過頭去,接觸到沈元豐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眸,她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這張日思夜想的面孔,心如刀絞,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來。

    如果她的臉上不是抹了那麼多的水粉和胭脂,沈元豐一定會發現她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與憔悴。可是阿杏早已想到了這一點,特意買了最上等的胭脂水粉,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造就了現在這張白裡透紅,完美無瑕的面孔。

    沈元豐從她的面色上看不到任何的傷悲與心痛。

    這時,容崢拉了拉她的手,說:「阿杏,這是誰?」

    阿杏的手冰涼冰涼,緊緊地抓住了容崢的手,似乎是要從他的手上獲取力量,她的臉上做出驚慌失措,就像是**被人逮到現場的那種尷尬表情,看著沈元豐結結巴巴地問:「元豐……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元豐自覺胸口中有一種情緒正在翻騰起伏,洶湧肆略,這種情緒在胸腔中越積越大,就像一頭兇猛的野獸般咆哮著想控制住他,他要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維持表面的冷靜。儘管他看到了一切,可是固執的他卻仍然不肯相信,他告訴自己,這或許是一個誤會,阿杏絕不會是這樣的女人,他應該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或許事情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他看著她,藍色的眼眸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顏色,就像是玻璃球一般的脆弱

    他的聲音有種細小的顫抖:「阿杏,這……是怎麼回事……」眼眸深處全是濃濃的希冀。他希望她能否認眼前的一切,撲入他的懷裡,笑著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他誤會了……

    可是阿杏的臉上卻顯出一種心虛的表情,看了看容崢,又看了看他,低下來頭去,輕聲說:「元豐,我……我不知該怎麼跟你說,總之……對不起……我還是想跟崢在一起!」

    容崢走到她的身邊,握緊了她的手,看著她溫柔的笑,她抬起來頭,迎上了他的目光,臉上是同樣柔和的笑意,手與他緊緊相握。

    沈元豐胸口中那股洶湧的情緒「轟」的一聲爆發出來,他臉色在一霎那間變得鐵青可怕,雙眼中射出憤怒的光芒,他指著容崢大喝一聲:「你放開她!」然後人就如狂風一般衝到容崢的身邊,一拳揮向他的臉頰。

    這一拳包含著他所有的力量。也包含著他所有的憤怒,帶著呼呼的風聲,威勢駭人,像是要將容崢打成肉醬!阿杏「啊」的一聲驚叫出聲,驚恐萬狀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不過好在容崢也是從小學武的,雖然只是普通的拳腳功夫,功力也不如沈元豐深厚,但是身體的反應還是極其敏捷,他的頭微微向後一仰,便避過了這一拳。可是沈元豐正在盛怒之中,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拳落空便馬上趨上前去,緊跟著再補上一拳,速度之快,讓容崢完全沒辦法閃避,「砰」的一聲,這一拳打中他的嘴角,強大的衝擊力迫使他鬆開了阿杏的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容崢捂著嘴角半天都起不了身,鮮血自他的指間蜿蜒而下。

    阿杏撲了上去,查看容崢的傷勢,看著容崢的嘴角都被打破了,又紅又腫,鮮血直流,心中充滿了歉意,容崢的這一拳是替她挨的,都是因為幫她才會受傷,不過這卻是最好的讓沈元豐死心的機會。

    她掏出手帕。捂在容崢的傷口上,用很心疼的語氣說:「崢,你有沒有事,疼不疼啊?」然後又轉過身軀,怒視著沈元豐,大聲道:「你怎麼可以打他!你要打打我好了,你不要打他!」說著張開雙手護在容崢身前,一副「你乾脆打死我」的表情。

    沈元豐因為剛才的狂怒胸口劇烈的起伏,打容崢的手也因為用力過猛而微微地顫抖,他心中本來有著熊熊的怒火,這種怒火讓他恨不得將一切都毀滅,可是看到阿杏這種寧死也要護住容崢的表情,心中的怒火在一瞬間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悲涼,一種無法訴說的悲痛,

    他看著她,淡淡的眼眸中滿是傷痛,裡面似有著點點淚光,他輕輕地喚了一聲:「阿杏……」聲音中有著無盡的乞求之意,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這聲呼喚也會為之心軟,這聲呼喚撞擊到阿杏的心底深處,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

    他再喚一聲,「阿杏……」這一聲的聲音高過前一聲,彷彿包含了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傷心,以及所有的絕望,似乎是想通過這一聲呼喚而喚回戀人的心

    阿杏的情緒徹底崩潰,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而出,阿杏怕他看出破綻前功盡棄,便轉過身撲到了容崢的身上,哭著說:「容崢,你疼不疼啊……」

    元豐,你的心裡一定很痛吧……對不起。對不起……只是痛這麼一下,很快就會過去了,你很快就會意識到,我根本就不值得你留念,你很快就會忘了我了……

    阿杏趴在容崢的身上痛哭不止,容崢撫著她的頭輕輕說:「傻瓜,我不疼,你不用這麼傷心。」

    沈元豐看著眼前的情景,痛楚如浪潮一般排山倒海地吞沒了他,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悄無聲息地滑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阿杏忽然轉過身,跪在他的面前,抬起臉來,看著他,說:「我知道你是三公子,而我們只是螻蟻小民,你要我們的性命易如反掌,你如果覺得沒面子,覺得我傷了你的自尊,那你殺了我好了!」她低下頭去,向著他磕了一個頭,哭著說:「可是,請你不要傷害他,是我對不起你,不關他的事,請不要傷害他的性命,我求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毒蛇啃噬著她的心,可是她仍然硬著心腸,逼著自己將這些話說出來。

    沈元豐看著匍匐在腳下的她,心中一片死寂,他的聲音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空空的,沒有任何的生氣,「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種可以為了面子而殺人的人……阿杏,你真的是阿杏嗎?我認識的阿杏不是這樣的……」

    阿杏低著頭,死死地閉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阿杏從來都是這樣子,只是阿杏喜歡三公子時,一顆心自然是向著三公子,可是喜歡上別人時,心便會向著他人,阿杏本來就是善變的女子,是阿杏對不起公子,以後公子也不要再念著阿杏了!」

    沈元豐沉默良久,忽然輕輕地笑一聲,這個笑容在他的臉上卻比哭還難看,他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松林外走去,然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忽然一聲長嘯躍上空中,卻因為憂怒攻心再加上提氣過猛而噴出一口鮮血,可是他硬撐著那口氣,就這麼躍出後院,消失在容崢他們的視線中。

    阿杏仍然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身子不停地不停地顫抖,容崢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悲哀,要有多愛他,才會有如此強烈的痛苦呢?

    他輕輕歎息了一聲,「阿杏,他已經走了。」

    阿杏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到在地上。容崢從地上爬起,走到她的身邊,將她扶起來,她的臉上滿是淚痕,淚水浸濕了妝容,糊成了一片,她的眼中一片空寂,就像是失去了魂魄般。

    容崢見她這副樣子,心中難過萬分,他輕輕說:「阿杏,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弄得雙方都這麼痛苦,真的值得嗎?」

    阿杏的眼睛緩緩地轉動了一下,慢慢地看向容崢,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她才說:「容崢,對不起,要你陪我演這麼一場戲,還害你受了傷,真是對不起。」

    容崢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這一天,他永遠都會記得握著她手的感覺,懷抱著她的感覺,她發間的清香,她溫柔而甜蜜的微笑,

    即使這一切都只是在演戲……

    阿杏慢慢地站起,身體搖搖晃晃,容崢有些擔心,便說:「阿杏,我送你回家休息一會吧!」說著便要去扶住她,可是阿杏輕輕地縮回了手,說:「不用了,我沒事。」聲音變得像平時那般自然,沒有了之前那種甜蜜溫情,容崢的心中有些失落的感覺。

    阿杏越過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可是沒走兩步,卻突然暈到在地上,耳邊最後聽到的是周圍呼呼的風聲,以及容崢那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驚叫聲。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阿杏在原地打轉,心中充滿了恐懼。可是忽然一道光劃破了黑暗,光明中,一道人影緩緩地向她走過來,棕色的糾纏不清的長髮,如藍寶石一般美麗的眼眸,薄潤的嘴唇掛著淡淡的笑意,他在不遠處停下來,幽幽地看著她。

    她的心中滿是喜悅與歡欣,她就像是一隻飛蛾奔向火焰朝他飛奔過去,可是忽然的,黑暗中長出無數的荊棘擋住了她的去路,荊棘上的刺扎進了她的身上,扎進了她的血肉裡,甚至是紮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痛徹心扉,然後她看到他緩緩地轉過身,慢慢地遠去,光線在他身後慢慢的消失,只留下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傷痛。

    她哭出聲來,拚命地呼喚:「不要走,不要走……」

    她漸漸地清醒過來,耳邊聽到一把陌生的聲音,「這位姑娘只是憂傷過度,再加上休息不好,才會暈倒的,讓她好好的睡一覺,醒來應該就沒事了。我開一副清心的藥,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你們好好地開解她吧!」

    阿杏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便看到陳靜走到她的身邊,臉上是又驚又喜的神情,「阿杏,你醒了,嚇死我們了,你都昏迷了一天了,怎麼叫都不醒,我們只好請來了大夫。」

    大夫見她醒來,又給她把了脈,說:「姑娘已經無大礙了,這幾日要多多休息。」

    陳英連連謝過大夫,給了診金,送大夫出了門。

    阿杏從床上爬起,發現自己正睡在書房後的休息間裡,窗外已經是濃濃的夜色。

    陳靜扶著她坐好,說:「怎麼不多睡一會?」

    阿杏搖搖頭:「我沒事,太晚回家了爹爹他們會擔心。」說著便起身穿鞋子。

    陳靜幫她披上衣服,說:」你放心,你暈倒的事,你家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們和容崢那小子知道,我們誰也沒說。」

    阿杏笑了笑:「謝謝你們!」

    陳英送完大夫走進來看著阿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問容崢,那小子卻什麼都不肯說,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暈倒的?」

    「或許最近太累了。」阿杏說。

    陳英點點頭:「也對,最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之前你又照顧凌叔他們,也難怪會累倒了。」話雖這麼說,可是她心中卻在疑惑,大夫說的憂傷過度又是怎麼回事?不過見阿杏沒有提及,她也一反常態忍著沒問。

    陳靜見阿杏起了身,便說:「雲朵她們已經回去了,我跟他們說你還有別的事,要晚一點回去,現在我們送你回家。」

    阿杏點點頭。

    戲院裡有一輛兩輪馬車,陳英趕著馬車,陳靜和阿杏坐在馬車裡。

    大街上寂靜而淒清,只有答答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陳靜看著坐在對面一臉沉寂的阿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問道:「聽說今天沈元豐來過了……」

    阿杏仍然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表情,像是沒有聽到陳靜的話一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在陳靜以為阿杏不會說話的時候,卻聽到她輕輕地聲音,「他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陳靜還想在說什麼,可是看著她那張白得像紙的臉,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到了城南的家。巷子裡一片黑暗,淡淡的月光似乎遺忘了這條又深又窄的巷子。

    馬車停在了家門口,三人依次下了車,正當他們準備進門時,卻聽到黑暗深處響起的聲音:「阿杏……」

    阿杏扶著陳靜的手輕輕地一顫,停住了腳步。

    陳英最先反應過來,她笑著轉過身,朝著聲音的方向說:「沈元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可是那把聲音卻沒有回應她,黑暗中有人慢慢地接近阿杏。阿杏感覺到一直冰涼的手拉住她的手臂,那種寒冷似乎透過了她的皮膚傳達到她的血液裡,她覺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凍住了一般,停止了流動。

    「阿杏,我們談一談。」聲音中有著一種沙啞,有別於他平時那富有朝氣的聲音。

    「三公子,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阿杏冷冷地說。

    陳氏姐妹已經覺察到他們之間的氣氛非比尋常,陳靜說:「你們談,我們進去了。」說著就和姐姐進來屋。

    阿杏也要跟著一起進去,她現在不敢面對他,她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可是那只冰涼的手卻死死地拉住她,沈元豐稍稍提高了聲音,聲音中有著隱隱的怒氣,「我們必須談一談!」

    阿杏怕他的聲音傳到家人的耳裡,要是讓姐姐他們知道這件事,只怕姐姐會自責一輩子。

    阿杏轉過身,壓低了聲音說:「你不要吵!好,我們談談。」

    阿杏轉過身向前走去,想將他帶離到離家遠一點的地方,「跟我來。」

    阿杏沿著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確定他們的談話不會傳到家人的耳裡,才停下來腳步,說:「三公子,你想說什麼?」

    黑暗中他們看不到彼此,可是阿杏卻感覺到他離她很近,他就在她的身後,他灼熱的呼吸一陣一陣地噴在她的耳部,讓她耳後的皮膚有種酥麻感。

    他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阿杏有些沉不住氣,「三公子,如果你沒有話說,我就要回……」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跌落到一個冰冷的懷抱裡,沈元豐的雙臂緊緊地摟住了她,緊得像是要將她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裡,他的頭擱在她的肩膀處,冰冷的面頰緊緊地貼住她的臉,下巴挌著的地方讓她隱隱作痛。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沙啞、沉痛,「阿杏,我想了一天……我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你絕對不是這種人,你也不可能做這種事,阿杏,我瞭解你,比你想像的還要多……你不會這麼做,你絕對不會這麼做……」

    他越說越激動,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顫抖,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地發抖,他的心在痛,她的心在疼

    然後他猛地將她轉過身來,雙手捧著她的臉,冰冷的嘴唇在她的臉上摩挲,尋找到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滴在她臉上的,是他滾燙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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