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正文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五章 安克亞之爭(1)
    這個小教堂裡,殘破的神壇上有一角依然點著幾根蠟要誤會,這不是為了祈禱而點的,僅僅只是用來照明現在的奧登尼亞軍人,即使是再堅定的全能之神的信徒,也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履行自己對於信仰的義務了依靠著那點不大明亮的燭光,邁爾看到了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晚上好,中將閣下。」

    邁爾一言不,直至走到離對方很近的位置才停下。

    他看上去沒有一點歡迎對方的意思,但也沒有費力去瞪著眼前的人。在燭光的作用下,對方已經將身上披著的灰色法袍解下,露出底下那一身黑色的衣服。

    「你這樣跑來跑去的,就不覺得累嗎?」

    「累?您說得不大準確吧……既然你們都能冒著這麼大的危險,來到這兒,那麼我獨自一人想要趕到這兒來,也就沒什麼好意外的了。在戰爭中,人的命不算是命,這一點,相信沒有人比你們這些軍人更加清楚了。我只是沒想到,您會在城外。」

    「……」

    邁爾沒有回答,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在說:如果可以,我根本不希望跟你這種人說話。對方並非沒有察覺到他的這種態度,不過對方好像並沒有因此而退縮,而是繼續說:

    「我是來跟您確認一件事的。在今年新年假期的時候,您曾經從前線特地回國一趟,是嗎?」

    沉默了片刻,青年裝甲師的師長有點不大情願地點點頭,於是對方又說話了:

    「那麼。您能誓。在今年地1月12日當天。真地在沃特斯基皇冠飯店看到目標人物在那兒聚會嗎?」

    「……是地。」邁爾地回答還是那樣。顯得不大樂意。「你們只會對這些感興趣……況且出席那次聚會。見到那些人地又不止我一個人。你們大可以去調查看看。」

    「查過了。而且那些情報確實很有用。請不要忘記了。當時您根本不想提起這件事。這才讓我不得不花時間專門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來找您。上級需要這些情報。我們快沒有時間了。」

    「哦?那不過是普通地聚會吧。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

    一陣沉默。邁爾似乎不想說話。而對方面對這種情況顯得也不以為然。之後。還是邁爾先開口了。他顯得有些猶豫:

    「為什麼要調查這件事?」

    「您不必知道。」

    「……雖然我已經退出了組織,不過關於它的一切我都瞭解,絕不洩密,不是嗎?你要是擔心我會洩露情況,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

    「您明白那就好。」

    對方顯然並不打算透露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只是再次披起那件神甫才能穿的法袍,打算離開。邁爾突然叫住來,突兀地聲音在不大的房間內響起:

    「等等!你要去哪兒?是要回去他那兒了嗎?」

    「……這是命令嗎?」

    「什麼?」

    「如果是命令,那麼作為下屬哪怕只是名義上的我會回答;不過如果只是私人問題,那麼恕我難以從命。」

    邁爾再次沉默了下來,昏暗地光源再加上臉龐的憔悴和緊皺的眉頭,讓人即使面對著他也恐怕很難看出他的神情。對方停頓了一會兒,才再次說話:

    「如果他不在戰場,那麼我就不能離開他,這點想必您也同樣清楚。不過現在他已經在戰場上,所以我對此也無能為力。」

    「即使是上頭要求你必須保護他,也不能促使你到戰場上去?」

    邁爾的聲音聽起來諷刺的意味甚濃,但這彷彿動搖不了與他談話之人的態度。對方稍稍側過身,注視著青年裝甲師地師長。

    「死在戰場上,那個我們管不了;但要是死在沒有開戰的地方,那可就是我們的責任了。這就是上級的命令,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在戰場以外的地方保護他如果有可能的話,在戰場上力所能及地照顧一下,這也是允許的。」

    「照顧一下?那麼說,就包括照顧他地一切嗎?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想的,不過要是他不情願,你也不可能跟他每天在一起吧?」

    來沒有開口,甚至沒有看邁爾一眼。邁爾瞪著對方的背影,他突然垂下雙肩,轉過頭看著前面那尊在燭光下輪廓黯淡不分明的神像,不無自嘲地一笑。

    「……算了,反正與我無關。」

    「是與您無關,不過,閣下,我希望要提醒您一點,不要被私人的感情影響自己地判斷力。在您的面前,還有很多大事需要您去決定。而且這場戰役勝利與否,關係到整個帝國地命運。」

    「這點就算你不說我也清楚!」邁爾猛的轉過身,眼神一如既往地凌厲。「既然你也曾經穿過那身軍服,就應該明白它所代表地意義!要是你將它拋棄了,那麼軍隊的一切就再也與你沒有關係!你們地那種做法,到底又能為帝國帶來些什麼呢,雖說是上級的命令,不過我看你們這些是樂此不

    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偏偏找上的人是我……」

    「因為找您是正確的,雖然在有的時候,您的嘴巴實在太緊了。」

    是因為教堂燭光的關係嗎?還是說因為對方聲音降低的緣故,邁爾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點緩和下來的樣子。事實上,他確實很累,累得不想再與人鬥下去。更何況……

    「那麼你就不該來找我,我想,我也不應該再見你了……」

    「是嗎?」

    「對,別再像一個幽靈一樣,出沒在我身邊。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你是知道我寂寞,才會算準了在那種時候來找我的吧?」

    「……」

    「……不,還是別說話的好,雖然你真地很像個遊魂一樣,不過我還是能感覺到你是有心跳的。你是活的……你不推開我,是因為命令的緣故嗎?不過,你已經不是軍人了啊,就算要拒絕我,對你來說,也不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不是嗎?格萊……」

    在凌晨時分,天空依然黑沉沉的,不見一絲光亮,參謀長魯茨爾根見到了他的師長。但是,他並沒有看見另外一個人。不過,這反倒讓他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無法確定,要是再看到那個人,自己會產生怎樣地心理反應。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可不希望讓那種憤懣沮喪的心情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與頭腦。他沒有問師長,而他地師長也沒有告訴他有關於那個人的一切。

    「已經聯絡到友軍了嗎?」

    「是的,並且已經將計劃告訴他們了。現在他們也開始移動到了城外,相信在一個小時之後就會跟我們會合。」

    「必須得再快一點。」邁爾看了看手錶,眉頭打結。「要是沒有步兵的配合,光是靠我們的裝甲擲彈兵,還不足以進行有效的作戰。坦克要是沒有了步兵的協同作戰,就好比是沒有了胳膊地壯漢,再大的力氣也揮不出來。而且,敵人是不會給我們機會的。」

    「是!」

    在黑暗的夜幕下,奧軍的行動也依然在進行著。只是看起來多少有點不真實的感覺,也顯得更為詭異。邁爾又問:

    「士兵們的情況怎麼樣了?」

    「他們都沒休息,只是一心想著戰鬥快點到來。傷員都已經處理好了,不過有不少人不希望躺在擔架上,而是也想加入到接下來的戰鬥當中。他們地作戰熱情令人感動,不過……」

    希爾根話到嘴邊,有點說不下去,邁爾看了他一眼,正因為有同感,所以即使下屬沒有把話說出口,他也能瞭解對方的心思。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地方,他們的戰鬥熱情的確很高,不過也很稚嫩。要是再到了戰場上,敵人是不會因為他們年輕,就手下留情地……全能之父啊,保佑帝國,保佑我們的戰士吧!」

    這與其說是邁爾地個人祈求,倒不如說是青年裝甲師那些「老兵」們的共同心願。雖然他們經歷過太多地戰鬥,見到過太多太多死亡,思想變得麻木、血液也開始變得冷。

    不過在看到那些如此年輕、如此稚氣的臉孔後,誰都不忍心讓他們再次經歷與自己相同地事情。但是現在,守衛安克亞的重任只能靠著這些少年們,又怎麼會不讓人感到心情無比沉重呢?作為他們的指揮官,邁爾更覺得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他此時沒法讓這些少年離開,唯一能爭取他們盡量活下來的機會,就是必須在未來的戰役中取勝。

    「長官,那個……」

    「有什麼就說吧。」

    可能是稟持著參謀人員向來的作風,所以希爾根在上級面前言時,向來十分謹慎。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他看起來是顯得更加猶豫。這反倒讓他的師長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希爾根見此,還是鼓起勇氣,說:

    「長官,那個人來找您,是有什麼事嗎?」

    「……只是來確認一些事情。」

    「那麼……」

    「你到底想問什麼,魯茨!我現在沒時間聽你嘮叨。」

    「……那種人,我認為您還是別見的好。因為這樣做,只會為您帶來麻煩,而且可能是很大很大的麻煩……」

    「……」

    看到上級沉默不語,希爾根有些於心不忍,他低下頭,似乎是道歉般地朝對方說:

    「真的很抱歉,是我越矩了。不過那也是因為我不希望您惹到什麼不必要的禍患,那種人……」

    「我知道,魯茨,我知道的……不過,或許就是因為想感受到自己還能呼吸、還能思考、還能有活著的感覺,所以才會選擇去見……我們,都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還能不能夠見到明天太陽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小時是一小時,哪怕,只能再多活個一分鐘,甚至是一秒鐘,只要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就好,那種感受,真的是勝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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