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衛軍旗隊裝甲師後撤的臨時駐紮地點上,其轄下的第一醫護營駐地內忙碌個不停。】因為前線的傷員是如此之多,忙得那些護士和救護兵們連抱怨的時間也沒有。如果不是那些部隊中的官兵們也來幫忙,恐怕他們真的會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
在醫護營的北邊,是放藥品和清洗紗布繃帶的小木屋。如果此時有人經過這裡,一定會以為這間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因為裡面靜悄悄的,而且從外面看去,那扇被風雪吹打的窗戶已經變得十分骯髒模糊,根本看不見裡頭是什麼光景。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裡面就確實沒人,那間小木屋裡不僅有人存在,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屋子裡的一男一女此時正在彼此對視。他們中一個神色吃驚,一個則神情凝重。大家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裡面的空氣似乎也有著比室外更加寒冷的溫度。終於,那個女人說話了,只是她說話時斷斷續續的,好像還沒回過神來:
「少、少、少尉,您怎麼……怎麼這麼說呢,您是不是……是不是開玩笑?!」
那個與她面對面的青年男子臉上照舊一點表情也沒有,只是那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對方。他抽了抽嘴角,說:
「我開玩笑?我看是你跟我、或者是跟你所認識的那些善良的護士們,開了個大玩笑吧!」
敏娜見對方如此嚴肅,她這時才彷彿回過神來,使勁地大聲說道:
「您一定是誤會了,我怎麼可能是那個殺人犯的同夥?這絕不可能!如果不信,您可以去營裡問問,我在這兒工作了這麼長時間,連一點壞心也沒有,更加不會和什麼殺人犯牽扯到一起了!您這麼想我,到底是為什麼呀?!」
伊格爾背靠著木屋的門,這是為了防止對方逃跑。雖然敏娜訴冤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可是他卻連眉毛也不動一下。他盯著這個女護士,繼續說:
「你偽裝得太好了,本來我也不會懷疑到你身上。不過那個女護士金莉的死,倒讓我看清了一件事。而且這件事,直接讓我懷疑到你。」
「您以為,是我殺了她?」敏娜又氣又怕,渾身直打顫。「那麼您可以去營裡問問,當天晚上跟我值班的就有兩個護士,還有一個護士過來問我們要繃帶和嗎啡。她們都可以證明,我在那天夜裡沒有踏出過房間一步!這是真的!我絕對沒有殺死金莉和她那個軍官男友,他們的死如果不是您那天的突然發現,我還根本不知道呢!」
伊格爾面對對方的辯白顯得無動於衷,他稍稍側著頭,好像在打量著一個不認識的人那樣,看著敏娜,說:
「我有說過,人是你殺的嗎?」
「那……」
「對,人不是你殺的,或是當時你確實不在殺人現場。不過這並不表明,你不知道他們是被誰殺死的!還記得嗎?當時我因為聞到一股臭味,從樓梯轉角那個房間裡傳出來,所以我們一起到裡面看個究竟。當時,你是第一個進去裡面,親眼看到那個手腕的,對吧?」
敏娜點點頭,吞了一口口水。「我當然記得,想起那時候的情景,我到現在都覺得害怕。」
「當時你因為被嚇到了,所以趕緊跑出來,跟我說,裡面有一隻人的手腕,被放在桶裡。我問你會不會是醫院裡處理傷員被切除的殘肢,把它給弄到這裡面來。你說不可能,因為醫院不會處置得這麼輕率,而且你還說--那隻手上的指甲上塗著指甲油,粉紅色的,不可能是傷員被切除的殘肢!」
「對,因為那個時候我看到那隻手之後,確實是這麼想的。」敏娜臉色忽白忽青,不知是因為想起了當時的情景還是因為看到伊格爾鐵青的臉色。「您想想看,如果我是殺人犯或是殺人幫兇,我當時會這樣被嚇倒嗎?」
「老實說,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懷疑過你,我現在想想,你當時的表現也不像有假。」伊格爾舉起右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他接著又說:「可是當我自己進去看過那隻手之後,我才發現,有點不對勁。你跑出雜物間,向我說出裡面的東西時,露出了破綻。」
敏娜手放在胸前,看著這個軍官。「您到底在說什麼呀?」
「指甲油。你可能還沒發現吧?雖然死者的手指甲上,確實是塗著那種很漂亮的粉紅色,可是在那麼陰暗而且沒有一點光線來源的雜物間裡,人的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死者的手指甲上,到底有沒有塗著指甲油!那種粉紅色,可能在大白天或是有光線的地方,能夠清楚地辨認出來;可是在那個雜物間裡,它的顏色是看不出來的,因為裡頭太黑了。你說要叫人來的時候,我又進去看了看,我看著那隻手的時候,頂多只能分辨出它那些指甲的形狀,根本沒法看見指甲的顏色。可第一個進去然後又匆忙跑出來、連頭也沒往回看的你卻對我說:那隻手的手指上塗著粉紅色的指甲油!我在那個時候,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能一口說出,那隻手的手指上,塗著什麼顏色的指甲油?要知道,即使走到樓梯拐角上,再往雜物間裡看,都不能看見手指甲上的顏色,可你卻能那麼肯定,這就讓我對你起了疑心!」
小木屋裡沒有一點聲音,如果有,那也只是窗外的風聲呼呼地刮過,傳進裡面罷了。敏娜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軍官,問:
「就算您看不清楚,也不代表別人看不清楚。況且,您怎麼知道我在裡面就一定看不見那隻手上塗著指甲油呢?就因為這個,您就要來對我興師問罪嗎?」
「還不止。」
伊格爾此時完全沒有一點鬆懈的樣子,相反,他想起了什麼,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盯著這個護士,說:
「你還記得在幾天前,當我軍撤退到契德諾夫的時候,跟253步兵師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曾經抓到過一個路德尼亞女游擊隊隊員。那時,他們不是打算把她絞死嗎,可是最後卻沒有那樣做,相反,卻把她放走了。我那會兒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親眼看到那個女人的下場後,我才明白,想出那個辦法的人,實在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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