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上,士兵們可以休息,但伊格爾還得去向連長匯報戰況。連部指揮所設在村子一間大草屋裡,那兒才有全村裡僅有的一個火爐--因為別的房子不是被燒光就是被大雪壓垮了屋頂,根本沒法住人。一進去裡面,伊格爾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氣弄得身上一震。對於一個剛剛從冰天雪地裡歸來的人來說,這樣的溫暖,已經是夢寐以求的了。不過伊格爾顧不上取暖,他向連長報告了剛才的戰況、擊毀敵人的坦克數量,我方的傷亡情況。連長這幾天也被凍得滿手是凍瘡,但他那裸露的雙手還得暴露在嚴寒中,指揮部下作戰。他先向伊格爾表示祝賀,然後又說:
「最近有一批物資要從後方運來,也許就有冬衣。四排還沒有冬裝,所以我打算讓你們的人去領。」
「那樣的話太好了!這幾天弟兄們幾乎連睡覺都睡不著,總是被凍醒。能夠有一件冬衣,起碼也比現在強。」
伊格爾他們現在內裡還穿著奧軍的夏季軍服,可是外頭卻穿上了敵人的軍大衣--這是他們從戰鬥中搶來的戰利品--只是軍階章和路軍的軍徽被摘掉了。沒有自己的冬裝,他們只好去搶敵人的。由於氣溫下降得太快,而他們又缺乏圍巾護耳那些東西,所以只好用毯子床單代替。每人撕下一長條,像頭部受傷的士兵那樣用它來包紮著頭和脖子,只露出一張臉。這樣一來,他們起碼不會一到室外就會被凍得難以招架。[]可就算如此,凍死凍傷,依然是奧軍中的常事。如果冬裝再不來,因寒冷而傷亡的人數會更多。
「是啊,要是有冬裝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現在還沒法確定。回去替我問候弟兄們,讓他們現在好好休息吧。」
伊格爾離開了連部,才一出門,那冷風吹打得他眼睛都瞇了起來。他只好盡量把大衣的領子豎起來,好抵禦夾雜著雪花的大風。
「嘶--光」的一聲,讓本來在走著的軍人們下意識地縮起身子,不過他們很快就又站直了繼續自己的路,因為那聲炮擊並不是朝著他們這個方向來的,而是在離他們不遠的前沿陣地上。伊格爾聽著那炮聲,知道是路德尼亞人朝他們的陣地發起了攻擊。隨著嚴寒的加劇,奧軍的士兵都被凍得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行動力;可是那些路德尼亞人卻好像突然活躍起來,最近一直朝敵人組織進攻。看樣子,高地人果然是在寒冷的環境下長大的,伊格爾不禁這樣想著。因為如果不是能夠適應這樣的寒冷,高地人也不可能在冬季如此活躍。
「再這樣下去,別說是進軍雷帝城,只怕是連防守陣地都有危險。」
伊格爾看著這漫天不曾停止過的大雪,心裡越發沉重。在南部金圈那兒一無所獲,之後不得不折返,又碰上大雨的肆虐。後來雨停了,可是更加厲害的敵人出場了--這個名為「冬天」的敵人,僅僅一露面,就促使奧登尼亞軍隊上下止步不前,而且損失了不少人員和武器裝備。現在奧軍從攻勢轉為守勢,在很大程度上就跟天氣的變化有關。
回到帳篷那兒時,艾吉他們正在烤火。大家盡量圍在一起取暖,一個接一個地把一瓶略有點暖意的啤酒喝進肚子裡。雖然不算熱酒,但至於比冷冰冰的強。伊格爾坐在他們之中,接過那瓶酒,也喝了一口,然後就把它遞給旁邊一個頭部被子彈擦破了頭皮的士兵,好讓這個傷員也能感受一點暖意。
「連長怎麼說?」
「他要我向大家表示祝賀,感謝你們阻止了敵人的進攻,而且沒把那門反坦克炮弄丟。」
聽到排長這麼說,欣克爾從鼻子裡哼了哼,權當是冷笑。他說:
「那當然,還有誰會像我們這些傻瓜一樣,花幾個小時在外頭挖好埋伏,還等在裡面等上好久,為的就是殺死那些伊萬們?我看要是我們膽敢不把那門炮帶回來,連長才『高興』吶!」
「好好休息吧,現在這情形,不知道前線的陣地會不會繼續往後撤。那時候,我們又得轉移了。」
伊格爾挪動一下靴子裡的腳指頭,他總覺得那雙腳很不自在--可能已經長了凍瘡了。士兵們之前也察覺到前線的情況不如以往,弗裡茨留心聽著外頭,見沒有什麼動靜,才說:
「那些高地人好像是來真的了。他們怎麼就那麼有勁啊,難道這零下三、四十度的氣溫,他們就一點也不在乎嗎?」
「你在哪兒長大,他們在哪兒長大?」瑟格抱著他心愛的狙擊槍,慢條斯理地說:「他們的血液一定是藍色的,就像冰一樣。所以這些高地人才能夠在大冷的天裡還這麼如魚得水,完全不怕被凍死。我敢說,他們就算是要解手,也肯定是外頭解決的,因為不怕冷嘛!」
傑奇吃驚地瞪大眼睛。「你是說……那些高地人這麼能抗寒?!」
「完全有這可能。這個國家為什麼在以前從來沒有外敵入侵過,只有它侵略別人、沒有人能戰勝它,就因為它冷!曼尼亞以前那個皇帝不也一樣,開頭打得高地人落花流水,可是一過冬--全能的主啊!他們馬上就像田地裡的白菜那樣,全蔫了!在那個時候,如果高地人不出來打仗,又怎麼把曼尼亞佬趕跑?所以,那些伊萬們一定是特別習慣寒冷,現在打仗,正合他們胃口!」
「難怪他們之前越打越跑,沒個章法,原來是怕熱!」弗裡茨可不管真假,他現在只想詛咒那些大冷天裡還要與之作戰的敵人們。「早知道是這樣,就把這群野蠻人引到米德加爾德大陸南方的沙漠裡,他們到時被曬得融化掉,咱們連仗也不用打,就能完勝了!哎呀,可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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