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反駁的伊格爾聽到他這麼說,瞧了他一眼。】艾吉從嘴裡掏出一張小紙條,不解地看著它又看看那個麵包。伊格爾接過紙條,他想這可能是敏娜塞在麵包裡給他的。上面寫著一行字:小心傷口,多保重。艾吉瞥瞥朋友的神色,又瞥瞥那張紙條,他已經明白了。這傢伙把衝鋒鎗的帶子往上拉了拉,說:
「你的動作真快,光是在那裡呆兩個月,就已經把女人的心給帶來了。」
「胡說什麼,這只不過是……」
伊格爾本想辯解,卻被對方一手壓過那張紙條。艾吉還故意把它一甩一甩的,似乎有隨意扔掉的嫌疑。他一邊晃著紙條,一邊說:
「好呀,不僅有人給你麵包,還寫上愛的叮囑,真讓人羨慕!女人的字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告訴你,這上頭的字,分明就是一個女人寫的……」
話沒說完,艾吉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他臉上失去了笑容,只是盯著紙條上的字。伊格爾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禁問:
「你怎麼了?」
艾吉沒有回答,甚至連理都沒理對方。他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著紙條,好像那上面的東西已經把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吸了進去。伊格爾發現,朋友拿著紙條的雙手在微微發抖。
「艾吉?!」
他終於清醒過來,猛地抬頭看著對方。伊格爾被他那張惶的神色嚇了一跳,推了他一下,又問:
「你到底怎麼了?」
「不,沒什麼。」
艾吉以近乎呢喃的聲音說著,一邊迅速地把紙條塞進伊格爾的口袋裡。[]他沒有為自己剛才的舉動作出任何解釋,也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繼續朝前走著。伊格爾不解地看看那張紙條,又追上去,問:
「這紙條怎麼了嗎?你怎麼光看著它又不說話?」
走了一段路後,艾吉的神情又恢復成往常那樣,只是沒有了一點笑容。他搖搖頭,淡淡地說:
「只是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這是誰給你的?」
「你指麵包和這個嗎?」伊格爾看看口袋裡那伸出一角來的紙條,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對方。「是個護士,我在戰地醫院的時候,她一直照顧我。」
「是嗎?」
伊格爾生怕別人起什麼誤會,連忙擺手。「不是的,她是個好姑娘,只是盡責照顧每個病人。我跟她挺熟的,她可能就是想送我點禮物而已,就這樣,沒別的。」
艾吉斜睨了對方一眼,這時他臉上才略帶一點微笑。「你這傢伙,這怕什麼?要是有女人,那才是好事!我只不過覺得她的字寫得挺好看的,想多看幾眼。」
「是嗎,不過也用不著這麼著迷吧。」
「因為,覺得有點眼熟……不,只是錯覺而已。一定是這樣。」
兩人邊說邊走著,不過伊格爾卻覺得,朋友在向自己隱瞞了一些事情。但對方既然不願說,那麼他也不會去追問就是了。當走回到他們排的休息之處時,有些士兵已經睡著了。伊格爾沒法睡著,他跟艾吉商量接下來的任務和目前前線的情況。他得知由於這麼長時間都無法攻下油田,所以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求禁衛軍的幾支裝甲師無論如何都要佔領油田,把敵人趕出去。而禁衛軍旗隊裝甲師要面對的敵人,是位於敵人主力部隊左側的兩支裝甲師和三個步兵師,還有一個炮兵團。在敵人的死命反抗下,他們的人依舊無法前進一步,雙方在此地陷入了膠著狀態。想要打開局面,就必須多加大兵力的投入,所以在回來的路上,伊格爾才會看到那麼多車隊往這裡運送補充兵員。
「到明天凌晨,我們就要進攻這一塊。這裡是敵人一個步兵營的陣地,兩邊都是樹林,只有中間這裡是平地,所以想要攻下它,不容易。」
艾吉指著地圖上一個作著標記的地方--大概還不到成年人尾指的指甲大--這裡就是他們明天要進攻的地點。伊格爾依靠著手電筒的光亮,觀察那張軍事地圖。確實如艾吉所說,這裡是個易守難攻的陣地。聽對方說,之前的帝國步兵師,在這個地方發起好幾次進攻,不過最後都是無功而返。現在,這塊硬骨頭,要輪到他們來啃了。艾吉還把兩翼協同作戰的部隊人數和所在地點告訴了歸隊的排長,到時會有火力從兩側上進行支援,不過正面的衝鋒依然無法避免。伊格爾看著地圖,在心裡算了算兩軍之間的距離,他說:
「要拿到這個陣地,必須得快速往前衝。只有這樣,才能衝擊他們的防線。」
對方點頭,表示自己也是這樣的看法。「連長已經向其它連要求支援,到天亮的時候,他們會在兩翼發起掩護。在趁他們攻擊的時候,我們就得快速穿越這片空地。」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子,之後伊格爾便收起地圖,打算小睡一會兒。他並不覺得累,只是在戰鬥前為自己保持充足的體力,這也是非常重要的。艾吉也在他身旁靠著山坡的泥土,閉著眼睛。他的呼吸聲聽起來有點急促,可能是這麼多天以來,一直都沒好好睡過一覺的緣故吧。伊格爾這樣想著,也在不久後睡著了。
天還沒亮,第一裝甲輕步營三連第四排的人就已經準備好,往前方出發了。藉著微明的晨光,他們在樹林中穿梭,來到即將要進攻的地點。透過望遠鏡,伊格爾觀察著敵人的動靜。有兩門炮,在陣地的兩側,那些路德尼亞人的腦袋,偶爾會在戰壕中移動,但很快又消失在底下了。兩邊都很小心翼翼,不讓敵人發現自己人的蹤影。不過這並不表示,接下來的那場戰鬥就可以因此避免了。伊格爾看看手錶,上面的時間顯示,離發起進攻的那一刻只剩下不到五分鐘了。在自己排的兩邊,那些略有起伏的坡地上,負責火力支援的人也應該已經到位了。現在,就等著進攻的到來了。
手錶上的秒針一步步逼近預定的時刻,伊格爾吞了一口口水。離開戰場已經有兩個多月的他,不僅擔心自己的傷口會不會又再復發,同時也擔心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往那樣進行戰鬥。在離前線有一段距離的戰地醫院呆久了,適應了那兒相對的平靜,再要讓身處其中的人來到戰場,這對他們的心理狀態都是個很大的考驗。
就像是互有默契似的,在預定時間一到的時刻,兩邊樹林及坡地上響起了炮火的怒吼。而埋伏在樹林和淺溝裡的四排士兵們,在聽到炮聲的那一剎那,由他們的排長帶頭衝向敵人的陣地。伊格爾的心跳此時簡直有點不受控制了,他只覺得那顆不聽話的心臟差點能從嘴裡迸出來,不過他腦袋裡什麼也沒想,只是一躍而起,向前方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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