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第三卷 伊格爾(中) 第二章 新病友(2)
    京特雖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而且很有可能是使他往後都不可能再站起來的致命傷,但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作風,跟別人開著玩笑。這樣的勇氣,就不是誰都能具備的了。

    「你覺得怎麼樣?」

    話說出口,伊格爾就覺得後悔了。現在對方這個模樣,連移動自己的手腳都做不到,還能怎麼樣呢?可是京特倒是處之泰然,他用眼睛從左往右溜一眼,說:

    「嗯,如你所見,起碼眼睛還沒法閒著。」

    雖然傷得這麼重,不過對方那種樂觀堅強的態度確實令人佩服。伊格爾走近對方的床鋪前,跟他對望著。現在的自己雖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總算還不至於全身癱瘓的程度。伊格爾有些愧疚地對京特笑笑,好像在為自己能走動而感到抱歉。京特則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坐到床邊來,對他說:

    「說來慚愧,昨天一早我就跟著大夥兒一起出擊去了。打下別人的時候,也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槍口底下。我和我的飛機掉進山裡,我滾出艙來,以為這下全完了。沒想到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包紮得像跟香腸似的躺在這兒。一定是空軍的人進來搜索,所以才救了我一命吧。哎,才短短十來個小時,沒想到我就成了這副德行。昨天一定是我的倒霉日子。」

    伊格爾下床之後,才知道自己現在的體力跟沒受傷的時候相比,簡直低得驚人。他不得不靠在京特病床邊喘氣,不過還好傷口沒事。】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面……」

    京特從鼻子裡哼了兩聲,權當是笑聲。「這就是老天爺的意思啊,親愛的伊克。幸好咱們之前就在一起喝過酒,不然的話,現在的我得一邊挨著背上的傷,還得一邊跟你這個『不認識的人』寒暄問候。那不是更麻煩嗎?」

    伊格爾真不知是好笑還是無奈。他沒有料到,對方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這也可以看出,京特這人心理素質很強,不是那種輕易被擊倒的人。他安慰對方道:

    「你會好起來的,京特。老天爺怎麼會捨得讓你這位空軍王牌呆在這兒,而不去建功立業呢!」

    這種說法倒比較讓京特能夠接受。他樂得直笑,只是身子一點都動不了。目睹了他這樣的狀況,伊格爾心裡暗暗難受。自己雖說也受了傷,不過跟對方相比,簡直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而京特還能保持著樂觀的心境,更讓伊格爾覺得自己多有不及。

    在伊格爾提出自己想要為對方做點什麼的時候,京特朝他眨眨眼,說:

    「拿飯拿水什麼倒不要緊,況且洗身子之類的也有護士幫忙。不過,我還真有一件事求你哩!」

    「是什麼?」

    京特示意對方湊近自己,然後他壓低聲音在伊格爾的耳邊開始說出自己的請求:

    「負責為我做手術的那個醫生,請你去套套她的話。看看我到底傷到什麼程度了,當然,千萬別說這是我要問的喲。」

    只是說了幾句話,京特就累得把頭往枕頭上一靠,喘息不停。伊格爾答應了對方的要求,他只是覺得猶豫:萬一對方的情況嚴重到會影響到他的下半生,那麼自己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好呢?

    到了下午,在伊格爾的請求下,愛麗澤終於同意讓他到外面的走廊上活動一下。他離開的時候,還能看到京特朝他作出一個「拜託了」的眼神。年輕人心領神會,他這只是借口走動走動,實際上也是為了對方打探。伊格爾希望,在醫生那兒聽到的消息,不至於讓人絕望。

    每走一步時,伊格爾幾乎都能感覺到肩膀傷口提出的抗議。看樣子自己到外頭還是早了些,不過也沒辦法了。他來到樓下,才發現這兒更加噪雜,而且護士、醫生、救護兵什麼人都有,而在他們之中的,還有許多傷員。有的人就躺在地板上,哼哼唧唧,有的人則經過簡單的包紮,被隊友護送過來,還有的人躺在角落裡,好像已經沒氣的樣子了。因為從這兒過去,就是士兵病房。很顯然,那兒的情況更加糟糕。

    看著這些人群,伊格爾才猛地記起,自己來之前,忘了問京特那個為他做手術的醫生是誰。現在可好,該怎麼找呢?

    「讓一讓!」

    身後有兩個救護兵抬著擔架急忙跑過來,伊格爾趕緊退到牆邊。他看著他們把一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士兵用帆布裹起來,費勁地往外走。看那架勢,伊格爾就知道,那個士兵已經死了。而現在這些人能做的,就是用布把屍體從這兒抬離,再去進行集中處理。自己在躺著休息的這幾天裡,這座戰地醫院已經不知有多少人喪命了。

    「少尉,您怎麼下來了?」

    伊格爾回頭一看,敏娜正拿著一個鐵盆,從走廊上過來。伊格爾一開始有點手足無措,不過他定定神,待對方走到自己面前時,才問道:

    「我是想來找一個醫生,是幫我們那間病房裡剛來的人做手術的那位……」

    旁邊又有幾名醫生匆匆跑過,還有的傷員躺在地上直叫喚。敏娜皺了皺眉頭,朝他說:

    「這兒太吵,咱們到外面說吧。」

    於是伊格爾跟著她,走到外面的草地上,那兒已經豎起了支架和繩子,上面晾滿了洗衣好的床單和被褥還有病號服。伊格爾這時才看清楚,敏娜手上拿著的那個盆子裡,全是黑色的血塊,還有一些棉花飄在上頭。他聞到那股氣味,差點窒息過去。敏娜朝盆子裡看看,把它放到一邊去。她一邊用圍裙擦擦自己弄得很髒的手,一邊看著對方,問:

    「行了,您說吧,到底有什麼事非得讓您下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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