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策爾他怎麼樣了?傷勢有好轉嗎?」
在第一裝甲輕步營奉命南下之前,三連裡的救護兵舒爾茨到戰地醫院去了一趟。[]拿些必備的急救藥品的同時,也去看望了連裡那些躺在醫院裡的戰友。當現在四排的亨利希問起自己朋友的情況時,救護兵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說:
「骨盆碎了,肺部被斷裂的肋骨刺中,所以他那個時候才這麼大口大口地吐血。醫生說,他也許永遠都不能走路了。」
「……主啊……」
亨利希把頭埋在雙手之中,難以置信地歎息著。一旁的伊格爾聽了也不好受,這就意味著,希策爾今後都不能歸隊了。雖然從舒爾茨口中得知排裡其他幾個受傷的士兵傷的並不嚴重,有望早日歸來,但想到希策爾的遭遇,他們的排長還是覺得無法釋懷。
弗裡茨拍拍亨利希的肩膀,把一個剛打開的鯡魚罐頭遞給他。因為出發得太匆忙,所以他們連去探望隊友的時間也沒有。亨利希還把希策爾的一些物品悉心保留,沒想到現在卻沒法還給他了。在希策爾受傷之前,他還曾經仔細地把自己那雙靴子刷得乾乾淨淨,可是現在呢,他恐怕再也不能穿上它行走了。
雖然難過,但老兵們對此事一致沉默的態度,難免不讓人感到奇怪。連亨利希也是一樣,他們似乎是不再去想這件事,不再讓它困擾自己。沒過幾天,他們就又跟往常那樣,有說有笑的。在說起無法歸隊的戰友時,聲音中也沒有那種難受的窒息感。
是他們太冷血了嗎?還是自己太在意這件事了?伊格爾也很難說清對這件事和這些人的感覺。他一方面同情受傷的士兵,一方面看到他們這種反應,心裡很想譴責他們但同時又跟自己說:算了吧,他們也不可能整天想著這些。然而再過幾天,伊格爾有點吃驚地發現,甚至連自己,也開始淡忘那些不快的事,照樣和眾人一起行軍吃飯甚至是說笑。這個年輕人每當想起這些的時候,他越是提醒自己不要那麼輕易就忘掉那些死去或是受傷的人,就越是就更讓他覺得,其實自己確實開始不去在意那些事情了--和以往他不能接受的那些老兵一樣,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天。
「蔬菜、蔬菜……最近的肉類供應開始少了,那些後勤的傢伙,該不會是自己私吞掉肉罐頭了吧?」
欣克爾嚼著甘藍蔬菜做餡的三明治,一邊發著牢騷。對於士兵們來說,沒有戰鬥的時候,開玩笑和發牢騷似乎就是他們最好的消遣。當然,要是有個女人,那就更好了。可是沒有幾個士兵會奢求這些,因為這個美夢太過遙遠,想了只能更加痛苦,不想反而更好受點。黑麥麵包和煙草倒還充足,新兵們已經頗為滿足,但老兵們卻自覺他們應該對此發表一下意見,因此就抱怨上了。
「聽說金圈那兒富得流油,什麼都有,要是咱們在那兒住上一陣子,沒準伙食也會大為改善呢。」
也許是坐上了卡車前進,所以弗裡茨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對此,欣克爾不無譏諷地說「你的要求真低」--哪怕吃著淡而無味的罐頭食品,他也像是在吃著奧登最有名高級餐廳的美味大餐。
艾吉也瞪了他一眼,不過不是針對他對伙食的看法,而是另一項。「傻瓜,伊萬早就把他們家的東西給搬空了,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讓我們來撿個大便宜?做夢吧!」
「那個……金圈是什麼?路德尼亞人真的在那兒收藏了很多黃金嗎?」
傑奇來來回回地看著大夥兒,希望有人能解答他的問題。雖說之前連隊上下已經發佈了命令,整個旗隊裝甲師臨時編入南方集團軍群,朝弗拉基米爾進發。可是對於這些地理知識貧乏的士兵們而言,要搞清楚一個路德尼亞城市或地區的叫法和典故,顯然並不是那麼的容易。
大家這次對他的問題倒沒有報以恥笑,相反,他們對那兒有多少財富珍藏,抱有一定的期待。既然叫金圈,那麼那兒肯定是個富裕的地方。即使高地人把家裡的財寶在他們來到之前先拿走了,可也很難說在那兒的地底下會不會找到什麼更有價值的東西吧。弗裡茨握緊拳頭,興奮地說:
「先跟你們說一聲,那個什麼金圈的好東西我已經先預訂了。要是我能找到的,你們都甭想來分一點兒,自己再到別處找去吧。我這次要發一筆財,到時衣錦還鄉,自然比別人威風!」
「等你找到一堆馬糞或是伊萬佬留下的臭襪子的時候,我們會很樂意讓你把它們打包回家的。」欣克爾對他的狂想不屑一顧。「那兒肯定早就被掏空了。」
跟士兵們比起來,伊格爾的知識水平要高出現一截,所以他對路德尼亞的歷史文化還是有一定瞭解的。弗拉基米爾以及它周邊十四個城市,共同組成了金圈這個繁華的商業地帶。不過那兒並不出產黃金,相反有一種名為綠松石的寶石是當地的特產,除此之外,還有肥皂和絲綢。伊格爾猜想,除了那裡的油田之外,金圈是路德尼亞南部重鎮,那兒的公路可以連接全國。因此上級決定要進攻那兒,可能也是希望借由那兒的交通環境,來到達迅速進軍全路德尼亞的目的吧。
「親愛的,一想起你,我便心緒全無……」
坐在前面那輛卡車上的人唱起這首軍中的熱門歌曲,引得其他人也開始唱了起來。雖說在軍隊之中,有不少兵種都有專屬於他們的軍歌,而且唱起來也是朗朗上口。不過有的時候,這類描寫軍隊愛情的歌曲,更受到士兵們的歡迎。
「主啊,又是它!」
艾吉看到那些人又唱了起來,不耐煩地把臉扭到一邊。之前伊格爾就聽他說過,對這首歌並不喜歡,只是沒想到他討厭的程度居然有這麼高。
「它沒那麼難聽吧?」
伊格爾開始的時候對這首歌既不討厭也不喜歡,不過聽得多了,就習慣了,也自然覺得它確實旋律動聽。艾吉見他問,便回過頭來,又瞪了那些唱得十分投入的人。
「這不是難聽不難聽的問題,我不喜歡它,這也沒辦法。況且這種歌越唱越讓人難過,它除了讓你想一想家鄉那邊的戀人,卻沒法把她變出來,那樣的話唱它幹嗎?!」
他的理由雖然牽強了些,不過倒也有一點道理。坐在他們對面的小鴨傑奇聽到艾吉這番話,笑著說:
「准尉,我也喜歡唱這歌兒,不過我沒有戀人,所以再怎麼唱也不會擔心。您也試試吧,有時唱歌能夠帶給人好心情,我在家鄉的教堂裡加入過合唱班,唱著頌神的歌曲,會讓人覺得離全能的主更近了。」
看到艾吉睜大眼睛哭笑不得的模樣,伊格爾忍不住放聲大笑。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老成扭不過天真吧,他心裡這樣想。雖說傑奇這個新兵毫無戰鬥經驗,而且總是愣頭愣腦的,不過有時他的純樸還真讓人拿他沒辦法。
「你還會唱聖歌?了不起!」
弗裡茨朝他豎了豎大拇指,欣克爾也點點頭,不過他的恭維可沒那麼容易讓人接受了:
「是啊,希望你以後要是被敵人打中,千萬不要用那嗓子來求救,不然的話讓高地人誤會我們這邊有女人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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