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裝甲部隊攻佔下一個位於城郊的拖拉機工廠後,這裡也被第一裝甲輕步營進駐。】他們必須要對這兒進行徹底清理,使得後面的部隊、戰地醫院和指揮所得以進入。在跨過廠房大門的時候,伊格爾看到這棟樓沒有被炸平,可能是指揮部的意思吧,希望留下一些地方來作為我軍的陣地。那些原本掛在大門上的鐵鑄成的高地文字,也落得到處都是,和玻璃碎片混雜在一起。己方的坦克還守在外頭,一個坦克車長從炮塔裡面鑽出來,滿臉都是黑灰,衝著他們喊:
「夥計,這兒交給你們了,別把我們的心血弄丟了啊!」
「不用擔心,要是有女人的話,也一塊兒交給我們得了!」
欣克爾這樣回答對方,那個裝甲兵哈哈大笑,又鑽進坦克裡,吩咐繼續前進。伊格爾按照軍校教給他的知識,吩咐排裡分為兩隊,在廠房的西端進行搜查,然後再回到中央集合。他自己則帶著其中一隊往樓上搜查。跟在他背後的欣克爾瞧見伊格爾端槍的樣子,壓低聲音說:
「別緊張,少尉,槍口向下比較好,不然遇見自己人就糟了。」
伊格爾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太過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的動靜,所以槍口一直向前,這樣確實不利於前進。他沒有回答,只是把槍稍稍放下來,繼續踩著碎片上了樓梯。這兒的設備都沒來得及被搬走,尤其是那些重型設備,都只是匆忙地堆放在一角,用厚重帆布蓋上。看樣子,路德尼亞人似乎沒有料到奧軍會這麼快就攻到城裡--又或者可以這麼說,路德尼亞人對他們的戰力太過有信心,所以沒有打算撤退這兒的一切。
在二樓,伊格爾他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正當他們的排長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跟在左邊搜查的士兵傑奇叫了起來:
「少、少尉,這兒後面有什麼東西……」
伊格爾馬上緊張了起來,大家也是把剛剛放下的槍又再緊握在手裡。他們順著傑奇指的方向,看到在一塊靠在牆邊的帆布後面,有什麼東西在不時地鼓起。難道是敵人的殘兵來不及逃跑,躲在這兒了嗎?
伊格爾一邊想著,一邊和另一個比較靠近那兒的士兵緩緩走上前。他示意對方看自己的手勢,然後屏住呼吸,猛的把帆布一拉。頓時,在那後面的東西發出「嘰嘰」的聲音,跑了出來。原來是幾隻老鼠!
大家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嘲笑傑奇,就又聽到另一側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不過這一次不是敵人,也不是老鼠,而是第二排的分隊,他們也到這兒進行搜查。在詢問過沒有異常狀況後,他們決定去向連長匯報,好讓後面的人得以進來。
這時,在西面小分隊的一個士兵跑上來,告訴伊格爾他們發現了幾名敵人。伊格爾連忙跟對方一起到了樓下,在一個像是辦公室裡的地方,士兵們正圍在那兒,好奇地看著裡面那三個路德尼亞兵。他們身穿黃色軍服,頭髮剃得光光的,很可能是來不及逃跑想躲在這兒結果卻被他們發現。在剛剛的短暫交火中,他們排裡就有一個士兵因為躲不過從牆裡射出的子彈而倒下。伊格爾看看那個癱倒在地上的士兵,又看看守在他身邊的弗裡茨,後者搖搖頭。
「沒救了,可能是打中了脖子的動脈,一下子就死了。」
伊格爾盡量不去聞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又看看那幾個敵人。除了一個士兵面無表情之外,其他兩個比較年輕的士兵面露惶恐之色,嘴唇顫抖。艾吉跟他報告了其他地方一切正常外,又看看這些俘虜。
「怎麼辦?」
雖說已經是排長了,可是伊格爾對這些毫無經驗,如今被人問到,他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答。忽然,在一邊有個士兵衝了過來,指著這些路德尼亞兵破口大罵:
「該死的雜種!你們居然殺死了艾爾伯特!我要殺了你們!狗娘養的!」
他是那個士兵的好友,現在看到朋友的屍體,難以抑制自己滿腔怒火,恨不得要將這幾個兇手千刀萬剮。旁人趕緊攔住他,勸他不要衝動。伊格爾剛想說把他們交給後方的憲兵,艾吉在他耳邊說:
「把他們幹掉得了,省得麻煩。」
伊格爾吃驚地看著對方,他根本沒想到艾吉會這麼說。不過他還是搖搖頭。
「不,派人把他們押到憲兵那兒去吧。」
「是,少尉。」
艾吉沒有反駁,甚至沒有一點兒表情,彷彿他根本不曾說過剛才的那句話。當這幾個戰俘從圍觀的奧軍士兵中走出去的時候,那個士兵仍然在朋友的屍體旁嚎啕大哭。伊格爾看著那個死去的艾爾伯特,心裡浮現出他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新兵的模樣。那個時候,他還會臉上發燙,跟老兵們說笑,可現在呢……
「行了,孩子,起來吧,你還活著,這就夠你慶幸的了。」
「有什麼好哭的,打起精神想想自己吧。」
老兵們扔下這幾句,又到周圍巡察去了,有的人把那個哭得滿臉是淚的士兵拉走。聽到他們的話,伊格爾在心裡想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因為在他看來,這些老兵的們反應未免太過無情。艾吉在裡面打開了幾個抽屜,甚至發現有一包香煙。他高興的拆開來,把一根遞給伊格爾。
「來吧,慶祝我們暫時無事!」
伊格爾看著自己手裡被他塞進來的香煙,心裡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還沒有真正面對像白刃戰、塹壕戰那樣的惡戰,他們排裡就失去了一個士兵。而且更讓他感到不是滋味的是,他所感到震驚的事情:戰俘該殺、士兵的死無人惋惜,卻沒有一個老兵感同身受的。他們更多的,只是關心自己的那條命。
也許是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艾吉抬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伊格爾,給了這個初上戰場的小伙子一個淡淡的微笑。這個微笑,跟他在回答伊格爾如何面對戰爭時的笑,是一樣的。只是這個時候的伊格爾,卻覺得自己與這些士兵之間,彷彿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雖然路德尼亞軍在羅曼公國投下大軍,可是這些部隊卻沒能起到保衛領土的作用,甚至連阻止奧軍的攻勢也無法做到。在經過五天的轟炸和突進後,路德尼亞軍的最後一個當地指揮所也落入奧軍手中,其指揮官因為不願逃跑而開槍自殺。羅曼公國被插上了奧登尼亞神聖帝國的旗幟,而這個佔據著重要戰略位置的地區失守,意味著奧登尼亞軍迅速突進敵人首都成為可能。首相卡爾?海因茨的願望正在一步步--其實應該說是一大步一大步地--實現著。當伊格爾他們得以觀察整個羅曼公國市中心的時候,才發現這裡一切都被炸平了,整個城市和周圍的鄉村都無法倖免。戰爭的破壞力,令初次踏足戰場的年輕人無法平息自己的心緒。
「還好,還好,這一切,不是發生在我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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