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內情的人,一定會以為,身為奧登尼亞政府高官身邊的下屬,肯定是身份與眾不同,而且擁有著莫大的權力。不過,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知道,要想在高官的身邊呆的長久,除了自身的能力外,如何揣摩上司的意思,不必等對方開口就盡量辦好事情,是十分重要的。而且除此之外,還得明白上司的想法,得到對方的信任,這樣才有可能在那個位置上幹得長久。有的人本以為這是接觸權貴的大好機會,可是當做下來之後,才知道這個工作的難處,於是不得不急流勇退,回到適合自己的位置上去。所以,能夠一直留在高官身邊繼續任職的他們的心腹下屬,少之又少。而尤琛·弗萊德,正是其中之一。
創世歷1085年的年末,奧登尼亞軍方想像中的大獲全勝並未到來。相反,昂尼亞方面的空軍與奧登尼亞空軍戰成平手,雙方陷入了膠著戰中,難分勝負。對此,奧登尼亞首相卡爾·海因茨十分不滿,可是現在除了申斥自己的空軍元帥以及空軍部隊沒有盡力外,他和他的將領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在意識到空軍是不可能取得這場勝利後,首相的臉色也一天變得比一天差,而此時,為了減少傷亡並且為日後的作戰作準備,他下令要將前線的部分空軍部隊撤回來,以備不時之需。這樣一來,誰都知道,首相是不想再在昂尼亞上空繼續耗下去了。除了空軍元帥伯納特以外,不少將領都覺得鬆了一口氣——其中也包括空軍中的許多指揮官。他們本來就覺得這次作戰太過倉促,不適合在此時作戰。如今的戰況,恰恰證明了他們的看法。而他們也不希望空軍會繼續這樣下去消耗作戰力,因此有效地撤軍,就是最好的方法。
卡爾·海因茨並不是不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可是他對昂尼亞作戰,也不是出於一時之氣。不過現在戰況沒有進展,他也只能選擇撤退。自從在取得整個米德加爾德大陸的霸權後,這位首相對自己的軍事才能信心大增,他依然相信自己可以取得勝利,將奧登尼亞帶到一個更高的台階,成就令他的前輩們也無法做到的大事業。
在一次商議空軍重新部署暨下一步戰略作戰會議上,首相宣佈將前線的空軍部隊撤回西岸防線,重新部署。這個決定讓眾人都輕鬆了不少,因為這表明首相已經不想再繼續昂尼亞的空戰了。在那些將領們都離開後,尤琛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站在軍事地圖前面,目光落在了東部的阿斯加爾德大陸上。
「閣下?」
海因茨抬起頭,既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副官,又像是在遠眺著另一方的土地。「親愛的尤亞,你認為,我們的士兵,會戰無不勝嗎?」
「是的,閣下,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看到屬下如此堅定的神情,海因茨咧開嘴笑了起來。已經有好幾個星期,尤琛都沒有看到他這樣笑過了,現在看到對方心情放鬆,他也覺得好受了不少。海因茨點點頭,又繼續看著那幅碩大的地圖,像是在喃喃自語地說著:
「是啊,帝國的邊界,又怎麼會僅此而已呢……」
好不容易結束工作,尤琛離開工作的首相府回到家。家人們像往常那樣歡迎他,家也還是像以前一樣,是他放鬆身心的地方。親吻過妻子和孩子後,尤琛發現一旁的羅蕾萊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似的。但他沒有多問,而是回到樓上梳洗,然後又下來和家人團聚。用過晚餐,尤琛先是回到自己的書房。到了夜裡十點多,他的家人都睡下了,他這才來到樓下,然後拿著酒瓶和酒杯回來。
剛走上二樓,他就看到羅蕾萊從埃爾文和約翰的臥室裡走出來,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他叫住了對方,羅蕾萊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不過手指卻絞著披肩的一角沒有鬆開。
「晚上好,先生。」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尤琛打量著她那發白的臉色,忽然做了個奇怪的表情。「你該不會是想我會不會那樣對你吧?」
羅蕾萊愣了一愣,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先生。只是我……」她走近對方一點,壓低了聲音。「在兩天前的晚上,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是什麼?」
看到對方左右張望,尤琛就知道她不想在這裡說出來,於是他示意對方跟過來,兩人一起進了書房。關上門後,尤琛才又問道:
「現在可告訴我了嗎?」
「是的,先生。」羅蕾萊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是解放了,相反,想起那天晚上所見的事情,她仍然心有餘悸。「兩天前,我記得凌晨一點二十分左右,我因為睡不著,所以打算到樓下喝杯牛奶,這樣對睡眠有幫助。不過當我走到廚房外的旋轉樓梯旁邊的時候,才發現走廊上有扇窗戶是打開了的,風一直往裡吹。我走過去把它關上,卻看到……在外邊鞦韆架那裡,有一個全身漆黑、頭髮像是灰白色的女人就站在那兒!當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女人……消失了……」
「什麼?!」尤琛大吃一驚。「你當時真的親眼看到是這麼一個女人站在花園那兒了嗎?」
「是的,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剎那,不過我不會看錯的!走廊上的壁燈還亮著,而且我當時手裡拿著燭台,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不過確實是有這麼一個女人出現過!她的臉是白的,頭髮是白的,不過身上全是黑色,看不清原來是黑色還是因為在夜裡,所以深色的衣服也成了黑色。她就站在那裡,看著我……我當時嚇壞了,連喊都沒喊,後來她一眨眼就不見了。我去花園裡轉了一圈,不過根本沒找到她……」
尤琛忽然一拍桌子,瞪著面前的羅蕾萊,讓對方嚇了一跳。他十分嚴厲地說道:
「聽好了,羅爾!下次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你絕對不能自己一個人到花園裡去找,知道了嗎?!這樣太危險了,在搞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之前,你不能這麼做!」
「可是,先生……要是……」
「行了,羅爾!你不要忘記了,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與休厄爾委員命案,還有副首相府傭人被殺案有關的犯人!你單獨面對她,就會有性命危險!要是以後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不要一個人逞能,必須通知這裡的人,讓他們盡快提高警戒才是!」
在尤琛的目光下,羅蕾萊只能低頭稱是。當然,她也知道對方是關心自己才會這麼說的。尤琛得知此事後,不僅意外而且震驚。那個從勞動營生還的女士官瑪戈特·海斯勒,不僅沒有離開過本地,相反還一再作案,甚至如今還出現在自己的家裡!他突然站起來,來回地走動,一邊說:
「那個女人,居然來到我家……她們到底想幹什麼?!要是那樣的話,我的家人,這兒的傭人們,瓊,還有……他們都會有危險!可惡!這些魔鬼,為什麼總是這麼陰魂不散!」
羅蕾萊看著他焦慮不已的神色,也替他感到擔憂。作為一家之主,不僅是要管理這個家的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是,要維護這個家的安全。她沒有提起那天在廚房裡看到女傭希爾達的事,就是想自己再打聽清楚些,然後再作決定。畢竟現在說這件事,也不大合適。尤琛站在窗前,看著那片漆黑的樹林,蒔蘿谷宅後方的樹林是沒有任何防護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想從那裡闖入,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灰白的頭髮、還穿著那身黑衣服……這麼說,那個女人最近沒有離開,而是繼續留在附近這個地區!看來,這裡成了她們的大本營了!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家裡?而且還故意挑你能看到她的時候……」
羅蕾萊也正在想著這個問題,她猛地抬起頭。「那個女人,會不會是知道您與調查的事情有關,所以藉著這樣的現身,好來警告您?」
尤琛轉身盯著對方,久久沒有說話。要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那些作案者的手上,已經擁有了勝利黨和禁衛軍上層的重要人事機密檔案,她們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們是想警告自己知難而退、不要再多管閒事是嗎?尤琛咬著牙說:
「不,我不能!我不僅是禁衛軍的一分子,更是這個國家的一分子,絕對不能容忍這些魔鬼和殺人兇手,在我們的家園裡肆虐!」
羅蕾萊沒有說話,似乎還在想著什麼。尤琛看著窗外那盡被黑暗籠罩的大地,想了想,對羅蕾萊說:
「走,我們到花園裡去看看,也許會有點發現。」
這個家的女家庭教師當然沒有問題,於是兩人帶著手電筒和尤琛的愛犬帕蒂,一起來到花園裡。羅蕾萊憑著當天在窗邊所看到的一切,來到鞦韆架旁邊,指著那一塊草地,告訴尤琛:
「這裡就是我在那天晚上看到那個女人所在的地方。」
尤琛圍著這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之後他看著周圍,離大樹和鞦韆架不遠,就是花叢,後邊就是樹林。如果羅蕾萊從走廊的那個窗戶看到那個黑衣女子站在這裡,那麼她很有可能以這些樹木作為掩護,迅速離開蒔蘿谷宅的花園。帕蒂這時好像活躍起來,不停地在草地上嗅來嗅去,羅蕾萊正想叫它,尤琛抬起了手。
「等一下,帕蒂可能是發現什麼了。」
帕蒂繼續圍著那一小塊草皮轉來轉去,尾巴甩啊甩的。它那黑黑的鼻子拱著地上的草,又不時用爪子去挖,好像真的找到了什麼似的。尤琛跪下來,試著挖那裡的草。沒想到才挖幾下,一整塊草皮就被掀開,露出裡面的泥地。看樣子,這裡早就被人挖過了,不然也不可能一挖就掀開草皮。尤琛讓帕蒂退後些,羅蕾萊則拿著手電筒照射著那裡。在強光的照射下,他們看到泥土中似乎埋著什麼東西……
「是、一隻手指……」
羅蕾萊下意識地捂著嘴,尤琛則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把那截埋在土裡的斷指拿起來。雖然表面的皮膚已經開始有點腐爛了,不過仍然能看出那是一隻人類的手指。尤琛默默地看著它,然後用手帕把它包起來,又拍了拍帕蒂的頭,示意它幹得好。然後他站起來,注視著羅蕾萊。
「瞧,魔鬼真的來過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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