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琛想到這裡,不禁很不愉快地甩甩頭。他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時都沒有退縮過,也不會害怕這種暗殺,可是他必須對家人的安全負責,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希望看到家裡人因為這些原因而生活在恐懼中,所以他一直沒有把事情告訴任何人,而是默默地思考對策。
在拐過路口後,車子在小鎮平坦的路上行駛,向半山上的區域進發。尤琛的雙眼注意到在前面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有一個黑髮女子在緩緩走著,她的手裡還拿著一個手提包。尤琛把車子放慢下來,他沒有按喇叭,而是向著那一側喊道:
「上車吧。」
羅蕾萊回過頭,驚訝地看到男主人開著車幾乎停在自己身邊。她還沒來得及推辭,尤琛就已經打前座的車門打開了。這下子,羅蕾萊就算覺得這樣做不妥,也無法推卻別人的好意,只能道謝然後坐上來。尤琛沒有說話,不過羅蕾萊覺得這樣悶坐著更糟糕,所以她試著說:
「您今天比往常要早回來,埃爾文和約翰一定很高興。」
尤琛哼了一聲,當作是回答。車子從鎮上駛過,來到半山的公路上,這兒的路並不陡,也不難行駛,可是尤琛還是一言不發。羅蕾萊看出他不是討厭自己說話,可能只是他一時想不出要說什麼而已。雖說主人不說話,自己就滔滔不絕,這樣有違禮貌,不過乾坐著也並不好受就是了。尤琛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她的不自在,問了一句:
「到那兒買東西嗎?」
「我是來拿信的,」羅蕾萊笑著看看自己的手提包,「當然也買了點果醬之類的東西。」
車內又是一陣沉默。羅蕾萊發現尤琛有時會通過倒後鏡瞄自己一眼,不過動作很迅速,讓人很難注意到。自己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心想早知道這樣就不上車了。最近不知怎麼的,跟這位男主人相處,似乎比以前更加困難了。為了避免尷尬的氣氛,羅蕾萊又問:
「休厄爾家的案子不知道怎麼樣了?調查有結果了嗎?」
尤琛眉毛一皺,不過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還在調查。那天也許是他家的傭人太過驚慌了,所以才把休厄爾先生病發身亡看成是被人謀害。」
羅蕾萊點點頭,不過尤琛卻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誰都知道那是一起謀殺,可是卻因為上級的壓力,自己不僅不僅光明正大地匯報上去,而且連消息也得對外封鎖。看著身邊的女孩,他擔心萬一類似的事件再發生,而且事發地點是在自己家裡,那麼實在是防不勝防,他們都會有危險。
羅蕾萊當時在樓上寫信,也沒有人看到她走下來……
尤琛閃過這樣的念頭,不過他看著對方的側臉,心想絕對不會是她幹的,這不可能。羅蕾萊沒發現男主人的目光,她也回憶起當天的事情,一邊說:
「真是個可怕的夜晚,那一天……可惜在周邊地區搜查的時候,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物。第二天我去小鎮上魚店的時候,聽到那裡的老闆娘一個勁地在說,她看到了什麼『一個個子高大的男人經過那裡,神色可疑』,還有的太太說『看到過有人在休厄爾家門外轉悠,戴著帽子,是個外國人之類的』,什麼樣的流言都有。住在靠近路口那邊的達莉亞太太沒看到什麼時候,只是瞧見有個頭髮灰白的遊客,她覺得很失望呢。」
尤琛身上一震,他看向羅蕾萊。「你說的是真的嗎?有人看到過這麼一個頭髮灰白的人?是在什麼時候的事?」
「聽達莉亞太太的意思,好像是事發前一天的事情吧,因為她本人一向喜歡說這個說那個,有時——有時我們也不知該信不信她的好。」羅蕾萊看到對方的神色後,也認真地回想著。「她說因為看到那個人看上去挺年輕的,不過頭髮卻像老人那樣,就像、她說那是像『枯萎的水仙花那樣的灰藍色』,讓她覺得怪可惜的,年輕人不該是那樣的頭髮——她甚至還認為,那是對方染上去的,所以說很不應該呢。對了,我記得在應該也是在同一天,我也看到過達莉亞太太說的那個人,好像是個女孩吧,在剛才我們經過的路上走著,一下子就轉進樹林裡去了。」
車子一下子停住了,因為前方有一輛轎車要下山去,所以尤琛把它停下來,示意對方先過去。他扭頭看著羅蕾萊,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真的看到過那個人嗎?不會有錯?」
「是的,先生。」羅蕾萊對他的震驚同樣感到意外。「我當時就覺得納悶,為什麼一個年輕女人,會有那樣髮色,這實在是很奇怪,所以我才多看了一眼。」
接下來的一段車程,尤琛沒有說話,只是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顯得關節突出而且蒼白。而羅蕾萊也是十分訝異,為什麼對方聽到自己面對面地見過那個有著灰白頭髮的年輕女人後,會感到如此震驚。在轎車開到蒔蘿谷宅的門外時,尤琛看著羅蕾萊,神情嚴肅凝重地說道:
「聽好了,羅爾,現在這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件,可能會有些外來者對我們這裡造成危害,你必須要注意。埃爾文和約翰,還有家裡的安全,請你都多加留意,一旦發現不明的外來人員進入,就要提醒園丁或是管家去應付。此外,還有就是,你……」
他盯著羅蕾萊的臉,咬了咬嘴唇,好像把自己想說的話都給嚥了回去。
「一定要小心,好嗎?」
「是的,先生,我會按您說的話去做。」
車子駛進了宅內,羅蕾萊下了車,回到屋子裡,可她不敢往後望去,因為她有點拿不準,要是再回頭看的話,會看到對方是什麼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