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小心些!」紫蘿小心翼翼的將轎子中的晏宓兒扶出來,晏宓兒戴著帷帽,任由紫蘿綠蘿一左一右的扶著她,站在了庵堂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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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庵!」晏宓兒看著庵堂空門之上的三個字,輕聲念道,然後問右邊的紫蘿道:「這裡便是你說的那個地方呢?」
「是啊,姑娘!」紫蘿點頭道:「這裡也是栗州最大的庵堂,據黃管事介紹,栗州比較有地位,不方便拋頭露面的太太姑娘都是在這裡上香,就連上官老夫人也不例外!」
「我們進去吧!」晏宓兒滿意的點點頭,她需要的就是這樣。
蓮花庵到聆風院相隔很近,步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除了紫蘿綠蘿之外,奼紫、青蘿和四個上官家安排在聆風院的小丫鬟也隨行一到過來了,看著晏宓兒移步往前,奼紫青蘿隨後,而四個小丫鬟留在轎子邊上,遇四個轎夫做伴。
蓮花庵是一座觀音寺,無相門上書「普陀勝景」,無作門上書「天飛曼陀」,空門緊閉,上了台階,晏宓兒很自然地從右邊門進入,一個年輕的尼姑雙手合十,向三人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晏宓兒放開紫蘿的手,也雙手合十,回了一聲「阿彌陀佛。
「施主請!」那尼姑很是自然地就引著晏宓兒往裡走,紫蘿兩人後退半步,沒有再攙扶晏宓兒,而是讓她自己與那尼姑一邊走一邊談話。
「請教師父法號?」晏宓兒說話的時候,聲音多了些暖意,與平日大事不同。
「貧尼慧安!」慧安顯然是個寡言少語之人,說過這話後便不再言語,晏宓兒也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與她一起拾階而上,前面是一個巍峨壯觀的「普陀勝景」牌坊,坊腳下是長方形,上有鼓形獅面、龍、麒麟等石雕,上層則是雄鷹、猛虎、龍、鳳、孔雀、山水、雲彩、花、草、鳥的彩畫,整個牌坊美觀堅固,蓬勃大氣,很是不一般。牌坊兩側綠茵茵的草地點綴些爛漫的杜鵑,初春季節更顯得生機勃勃。
過「普陀勝景」牌坊,是一條可供六七人並行的夾道,兩邊均種植上百棵花樹,這幾日開得正旺的海棠(不過卻是普通的垂絲海棠),含苞欲放的白玉蘭,花謝之後,長滿嫩葉和果實的梅,只餘光禿禿枝幹的紫薇,鬱鬱蔥蔥的桂花,矮小的杜鵑……一年四季都不愁有花香相伴了。
正對面的便是天王殿,晏宓兒是經常出入寺院的人,沒有說話,隨著慧安穿過天王殿的時候並沒有下拜,卻在離開的時候很是留意了一下韋馱菩薩,那是一尊常見的金身韋馱菩薩像,而晏宓兒留意的是那韋馱菩薩雙手合十,橫杵於腕上,筆直站立,心底一笑,更是有譜了。
出了天王殿,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個極大的放生池,池上是一座五孔石橋,連接對岸的崇聖寶殿,僅此橋長達十餘米,池水清澈,池中鯉魚成群,更顯生機。
緩步過了五孔橋,慧安引著晏宓兒來到正殿,不用慧安提醒,晏宓兒就將帷帽取下,交給身後的紫蘿,而慧安這個時候才愕然發現,晏宓兒居然還蒙著一層白紗,只露出雙眼。
從右門而進,裡面供奉的前部都是觀音像,正中間的就是一尊金身靈感觀音像,大氣磅礡,雍容尊貴;左右側各有三尊觀音,分別是送子觀音、白衣觀音、施藥觀音以及水月觀音、威德觀音、灑水觀音,這六尊觀音像都是彩塑像,栩栩如生,華貴異常。
隨著守在木魚邊的老尼敲擊木魚的聲音,晏宓兒很是虔誠的叩拜,待她一一叩拜之後,從紫蘿手中接過一張銀票,放入功德箱中,慧安餘光一瞟,眼睛也忍不住的一亮——五百兩!
栗州自古富庶,五百兩的功德銀子倒也不算很多,可那是放入功德箱,而不是拿給知客或者住持的,顯然眼前這個面生的姑娘出身不凡。
「施主,這位是鄙庵的主持圓覺師太!」慧安稍微熱情了三分,主動為晏宓兒介紹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尼。
「信女見過師太!」晏宓兒雙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向圓覺行禮。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客氣,請施主到禪房小坐!」圓覺回了一禮,很是客氣慇勤的邀請道,眉宇間淨是和藹之色。
「謝師太!」晏宓兒聲音中帶了一絲喜悅,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在老尼的指引下,晏宓兒帶著紫蘿綠蘿來到禪房,奼紫和青蘿很有眼色的暫退到一旁去了——她們兩個饒有興致的守在放生池邊看魚。
「慧儀,為這位施主倒茶!」圓覺讓著晏宓兒落座之後,對禪房裡正在抄寫經書的女尼道。
「不勞煩那位師父,這些事由奴婢來做就好!」紫蘿慇勤的道,而後將早已置放在一邊的茶壺拿起,為圓覺和晏宓兒倒了一杯涼茶,而後又退回到晏宓兒身後的蒲團盤膝而坐。
晏宓兒很是自然地將面紗取下,沒有挑剔的喝了一口涼茶,坦然的看著眼前的老尼。
好一個絕色佳人!老尼也覺得眼前一亮,雖然出家人不沉迷皮相,可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長得漂亮始終是更受歡迎的,更何況,晏宓兒一臉的謙和安然,沒有絲毫驕縱氣焰,讓人看了心裡都很舒服。
「施主很是面生,是頭一次到蓮花庵燒香的吧!」圓覺很肯定自己是頭一次見到眼前的女子,如此出色的女子一見之後是不可能忘卻的。
「信女不久之前初到栗州,蓮花庵也是初次到的!」晏宓兒溫婉的應著,道:「信女自幼便有吃齋禮佛的習慣,以後還要經常打擾大師清修!」
「哦?難道施主舉家搬遷到栗州?」圓覺更想問的是晏宓兒是否嫁到栗州,但那話就算是她來說也有些唐突,就換了個問話的方式。
「信女夫家在栗州,不日就要成親!」晏宓兒臉上沒有喜色,而是有股淡淡的憂愁,似乎嫁的不是良人一般。
「那是喜事,為何一臉的憂色?那不成那夫家……」圓覺有些奇怪的道:「不知道夫家是栗州那一戶人家,施主是否方便說與老尼來聽!」
「倒是與夫家無關,而是信女本以為能夠長伴青燈古佛,誦經吃齋畢生,卻還是難以擺脫紅塵俗世的羈絆,是以有些難過!」晏宓兒淡淡的一笑,無限的哀怨,道:「紅塵多磨難,信女雖然對俗世早無眷念,卻偏偏無法脫離,還要在紅塵中受累,不知何時到頭!」
「施主年紀輕輕怎麼會想著青燈古佛度日呢?」圓覺頗為驚訝,但心底更是確信晏宓兒所遇非人,所以才想遁入空門,以避俗世。
「佛門清靜地,自然得悠閒!俗世為苦,又有什麼是堪不透的呢?」晏宓兒淡淡的道:「我這性子最是適合抄抄經文,誦誦經,為人祈福,為人消災,自得悠閒,樂得其所。紅塵紛擾,熙熙攘攘皆為利,難有淨土!」
「施主何時成親?」圓覺還是有些不理解,就算是她也是歷經磨難之後,才對紅塵死了心,落髮出家後,也沒有完全斬斷塵緣,到這蓮花庵來一方面是避世,可另一方面卻又是入世,晏宓兒長得如花似玉,看著就是冰雪聰明,怎麼會想不開想要落發呢?那不成那未來的夫婿實在是不堪?
「大概還有半個月!」晏宓兒強綻笑顏道:「師太可能也有所耳聞,信女娘家姓晏,梧州人士,夫家是栗州上官家,信女暫居蓮花池畔聆風院,是以能夠有機會過來參拜!」
居然是栗州傳得紛紛揚揚的上官家未來的大少奶奶?圓覺一愣,上官玨她是認識的,沒有想到這位居然就是讓栗州無數高門貴女恨得牙癢的晏家姑娘。
「上官家的大少爺上官玨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與你是良配啊!」圓覺覺得很有必要開導一下眼前的女子,道:「難不成施主聽說過什麼謬傳嗎?」
「師太著相了!」晏宓兒很有些看不起眼前的老尼,她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相當華貴的庵堂住持,她連紅顏白骨都不明白嗎?但是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淺淺的澀笑道:「與上官少爺是否良配無關,而是信女心無雜念,一心只想皈依我佛而已!榮華富貴到頭不過是一場空,絕世紅顏到頭也不過一幅白骨,又有什麼好留念的?」
原來是信佛已經魔症了!圓覺歎氣,要是她的這番話傳出去,不知道要讓多少貴女哭紅了眼,撕碎了手絹……
「那麼施主為何不能皈依呢?」圓覺有些不解的問。
「信女不能讓母親不得安息,不能讓養娘不得安寧,更不能讓還在世的嬤嬤心碎,唯有接受這苦澀無奈的人生!」晏宓兒淡淡的歎息著,道:「好在上官夫人憐惜,將聆風院賜予信女,信女可以經常往來與蓮花庵,等信女為婦人之後,還可以到雲山寺拜佛,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圓覺除了歎息還是歎息,深覺晏宓兒不是個惜福之人,她就不明白她有多麼的幸運嗎?
而她更不可能知道的是,晏宓兒壓根就不是個篤信佛教的人,秦嬤嬤是信徒,可她卻不是,她知曉的佛理都是秦嬤嬤灌輸的,自母親鍾雪晴過世之後,她每年到庵堂吃齋誦經不過是個幌子,在庵堂裡面的另有其人,而她早就金蟬脫殼,隨莫姑姑闖蕩江湖,去那「澶燕會」開眼界去了,要不然為什麼會選擇在「澶燕會」的時節到庵堂誦經?至於今天的蓮花庵之行,晏宓兒不過是給自己了留一條退路而已——要是是在不能接受上官玨那個風流種子,她不介意在蓮花庵出家,削髮為尼之後,可以打著雲遊的幌子,堂而皇之的離開栗州,然後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江湖任我行了!
蓮花庵不是一般地庵堂,晏宓兒一路走來,已經從很多地方發現了,蓮花庵大氣的牌坊,奢侈的花樹,寬闊的放生池,樸實的五孔橋,精緻的菩薩像,都不是一般的庵堂應該有的,身後要是沒有什麼強硬的靠山,晏宓兒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上官家的老夫人拓拔素月是這裡的常客,而主持卻是一個未曾堪破紅塵的老尼,還有一身不高不低的功夫,或者就是姑姑曾經說過的,那種留戀俗世,卻又不得不避世的人,出家不過是一種手法。
蓮花庵的水比她想像的深,估計在很多地方都有相熟的庵堂,一旦在這裡掛了號,以後行事也便利不是?晏宓兒深信,自己到這裡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很快就會傳到上官家的那些人耳朵裡,那也是她的目的之一,讓他們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以後自己行事也就方便了。
晏宓兒與圓覺交談了一個多時辰,把她肚子裡不多卻很是深奧的佛理與圓覺做了交流,而後欣喜的發現,圓覺也不過是個半吊子而已,於是她發動渾身功力,將圓覺忽悠的昏昏道道,覺得她確實是有慧根,深覺她塵緣俗事一旦了結,就該長伴青燈古佛……
等到晏宓兒離開的時候,也很是大方的留下了一張兩千兩面額的銀票,說是添燈的銀子,讓沒什麼慧根的圓覺笑開了臉……
(親們,知道為什麼晏宓兒會知道蓮花庵有很多相熟的庵堂嗎?嘻嘻,文中有提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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