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喬兒
「夫人天天都在盼著二夫人呢。(小說~網看小說)」管家用袖口揩試著眼角:「老奴這就叫人去稟報夫人。」說罷點了一個小廝。讓他跑去二門報信。他自己則親自把黃碩和小弟引見門。按道理,黃碩和小弟應該先去拜見大伯母。
在路上,黃碩向管家詢問了一些諸葛大嫂的情況。這才得知她的病更重了,半個月前就吃不下飯了,全靠藥物維繫著一口氣。
黃碩默默的和小弟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再言語。
很快,他們就見到了大伯母。大伯母袖著雙手站在門廊前,笑容可掬的看著融兒和一群丫頭婆子踢籐球玩。
才四歲多一點的諸葛融咋咋呼呼的正玩得起興,樂得合不攏嘴,腦門上的細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大伯母見黃碩等人來了,揮手讓丫頭婆子們帶著融兒退下去,並細心的叮囑她們替融兒將內外的衣裳全換了。
她斂了笑意,面有戚色的對黃碩和小弟說:「你們總算來了!」說罷轉身去了屋裡,端端正正的在主位上跪坐好。
黃碩沒有解釋,只是連忙拉著小弟進屋向她行了大禮。
見到小弟,大伯母的眼圈瞬間就紅了,把他招呼到跟前坐下:「你就是均兒吧?好好好,乖孩子,一晃十多年,你都長成大小伙子了!」又細細問了他一些問題:「還在上學嗎?進了功名沒有?可曾娶親了?」
小弟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得知小弟十八歲高齡了,至今還不知自個兒的媳婦在哪個牆角蹲著。大伯母不悅的掃了黃碩一眼,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下來了,一邊用絲帕試著眼淚,一邊哽咽道:「我可憐的兒……」
黃碩見了,如芒刺在背,不用她開口,自覺的把自己歸類於虐待小叔子的惡嫂嫂行列,此刻恨不得找塊豆腐立馬撞死算了。鴨梨哩,又不是頭次和大伯母打交道,之前從來沒有被她這樣陰陰陽陽的挑錯。難道她的更年期綜合症終於發作了嗎?
「大伯母不必傷懷。」見自己最敬重的大嫂窘的臉上青紅不定,小弟心裡很不爽,對著黃碩恭恭敬敬的長揖到底,「多虧有了大哥大嫂全心全意的照顧,均兒一直過得很好。父親大人天上有知,也會很高興的。」他三言兩語的點清了大家彼此的身份關係,一點兒也不給這個頂著大伯母身份的便宜繼母面子。這個女人名為繼母,哪有盡過繼母的責任。哼,正牌老爹一死,他們姐弟四個就她被過繼給了二房。如今卻要在大嫂面前端婆婆的款,門都沒有。
黃碩既感激又欣慰,不知不覺中,昔日的小屁孩竟已經長成了男子漢。
大伯母被他噎得堵住了淚腺,尷裡尷尬的訕笑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見諸葛大嫂的奶娘許媽媽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張望,歎了一口氣,對垂手侍立在一旁的黃碩說,「孔明媳婦啊。老大媳婦身子上不大好,日裡夜裡的盼著你來呢。你既然千里萬里的趕來了,就先去看看她吧。」她認命了,還是老老實實的當個大伯母吧。這諸葛均跟他二哥一樣,都不是個好惹的主。
黃碩鬆了一口氣,道了個萬福低頭碎步退了出去。
許媽媽立刻頂著一雙兔子眼迎上前來行禮。
黃碩一把拉住了她,連連說道:「許媽媽,使不得,使不得。」
許媽媽流著眼淚,哽咽道:「二夫人,你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一直盼著你來,姑娘兩眼都快盼穿了呢。」
「請許媽媽帶路。」黃碩提起裙角,拉著她的手疾步走下門廊。
許媽媽連聲說著「諾」。兩人急急忙忙的往諸葛大嫂的院子趕去。
大伯母等黃碩離開後,這才又問諸葛均:「均兒,你可曾想過出仕?」
諸葛均笑著搖搖頭:「稟大伯母,均兒一直無意於仕途。在這個問題上,大哥一向尊重均兒的選擇。」
大伯母臉上的笑容淡了一分:「諸葛家詩書傳家,祖上出過不少名臣。均兒是諸葛家的子孫,首先要想到的就是光耀門楣。常言道,打虎親兄弟。你大哥如今深得君侯青睞。均兒若是有意,大伯母可以讓你大哥把你推薦給君侯。均兒年紀輕輕。一表人材,肯定能得到君侯的重用。」
諸葛均油鹽不進,依舊是淡笑:「多謝大伯母關心。只是均兒閒散慣了,怕是要讓大伯母和瑾大哥失望了。」
大伯母一聽到「瑾大哥」三個字,臉色頓時暗淡下來。正好外面有丫頭進來稟報:「老夫人,老爺回來了。」
她悻悻的吩咐花婆婆帶諸葛均去見諸葛大哥。
諸葛均對這個大伯母實在是無愛,就勢行禮告辭。
和諸葛瑾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面了,諸葛均對他完全沒有一點印象。好在這個親大哥並沒有象大伯母一樣,一見面就要他來江東謀職,只是親熱的跟他聊了一些草廬近況。諸葛均終於在心理上慢慢的接受了這個大哥。血濃於水,兩兄弟漸漸聊得熱乎起來。
而黃碩和諸葛大嫂的見面卻是淒淒慘慘慼慼。
門口的小丫頭躬著身子打開葦簾,細聲細氣的說道:「二夫人來了。」
還沒進諸葛大嫂的房門,黃碩就聞到了一股濃厚的中藥氣味。
許媽媽驚叫道:「哎喲,姑娘,你怎麼就起來了?」
黃碩看到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扶著一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卻盛妝打扮的女人緩緩的從內室挪了出來。
那女人咧著一張嘴,喘道:「弟妹來了。」話間剛落,她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原本灰白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極不正常的緋紅。
許媽媽大急,慌忙張羅她在几案前坐下。
她是大嫂?那個溫婉富態的大嫂?「大嫂!」黃碩駭然,快步走上前去,幫著僕婦們安頓好她。
諸葛大嫂伸出枯槁的雙手握住她的手,深凹下去的雙眼裡儘是晶瑩,笑道:「你可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大嫂……」黃碩鼻子發酸,只覺得喉嚨時象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竟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諸葛大嫂反倒笑瞇瞇的安慰起她來:「弟妹,莫哭。我還有件事想拜託弟妹呢。」
黃碩強忍著眼淚,點頭哽咽道:「大嫂儘管吩咐就是。」
諸葛大嫂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稍微休息。略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弟妹,我知道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了……三個孩子,恪兒是長子,深得夫君喜愛……融兒年幼,可以養在母親房裡……只有喬兒,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想把喬兒托付給弟妹撫養。」俗語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她還沒死呢,那些小妾就已經按捺不住了。誰知以後,諸葛瑾再會娶個什麼樣的女人進來。諸葛恪年長一些,又有嫡長子的光環,繼母也不敢拿他怎麼樣。而諸葛融有老夫人撐腰,自然也吃不了虧。只有諸葛喬,到時要是受了什麼委屈,怕是連個為他出頭的人都沒有。思來想去,諸葛大嫂認為把喬兒過繼給二房是最好的選擇。反正二弟腰上有傷,不會再有子嗣了。黃碩又為人正直和氣,必定不會虧待喬兒。
房內眾人聽了,無不慼然。許媽媽在一旁,捂著臉,泣不成聲。
原來是臨終托孤。喬兒很討人喜歡的,黃碩很想幫她的忙。只是過繼嫡子這麼大的事,她一人做不了主。她有些為難的迎著大嫂殷切的目光,誠懇的說道:「大嫂,我也很喜歡喬兒,只是,這事我做不了主……」
沒想到大嫂鬆了一口氣,開心的笑道:「只要弟妹願意,我會打點好一切的。」
黃碩點頭:「行,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會視喬兒如己出,真心待他。」
大嫂深吸了一口氣。示意婆子們把她扶起來,一邊艱難的要向黃碩行大禮,一邊謝道:「喬兒就全權托付給弟妹和二弟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黃碩悲從心起,連忙上前托住她:「大嫂……」
諸葛大嫂卻執意行完了禮,然後喘著粗氣問許媽媽:「老爺回來了嗎?」
許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強作歡顏:「姑爺剛回來。正和三爺在書房說著話呢。」
「弟妹舟車勞頓,我也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陪你了。」諸葛大嫂讓許媽媽把黃碩請去客房休息。
黃碩見她這副樣子,也知道她現在是要和時間賽跑,剩著還有一口氣,要把喬兒安排好,所以不再多言,簡單話別之後,就跟著許媽媽去了客房。
在半道上碰到了一個小廝領著小弟正往這邊走來。他老遠小跑過來,喜滋滋的對黃碩說:「大嫂,瑾大哥說大哥此刻就在京城呢。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驛館找大哥吧。」見黃碩眼圈紅紅的,大驚,「大嫂,瑾大嫂她……」
許媽媽不動聲色的在旁邊躬身行禮:「三爺。」
小弟愣住了。
黃碩介紹道:「許媽媽是大嫂的奶娘。」略微停頓之後,才傷心的說道,「大嫂的病比較重,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小弟慼然:「剛剛沒聽瑾大哥提起,小弟還以為瑾大嫂已經無恙了呢。」作為已經成年的小叔子,哥哥不發話,他也不好去嫂嫂的臥房探病。
「我出來的時候,大嫂正有事要去書房找大哥。怎麼,你在路上沒有碰到大嫂嗎?」
小弟搖頭:「沒有。我是想去驛館見大哥,正準備去向大伯母辭行。」一樣都是親哥哥,小弟卻親疏分明。看樣子,他對江東這一房人的陳見還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十個手指也有長有短。黃碩想了想,說道:「那,我和你一道去辭行吧。」還好雷迅的印章,她一直帶在身上。這會兒正好可以當面交給諸葛亮。她很好奇印上刻得是四個什麼字。
於是,兩人又折回了大伯母的院子辭行。大伯母聽清楚他們的意思之後,只是不住的歎氣,並沒有挽留。
搞得黃碩和小弟心裡都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在官驛見到諸葛亮。他們才明白大伯母為什麼會長吁短歎。諸葛亮那個傢伙來京城都有六天了,竟還沒有踏進諸葛府門一步。
把小弟打發到隔壁房間休息之後,黃碩埋怨道:「都是親兄弟,有必要搞得這麼生份嗎?」
諸葛亮搖著扇子,淡淡的說道:「我此次是代表主公來和孫權談判的。於公於私,都是避嫌的好。」
黃碩無語,將大嫂想把喬兒過繼給他們夫妻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講了出來。
諸葛亮目光如註:「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黃碩歎道:「我能怎麼想?如果真像大嫂說的那樣,喬兒也太可憐了。」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大戶人家的宅鬥,不過在現代,可沒少看這方面的小說。想到粉雕玉琢一般的小正太以後要面對那麼複雜的家庭,她的心裡全是憐惜與不忍。
「如果娘子不反對的話,那麼我也沒意見。」諸葛亮輕輕的環摟著她的細腰。
黃碩卻聽出了另外一個信息,回過頭問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諸葛亮微微一愣,反問道:「為夫隱瞞什麼了?」
黃碩轉過身去,笑靨如花:「夫君,你說上次大伯母和大哥給你的那堆壯陽藥是怎麼一回事?」
諸葛亮大窘,臉紅的能滴出血來,吱吱唔唔:「那,那是壯陽藥嗎?為夫一樣也不認得呢。娘子你怎麼知道的?「
哼,想轉移話題麼?跟個神醫混了那麼久,會連幾味最常見的滋陰補陽的中藥都認不出嗎?黃碩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豬哥的胸口上慢慢的劃著圈兒,皮笑肉不笑的咬著牙齒輕輕說道:「夫君,你真的好偉大啊。妾身好生佩服……居然為了妾身能謊稱自己不舉……」
諸葛亮的心裡像有一百隻兔爪在撓一樣,緊緊按住她的爪子,啞著嗓子說道:「還不是一年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麼……為夫舉不舉,只要娘子心裡清楚就行了。」說話間,輕輕的咬住了她的右耳垂。嗚嗚,他們已經有整整六個月零七天沒在一起了。
該死的,怎麼又被他撂倒了!黃碩象掉進了火窟,剎那間只覺得四周熱浪襲人……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