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孤兒寡母
「你究竟是什麼人?」一曲終了。(小說~網看小說)大喬冷冷的問道。很明顯,這婦人是特意來接近自己的。
孫策剛過世那會兒,大喬經常碰到別有用心的人的刻意接近。為了避嫌,她只得帶了不到一歲的兒子孫紹遠走他鄉,深居簡出。七年過去了,除了孫權每個月都會派人來看望她們母子之外,她們娘倆基本上是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已經有些年頭沒有人在她們孤兒寡母身上做文章了。然而半年前,婆婆病重,老人家非常渴望見到孫紹。這樣,她才帶了孫紹來京城侍奉婆婆。知道小叔子孫權是個疑心很重的人,所以,大喬終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盡量不與外界來往。沒想到,就是這樣,還是有人會起心思。
黃碩這才抬起頭來,直視大喬。雷迅的資料上寫得很清楚:大喬不僅是一個美女,更是一個才女。當年,孫策之所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多的是被她的才華所折服。眼前端坐著的大喬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簡單的挽了一個斜雲髻。髮髻上除了插著一根式樣古樸、質量上乘的白玉鳳頭釵之外,再也沒有佩戴任何首飾。美輪美奐的五官依舊可圈可點,表明她曾經是個多麼美麗的女子。只是一雙不再清澈發亮的眸子裡多了幾分滄桑與犀利,明顯有了歲月的痕跡。月白色的襦裙上繡著銀色的流雲花紋,越發的襯得她的目光清冷如水。
「小婦人姓黃名碩,是荊洲人氏。兩年前跟隨義兄輾轉來到了江東。久仰夫人大名,因身份卑微,不能親近,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夫人海涵。」黃碩含笑望著大喬的眼睛,不卑不亢。
好恬淨、溫暖的眼神!大喬心頭一震,三分好感油然而生:「這曲子是你作的嗎?」
黃碩搖頭淡笑:「小婦人才疏學淺,實在做不來這般感人肺腑的詞曲。這是小婦人家鄉一位姓曹的先生所作。」暗道,曹大大,這應該不算侵了你的權吧。
「呵呵,你倒是很誠實。」大喬輕輕點頭,僵硬的身形軟和了些許,親切的問道,「夫人看上去非尋常人家的女子,請問夫家高姓?」
「諸葛。」
大喬「哦」了一句,有些驚訝,又上上下下的細細打量了她一番:「不知夫人如何稱呼子瑜(諸葛瑾的字)?」
「是小婦人的大伯。」
原來如此,怪不得能這般的從容、優雅。大喬眼裡的熱度大降,懨懨的客氣道:「我已經多年不問世事,不知夫人造訪有何請教?」哼哼,不要跟我說,你只是特意來為我彈琴唱歌的!
呃,大喬的心理戒備怎麼會這樣森嚴?黃碩飛快的盤算著。看樣子情報有誤,也許這些年大喬的日子並沒有表面的那麼舒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大喬是完全幫不了船廠的。
沖大喬展開了一個明媚的笑臉,黃碩起身行禮告辭:「讓夫人見笑了。如今見到了夫人,小婦人的心願已了,就此告辭。請夫人多多珍重。」
大喬很明顯的身形微怔,旋即,一絲微笑從眼底蕩漾開來,起身略抬右手:「夫人也請多珍重。」
話音剛落,自有侍女從一旁閃身出來引黃碩出了道觀。
大喬斂了笑意,轉身回到屋內繼續閉門抄經。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你沒事吧?」守在觀外的雷碩迎了上去,輕聲問道。
黃碩使了個眼色:「走,上車再說。」
雷迅掃了一眼守衛森嚴的道觀大門,不再出聲。
兩人急匆匆的下了山,上了等在路旁的自家馬車。
「事情談得順利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雷迅忍不住問道。
黃碩長歎:「那大喬肯定是日子不好過。說不了幾句,她就說了什麼多年不問世事,讓我根本就開不了口。」
「咦,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的情報錯了?」
白了他一眼,黃碩沒好氣的說道:「豈止是錯了,分明是錯的離譜。我看哥哥要好生清理一下門戶才行了。」
「唉,碼頭的事再另想辦法吧。」雷迅眼波閃爍。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布的那些暗線被孫權發現了?怪不得船廠的生意這麼難展開。賣糕的,孫權未免也太神了點吧。
回到家後,雷迅便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連午飯都沒有出來吃。
黃碩很納悶,問阿綠:「要不要給哥哥把飯端進去?」
「不用,書房裡備著糕點呢。」阿綠衝她眨巴眨巴著眼睛,「夫君看書,向來不喜歡人打攪的。」
「哦。」黃碩立馬明白了,那書房裡八成有暗道。這會兒,雷迅鐵定已經不在那屋子裡了。說不定就是去核查情報網了。
大喬在祥雲觀抄了大約兩個時辰的經,就打道回府了。
「娘,娘。」從房裡飛奔出來了一個小「肉球」,興奮的抱著一卷小小的竹簡嚷嚷著,「娘,叔父說我大有進步呢。」
大喬從袖袋裡掏出一方素白的絲帕,憐愛的替他揩去額頭上的汗水:「那當然了,紹兒最厲害啦。讓娘看看,紹兒今天都寫了哪些字。」
孫紹自豪的展開竹簡,用小胖手指著那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念道:「人、木、禾。」
大喬笑瞇了眼,正要再誇上幾句,孫權從屋裡笑呵呵的踱了出來:「大嫂回來了。大嫂每個月都親自去觀裡為娘抄經祈福,真是辛苦了。」
「哪裡,小叔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這麼多年來,我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帶了紹兒在外頭住著,從來沒有好好的侍奉過娘。」說著,大喬的眼圈紅了,「幸虧。娘身邊還有小叔……只希望抄的那些經書能讓娘的身體快些好起來。」
孫權聞言有些動容,摸著孫紹的頭,感慨道:「如今,我們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紹兒也快八歲了,是該好好的請個先生啟蒙了。大哥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自己研讀兵書了呢。」
一提到孫策,大喬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沖孫權點點頭,用帕子捂了臉踉蹌著逕自進屋了。
孫紹慌忙跟了進去。
孫權望著這母子倆的背影,歎了一聲,搖頭離開。
門口,一直低眉順眼的小書僮抬眸看著他的背影,垂著的雙手緊握成拳。
這時,屋裡傳來了大喬清冷的聲音:「阿仇,進來。」
高高瘦瘦的小書僮應了一聲,低著頭走了進去:「夫人,有何吩咐?」
「啪」的一聲,大喬將一卷竹簡扔在他的腳邊,厲聲喝道:「公子身子不好,你怎麼不勸著點,害他寫了這麼多的字。真要是累出個好歹來怎麼辦?去,罰抄三遍,沒抄完。不許吃飯!」
「是。」阿仇稚嫩的眼裡閃過一絲與年齡嚴重不符的無奈,彎腰撿起了竹簡向書房走去。
身後,孫紹連忙搖著大喬,撒嬌求情,滿身的肥肉抖個不停:「娘,不關阿仇的事,是紹兒自己要寫的。」
「娘知道紹兒上進。可是,紹兒還小,等紹兒長大了些,娘自然會請了全江東最好的先生來教導紹兒的。」
「可是,阿仇和紹兒同歲。他早就能倒著背《戰國策》了呢……」
「胡說。」大喬蘭花指輕點他的胖臉,打斷了他的話,「哪有人倒著背書的。阿仇最會撒謊了,他嘴裡有幾句話能當真?紹兒你以後千萬不要當著別人這麼說了,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知道了。」孫紹扮了個鬼臉,胖成一條縫的眼睛亮晶晶的:「娘,叔父說了,明天帶紹兒去騎馬打獵呢。」
不料,大喬臉色突變,沒了一絲血色,緊緊摟住他,神經質的大聲嚷著:「不要去打獵,千萬不要去打獵。」
孫紹這才猛然想起他老爹就是打獵出的事,慌忙說道:「好好好,紹兒不去打獵。紹兒最乖了,明天一整天都在家裡陪著娘。」
大喬摟著兒子,長舒一口氣,笑了:「娘就知道紹兒最聽話了。紹兒想吃什麼?娘親自下廚給紹兒去做。」
孫紹一聽有好吃的,立馬把不能去打獵的遺憾拋到了九霄雲外,小眼睛轉了幾圈,歪著頭叫道:「酒釀糰子。」
「呵呵,就酒釀糰子。」大喬輕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娘這就去給紹兒做去。」
孫權慵懶的斜倚在書房裡的胡床上,仔細的看著手裡的竹簡,問旁邊侍立的侍衛:「兩個時辰,她就只抄了麼一點?比上個月的可少多了。」
「稟主公,大夫人中間見了一名女客。」侍衛的頭垂的更低了。
孫權「啪」的重重放下竹簡,揚眉問道:「怎麼一回事?」
侍衛嚇得打了個冷戰,額上立馬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急忙將上午的事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末了,說:「小的已經查實過了,這女子真的叫黃碩,三天前,跟著父親一起來的京城,目前住在兄長家裡。她兄長一年前在京郊開了一家小船坊,生意冷清得很。不過。她兄長家裡的那些下人都不知道她和諸葛大人是親戚。」
孫權不耐煩的揚了揚手。
侍衛如獲大赦,立馬低頭退了下去。
重新撿起几案上的竹簡,孫權看了看,嘴角略微上勾:「大嫂啊大嫂……」猛然抬起頭,對著門口朗聲喊道:「來人,叫諸葛瑾立刻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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