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夜,黑的深沉,唯有風聲呼嘯。(小說~網看小說)這海邊兒便是如此,海洋廣闊水汽豐富,導致了廣州城常年天氣變幻無常,即便是晴朗的無以復加的天氣,也常常因為悠悠的海風,突然襲來一場暴風雨。
這一處海邊的良港內,海潮澎湃,有節奏的擊打著海邊的岩石,夜太黑,只能聽見如是的聲音,卻是伸手不見五指。
便是這樣漆黑的夜裡,那海風像是忽然被人攪亂了一般,帶來了異樣的氣息。
十多名男子潛在這夜色之中,踩在軟軟的沙灘上,飛快的往那一處停泊的船隻的港口靠去。
這一處港口其實並不大,卻是處處燈火通明,停靠著二十多艘中等大小的貨船,將這港口填的滿滿噹噹的,不過是尹知府利用職位之便,為自家人弄的私人地盤,停泊的船隻往往都與他脫不了多少干係。廣州城的人都知道這麼一處地方。
距離那港口越發的近了,這一行人卻是不再向前,反而躲在一個礁石之後,悄無聲息的潛到水中,往那船舶停靠處游了過去,越發的近了,這些人似是水性極好的樣子,吸了一口氣,便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半響不見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在遠處消失的人竟然一個個的又渾身濕漉漉的鑽了出來,出水的地方顯然都離那下水的地方極遠,一個人靠在一隻船邊的陰影處,換上一口氣,又拿著鑿子潛了下去,繼續自己的工作。
便是在這時候,船上的人領著一個燈籠,晃悠悠的走出來,將那燈籠插在船舷上,便開始解褲腰帶,進行放水大業,一個浪頭打過來,船身一晃,那燈籠便隨著海風而去,那男人咚的一聲撞在船舷上,抓住船舷便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該死的天氣!」
不由得去尋找那燈籠。卻是瞧見那燈籠竟然飄落到海面上,恰好對面的船旁邊竟然有一個頭冒起來,被那燈籠慘白的光芒照出模糊的五官,船上那人見狀驚了一跳,立馬大叫了起來,「什麼人在那裡?」
那水下的人嚇了一跳,便知道事情敗露,一下子又鑽了下去。
船上那人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叫了起來,「快來人啊!水下有人偷東西了!」
一聲大叫,在這夜裡傳的甚遠,各艘船上片刻間便燃起了燈火,而船下港口內許多的人影竟是連衣服也來不及穿,打著赤膊拎著趁手的傢伙便蜂擁過來。
再好的水性在水下也憋不上一個時辰,何況這海邊兒上,吃海上飯的人,水性又能差到哪兒去?
當下面的人一個個的憋不住冒出頭來的時候,便被人一個個的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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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些人怎麼處置?」一個身著汗衫的男子沉聲問道。
尹知府眼中閃過一抹凶光,「不用留了。」這種時候,留下這些人的性命來。莫非馬家人還能跟他講理不成?即便可以講道理,這廣州城的事務也是自成一方,別人插不了手,他們也不樂意別人插手。
那男子聞言嗯了一聲,下方穿著一身黑衣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十來個男子卻是一臉毫不在乎的神色,這些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出來禍害別人自然早就做好了事情敗露丟掉性命的準備。
一幫漢子上來將捆的像粽子的黑衣人拖了下去,便是一刀一個,屍首用麻袋一裝,綁上石塊兒,便拋落下海去,至於那沙灘上的血跡,經那海水一沖,便是了無痕跡,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一般。
不過,站在港口裡的人和依舊潛在海中躲過了這一劫的人心中卻是甚為明瞭。
尹知府望著海面上的船,嘴角微微下癟,望著海面上的一舉一動,下海去的一干人等不多時便都回來了,夜色深重,根本瞧不清海裡的情形,這些人皆是下海查看損失的,將情況一匯總,便由其中一個漢子上前來道,「大人,大半的船下面都被這些人給鑿了個口子,不過下層皆是瓷器一類的東西,已是讓人去修補好了,並沒有什麼損失。」
尹知府聞言臉色方才微微好了一些。他深深的知道,如今他想將這塊燙手山芋拋出去,程水若卻是不肯收,所以他才料定了事後必然有人會有動作。
廣州城其他的商戶那邊可以拖著,馬家人卻是隨時可能動手,他做的是萬全的準備,卻是沒想到馬家人竟然動手的這般快。
一樣貨,許兩家,還有一家在旁邊想壞他的生意,他此刻的處境唯有他自己才知道。
程水若看起來和善,做事情卻是沒給他留多少餘地,不樂意接手這東西,說的是為他考慮,卻也是將他放在火上烤,只是,他找不到沈誠,心中雖然不相信程水若保不住這批東西,卻也不得不將這件事給攬到身上。
真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不過,若是有人以為他就這麼輸定了,卻是小看他尹某人了,只要度過了眼前這一刻的難關,便又有了萬千的可能。
「大人!」一個衙役匆匆的跑過來。看那模樣風塵僕僕,便知道他是剛從城內趕過來的,顧不得喘口氣,便匆匆的道,「大人,老太爺讓人來報,道是您家裡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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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尹知府一愣,那馬家人便是連兩個月也等不及了麼?
隨即不由得自嘲一笑,兩個月後天翻地覆,即便馬家人能將他從這個位置上弄下來,馬家人還能不能在這廣州城有一片天可就說不一定了。
只是。那衙役像是意猶未盡,喘息了兩口,又道,「程姑娘的府上也出事了!」
「什麼?」
若說尹家出事,尹知府還能勉強做鎮定狀,聽見程水若出事,無疑讓他再也裝不出沉穩,失聲喝問道。
那衙役被尹知府的樣子嚇了一跳,本以為尹知府最該關心的是他家中的情況,卻沒料到尹知府抓著他的雙肩喝問道,「程姑娘人呢?程姑娘有沒有事?」
那衙役被搖晃的十分無奈,結結巴巴的道,「程姑娘已經搬走了,就是房子燒起來了而已……周邊的房子被好幾戶人家都燒起來了,這會兒城裡正鬧騰的厲害呢,都在救火。」
這時代失火可不像現代撲滅那麼容易,往往是一家失火,整片整片的城區都會被吞噬,這種大事顯然作為一位府尹大人是應該親臨現場指導工作的。
不過,這事兒在那衙役心中自然要比尹家失火來的沒那麼重要,至於說程水若府上出事,則是因為大火從那兒開始,隨口一提罷了。
顯然,尹知府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緊張,聞言呼出了一口氣,知道不是程水若的新居出問題,事情便輕鬆了許多,鎮定了下來才道,
「既然如此,賈正,你帶人回家去瞧瞧,我回城去看看,這邊兒的人手也要留足了,切忌讓人鑽了空子。」
心頭不由得有些嘲諷,若非他早料定了這碼頭會出事,所以親自前來鎮守,若是呆在城裡的話。恐怕如今還為了自家的火災或者是城裡的火災忙的脫不了身。
這幾把火燒的好啊,馬家人是真正的等不及要給他個好看了,燒了這些貨,再燒了尹家,他便再無力承擔這些損失,便是讓整個廣州城的大戶們與他為敵。
好在他料定了會出事,馬家人的作風一向強硬,早就讓人守好了門戶,家裡的親戚也是盡數通知到位了的,想必損失不會很大,至於城裡的那一場火,尹知府冷笑,事到如今,他還在乎那個麼?
一封奏折去了京城要個把月功夫,再回來還要個把月功夫,這還不算上那個狗屁朝廷層層審批的時間,兩個月,足夠他發揮了!
馬家人,很快就會知道挑他當軟柿子捏會是什麼結果!
尹知府望著遠處天邊微微的紅光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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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月亮的夜,難得有如此的光明,只是,面對著紅彤彤的天,這廣州城裡享受著夜如白晝的人卻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陸虎,陸虎一向睡的晚,作為一個有錢人,自然不像是尋常人家那樣到了夜裡為了節省幾個燈油錢,便早早的上床抱老婆。
實際上,他每天夜裡雖不說夜夜笙歌,卻也要找些個樂子的,比如說,今兒個,便是同一幫兄弟賭錢耍。
其中一個倒霉蛋出去上廁所換手氣的時候,便瞧見了那紅彤彤的天。
陸虎未必有多好的心腸,不過,這大火一起,也少不了派人去幫忙救火,不為別的,就為那戶起火的人家離自家的房子雖遠,卻也經不住一場海風。
他自個兒也想去的,卻是沒想到還沒衝出門,便有人道是有客來了。
大半夜的,誰這麼閒的蛋疼?
來人的話,卻是引得他不得不見,「你可想為你妹子報仇?」
為了這一句話,他便讓下人將人引到了客廳,奉上了熱茶,卻是不想,走進客廳的時候,瞧見的人讓他吃了一驚。
「戴管事?」陸虎一愣,隨即哈哈笑道,「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戴管事翹著腿,一點兒都沒有自家是下人,對方是大財主的覺悟,宰相門前七品官,「你自然不想我來,如今廣州城包括陸老闆,唐老闆,還有那兩兄弟,怕是沒有一個人樂意見到我們馬家的人吧?」
知道了你還來!
陸虎不由得腹誹,卻是笑道,「馬家出了大亂子,咱們這些常年受馬老爺子照顧的小戶皆是十分的想念他老人家,說來戴管事對在下平日裡照顧也挺多的,見到您沒事,可真是太好了。」
馬家人行事蠻橫,除了胡家和沈誠那是誰也不放在眼裡,平日裡就沒把誰當成*人看過,陸虎在這戴管事手上吃了不知多少的虧,這番話說出來卻是暗含諷刺了。
戴管事聞言,臉色不由得一變,若是在平日裡,早就憋不住要給陸虎小鞋穿了,只是最受馬老爺子器重的馬管事的事情在前,人被打斷了腿送到馬家門口沒多久就斷了氣,算是狠狠的打了馬家人的臉,也讓馬家的下人暗自警醒,不敢再那般的囂張,強忍下那口氣才道,
「今日,我不是來與你敘舊的。」
第一回合,陸虎略勝半籌,笑著道,「不知戴管事又是為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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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我就是來問你想不想替你那妹子報仇的?」戴管事的聲音壓抑著憤怒,陸虎擺明不把她放在眼裡,若非馬管事的前車之鑒,他早就暴走了。
心頭不由得恨恨的,馬家才稍一失勢,這些人便不將他看在眼裡的,須知道馬家人的根基還為動搖,等到收拾了該收拾的人,他勢必不會放過眼前這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的。
「報仇?」陸虎挑了挑眉,頗為驚訝的道,「戴管事此言何出?我那妹子不守婦道,有辱我祖上的名聲,最後投環自盡倒是省了我親自動手的功夫罷了,何來報仇一說?」
頓了頓,瞧見戴管事青筋畢露的模樣,又道,「莫非戴管事是聽了外人的胡言亂語?」頓了頓擺擺手冷笑道,「莫要說她本就是投環自盡的,即便是被人給害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我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不守婦道的婦人幹出什麼傻事兒來。此話還是休要再提了,若是戴管事今日便是為了此事而來,外面大火燒的正烈,搞不好就要把我這點兒家業給葬送進去,陸某人少不得要失陪去救火了。還望戴管事原諒則個。」
「陸虎!」戴管事突然喝道,陸虎站起身來拱拱手,笑道,「不知戴管事有何指教?」
「你便是死了心要跟認賊作父與那姓尹的同坐一條船要與我馬家人為敵了是吧?」戴管事沉著臉問道。
陸虎聞言眉頭一皺,「戴管事此言何解?」說著又笑了笑,「我不過是不想參合進諸位的恩怨裡面罷了,像我這樣的小戶人家跑腿兒辦事不如您,說到出錢吧,馬家人隨便拔根腿毛也比我腰桿粗,馬老爺子也瞧不上眼不是?我還指望著過兩天消停日子呢,神仙打架,咱們凡人還是甭參合了。」
戴管事聞言不由得氣的臉色鐵青,連道了三聲好,「好!好!好!好你個陸虎!我便將話放在這兒,姓尹的便是你的下場!告辭不送!」
一拱手,提腿就走,背後陸虎的臉扭曲了一下,隨即便又笑瞇瞇的三步並作兩步趕了上去,一把拉住戴管事的手道,
「我說戴管事啊,您老人家幹嘛這麼大的火氣?」
戴管事冷冷的瞥了陸虎一眼,陸虎道,「不就是那麼點兒破事兒麼?您不在,我胳膊肘也擰不過大腿兒,所以才跟姓尹的虛與委蛇,我陸某人說話算話,這事兒,我絕不會幫襯姓尹的半點兒。」
戴管事扯了扯嘴角,沒說話,陸虎見狀抹了一把臉,有些焦躁的道,「馬老爺子究竟想讓我幹什麼?要是要讓我把身家性命搭上陪他老人家玩,老子倒是不怕跟姓尹的來跟馬家作對!別把老子逼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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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管事笑了笑道,「這倒是不用!馬老爺子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麼?」
陸虎彎彎嘴角,心頭嘲諷不已,那戴管事卻是道,「明兒個早上你便知道了,馬老爺子的意思是,要讓姓尹的在這廣州城呆不下去。你們別伸手便一切好說!」
陸虎看了看外面的天,火燒的依舊是那麼旺,他能從空氣中問道那烈火燒過以後獨特的氣息,戴管事任由他出神的望著外面的天空,笑吟吟的瞧著陸虎,片刻過後,陸虎方才轉過頭來,
「就這麼簡單?」
戴管事笑道,「就這麼簡單。馬老爺子只是想讓人知道,背叛馬家的下場!」
「好!這簡單!」陸虎咬牙道。
送走了戴管事,陸虎回到院落裡,任由外面的火勢燒的再大,也提不起興致去救火了,大火至多不過將這院落焚燒一空,在那之前他還來得及收拾細軟跑路,大不了日後重新來修這麼一座院子便好。
「為什麼要答應他?」一道溫婉的女聲站在角落裡低低的問道,「你不是說,日後不能再跟馬家人走的那麼近了麼?」
陸虎抬起頭來,瞧見的是一個相貌溫婉的女子,不知道來到他身邊多久了。
苦笑了一下,「我還說過一定要給我那妹子報仇的!」
女子愣了一下,「你想利用馬家人?」
陸虎搖了搖頭,「我鬥不過唐家那老鬼,這些年在馬家花的功夫也不少了,這會兒又冒出了這麼一則傳言,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想過問,反正有錯殺沒放過,尹家人也不是無辜的。」
「靠馬家人明顯是不行的。我如今擔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唐家未必能和我齊心,尹家經過今夜能留下多少實力也難以預測,那兩兄弟我實在是怕了,不敢跟他們交往,保不住什麼時候就會吃個大虧,這廣州城的局勢到底會如何演變?」
女子聞言道,「這些人怕是都會怕了馬家人,沈誠不在,胡家不插手,馬家要胡來誰也沒轍。若是所有人能齊心,馬家人未必能怎麼樣,可是一場鬥法下來,在一邊虎視眈眈的沈誠又會如何?還是那兩兄弟有先見之明,竟然跟沈誠差不多時候離開廣州城,怕就是一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局面吧?」
陸虎笑了笑,他人蠢笨些,比不過那些狡猾若狐狸的傢伙,不過在大局上也還算看的明白,即便陷入了這個局勢,由於他手下的人都是血性貼心的兄弟,卻成了各方勢力拉攏的目標,只不過,眼前這條路該怎麼選卻是個問題,即便他幫了馬家,馬家事後會如何跟他算賬就說不清了。
只是,想幫自家那個仇人吧,卻是不知道姓尹的能不能扛下來!
至於唐家……
陸虎歎息了一聲,這種費腦子的事兒還真不太適合他,偏偏他身邊沒有這樣的人才。
正糾結間,卻是突然聽見外面有下人道,「當家的,唐老爺子來了,您見還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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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便宜妹夫,陸虎是最不待見的,每次瞧見了都免不了一陣糾結,不過,他為人雖然粗莽,卻也是注重大局之人,因此兩相的相處還算勉強和諧。
今兒個下人的這話,卻是讓陸虎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忙不迭的道,「見!快請唐老爺子進來!不!我親自去迎他!」
唐家的老爺子今年六十有二,說起來當陸虎的爺爺也是足夠了,臉上滿臉的皺紋,笑起來的時候滿臉慈祥,板下臉來卻又是殺氣騰騰,能有今日的一番成就,必然有其緣故。
瞧見自家便宜小舅子親自迎出門來,唐老爺子便裂開一張掉了牙的嘴呵呵笑道,「陸虎,我便知道你鐵定沒睡。」
說著滿是皺紋和老年斑的手緊緊握住陸虎的手,笑呵呵的往裡走,絲毫不拿自個兒當外人。
兩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的親切過,陸虎也是滿臉的笑容,此刻的事情已然是心照不宣,有了共同的敵人,平日裡的心結卻是不得不放下了。
請上座,上好茶,今兒個唐老爺子的待遇可不一般,喝了一口滿口生香,自然也不會再磨磨唧唧,直言便是來意,「馬家人也到你這兒來了吧?」
一個也字,訴說了萬千的東西,陸虎一點頭,「都去了誰哪兒?」
唐老爺子壓低聲音道,「但凡有名號的都去了,說起來,馬家人這麼大張旗鼓的要對付的哪兒是姓尹的啊,這不是擺明了要讓大傢伙的日子都過不下去麼?」
陸虎道,「那大傢伙的意思是什麼?」
唐老爺子道,「我也只是聽鄭家兄弟派人來說道的,這兩隻小狐狸,一直盯著廣州城的動靜,這邊馬家人前腳走,後腳便有人進了我的門。」
陸虎恍然,「他們想牽頭?」
唐老爺子搖搖頭,「這兩人精雖然精明,卻是過頭了,誰信得過他們?所以把主意打到老夫頭上了,咱們到底是親家,所以,我先來問問你的意思。」
這意思便是要讓陸虎跟他聯手了,陸虎不語沉思,唐老爺子倒也不慌張,他之所以找陸虎,卻是有兩點緣故,第一麼,陸虎的身家跟他差不多,搞定了陸虎,便算是搞定了半個廣州城他能拉攏的勢力;第二麼,陸虎雖然一直不爽他娶了他那妹子當姨奶奶,又沒把人給照顧好,卻也從來沒在大事上跟他過不去,平日裡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事小,大局上,陸虎卻是最跟他能有共鳴的,他有九層把握陸虎能同意。
陸虎道,「姓尹的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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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便知道陸虎是大半的肯了,唐老爺子也不含糊,道,「咱們雖然不能明擺著跟馬家人作對,卻也不能讓他分散敲打了去,姓尹的當了出頭鳥,咱們自然不能明擺著的幫他,這就要看姓尹的自家的本事了。」
頓了頓,見陸虎沒有異議,唐老爺子又接著道,「接下來便是咱們自個兒的事了,姓馬的這些年對著咱們敲骨吸髓,咱們自然是不能再跟著他干了,咱們雖然聯手對付不了他,可是,加上沈誠呢?」
「他?」陸虎驚訝,有些諷刺的道,「若是他,還需要咱們幫忙麼?」
唐老爺子道,「不是他要咱們幫忙,是咱們想幫忙!」
如此一說,陸虎懂了,即便是前門拒狼,後門引虎,沈誠也比那馬家人好多了,至少,死在沈誠手上他們甘心些,馬家人這些年積惡甚多,讓眾人怨恨極深,已經累積到了一個無法忍受的地步,馬家弱勢一顯露,眾人便迫不及待的要牆倒眾人推了。
唐老爺子捋著鬍鬚笑道,「何況,胡家能眼睜睜的瞧著咱們被沈誠吞了麼?」
那樣胡家便要直面沈誠了!
陸虎雖然不懂什麼三角關係最穩固,卻也是明白胡家絕不會將自己那麼直白的放在沈誠面前,不想跟沈誠對上,中間就必須要有緩衝,如此說來,他們只要齊心,未必不能穩坐釣魚台。
但是,齊心二字又談何容易?這一點兒,卻是陸虎最為擔心的,他在這上面吃了不少的虧了。
唐老爺子自然知道陸虎的想法,笑了笑道,「咱們不過是負責扯扯馬家的後腿罷了,大家的心態其實都差不多,要直面馬家還是有困難的,如今咱們的情況沈誠心裡明白的很,被捆上他那條船便是為了咱們不樂意為馬家辦這事兒,他也不是傻子,咱們在必要的時候出力可以,卻是絕對不會當那出頭鳥的。咱們不成為障礙,沈誠與馬家鬥法下來勢必實力大減,到時候咱們再瞧真切了沈誠和胡家誰值得依賴,再結同盟也未嘗不可。」
唐老爺子分析的簡單,陸虎也聽的明白,細枝末節上的東西他不清楚,也許還會有其他的變故,不過,總體的形勢卻是不會有多大變故了,其他的人會不會有二心不清楚,至少,只要他還有唐老爺子,以及那兩隻小狐狸能夠聯手,還是一股不容小窺的勢力的。
兩人又就著一些細節問題上討論了許久,當抬起頭來的時候,外面的火光已經小了許多,唐老爺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一般,笑著道,「你可知道這火燒的是哪裡?」
陸虎的思緒依舊沉浸在方纔的對話之中,一時沒反應過來,「燒的是哪裡?」
唐老爺子笑的幸災樂禍,「那是那位程姑娘的居所,就在你院子後面那條胡同裡,馬家這次是捅到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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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未曾散去,滿城的灰燼並未因為海風是肆虐而被吹散,卻是將這黑沉沉的被燒焦毀了的煙霧吹來籠罩著整個廣州城。
那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待到終於被一場大雨澆滅了以後,整個廣州城剩下的不過半壁焦土。
本該是艷陽天,可是從天空還是人臉都無法找到晴朗的氣氛,煙塵依舊在空中徘徊不去,遮掩了太陽的光芒,而那城中人的臉上也因為一場大火而顯得憂鬱不堪,無家可歸的人更是佈滿了整個廣州城。
不止是窮困潦倒的人家或者普通的中產人家如此,大戶人家也一個個的愁眉苦臉的,窮人有窮人的痛苦,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
便是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一隊千餘人的人馬行至了廣州城外,沒有瞧見城裡的殘垣斷壁,為了不擾民,便在城外十里安營紮寨。
而風塵僕僕的楚懷沙,便迫不及待的領著那只隊伍的將領打馬進得城來。
他回來的遲了,只因為去的時候要找的人並不在家中,他不得不懷著急切的心情焦急的等待了一天,事情倒是進行的極為順利,可惜的是,行軍的速度顯然和他騎馬的速度不太一樣,再加上一場大雨,道路泥濘難行,如此這般的一耽擱,便是四天功夫,足足比程水若要求的時間多了兩天!
他歸心似箭,也無法縮地成寸,所以,當他看見一片殘垣斷壁,再聯想到這一片房子的走勢的時候,顧不得飛奔的馬匹,翻身下來便抓住一個路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難以想像溫文爾雅的楚懷沙會有這凶神惡煞的表情對一個無關的路人,那路人瞧見他身邊那位將領的衣服,不由得嚇的結結巴巴起來,「什麼什麼事?」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楚懷沙叫道,「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燒起來的?怎麼會燒起來?」
那路人道,「就是燒起來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幾天的事了,昨天火才剛熄,還燒死了不少人……」
楚懷沙心頭一驚,翻身跳上馬背,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只能用力的揮動馬鞭,將那馬催到無法更快。
小巷子裡的房子已然全部垮塌,這場大火燒的最徹底的地方怕就是這裡了,馬匹到了這裡已經是寸步難行,楚懷沙不得不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有人死了,卻是不知道程水若怎樣了?
人說紅顏白骨,他卻是無法想像那美麗如畫的女子此刻便成了一具焦屍。
空空蕩蕩的房子只剩下幾根岌岌可危的柱子矗立,房梁早就掉到地上,被燒的一碰就隨風而去。
楚懷沙小心翼翼的行走在灰燼之中,不是他怕摔倒,而是怕踩到了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吸的太大,將什麼給吹走了。
彎下身子,仔細的去翻開灰燼之下,他想要找些什麼,卻是不知道自己想找些什麼。
離去時雖然危險重重,她胸有成竹,怎麼會歸來時候卻是不見佳人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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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回來晚了……」
楚懷沙咬緊牙關,眼中充血,不遠處還有人在廢墟中翻找著,想是要找回些什麼值錢的物件,楚懷沙同行的那位將領走過去問道,
「這房子裡的人逃出來了麼?」
那撿東西的婆娘聞言抬起頭,興許是悲傷過度,神色木然的道,「這條巷子就沒跑出去幾個人,火一起,巷子兩頭便燒的極大,誰還跑的出來?」
聲音飄飄忽忽的傳到楚懷沙耳中,楚懷沙只覺得心頭一痛,手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韋烈!跟我走!」
那名喚韋烈的將領聞言道,「先生,可要我叫幾個人來整理一下這兒?」
楚懷沙看了一眼那房子,咬牙道,「不用!」既然是因為他遲到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那麼,這些事都該由他親手來做,絕不能假他人之手!
兩人翻身上馬,從何而來,便往何處去,不再等那些將士們休息夠了,這會兒,楚懷沙便要想將這廣州城給拆了來,好將那些罪魁禍首給通通抓出來,千刀萬剮!
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風更大了,空氣中充斥的味道夾雜著鹹鹹的味道,竟然與那鮮血的味道相差無幾,吸一口,只讓人感到莫名的興奮,那天空中的煙霧卻是越發的密集,朦朦朧朧的太陽掛在那兒,映照著大地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