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待到眾人散盡,院子裡只留下程水若三人。(小說~網看小說)沈誠的臉色陰鬱下來,絡腮鬍下面的嘴更是抿的死緊,抿的下巴上的鬍子翹了起來,一雙原本大而有神的眼睛這會兒卻是瞇了起來只剩下一條縫隙,就是從那條縫隙中間,閃耀著讓人難以忽視的光芒。
沈誠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這樣的表情茶夫人的身子便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這顫抖常人難以察覺,不過,程水若心中冒出略微有幾分發毛的感覺,她本人如此,被這眼神盯著的茶夫人的感覺,更是可以預料,於是,她將眼光放到了茶夫人的身上。
茶夫人依舊昂著頭,她保持這個姿勢至少有好幾分鐘了,下巴揚的高高的,臉上的神色篤定,完全沒有將心底的畏懼表現出來,氣氛便這麼沉寂下來,安靜的只聽的見周圍的微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程水若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呵呵……」低沉的聲音還是從沈誠嗓子裡發出來的,他轉過頭來對著程水若笑道,「好!那些貨我可以送你三層,當做合作的誠意,不知道程姑娘有什麼表示?」
程水若微微一愣,瞥了茶夫人一眼,卻是瞧見她皺了皺眉頭,如今傻子都瞧得出這兩人之間有些糾葛了,因此,這會兒說話,她要格外的小心,甚至,這時候她根本搞不懂沈誠說的那些貨是什麼,她也不著急去搞懂,放鬆了身體繞有興致的望望沈誠,又看看茶夫人,笑著道,「我姐姐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呀!」
沈誠聞言望著茶夫人,茶夫人這會兒卻是心頭激烈的鬥爭著,她和沈誠兩個人的關係最近有些惡劣,最大的緣故便是如今沈誠用得上她的地方越來越少,而她卻是有些得寸進尺,她向沈誠要了五層,便是上次豫州城丟的那批貨,沈誠本是答應的不太樂意,今兒個卻是先落程水若的面子,又落她的面子。她的本意其實無所謂三層還是五層,反正她也沒給程水若說過,不過,在這個時候若是讓步的話,想必日後更是會步步退讓。
茶夫人腦中閃念間便閃過了許多的念頭,卻也是有一愣神的功夫,這一愣神的模樣,自然盡落入程水若的眼裡,她知道茶夫人瞞著她許多的事情,這次與這位沈大老闆的交易恐怕沒那麼簡單。
因此,程水若笑了笑,搶在茶夫人開口之前道,「沈老闆看著也是個爽快人,道上有這規矩麼?若沒有,規矩可不能壞了。」
程水若的後台在茶夫人眼中還算不錯,不過在這廣州城比起她和沈誠來說就要弱上許多,但就是這種局勢,她幫著她總是沒有錯的,弱弱聯手,程水若的勢力在本地又不會大的讓她失去了控制,怎麼說來都是幫著程水若來的好。只要程水若上了船,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聽了程水若的話,也知道是個聰明人,因此笑著道,
「沈大老闆昨兒個還給我說是五層,本來麼,五層六層都無所謂,畢竟沈大老闆替咱們保管了那麼久,兄弟們也是要穿衣吃飯的,自然沒有白忙活一場的道理不是?」
沈誠聞言眉毛一挑,茶夫人本以為他是會發怒的,卻不想他竟然笑了出來,直望著程水若道,「東西在我手上,要不要送人難道不是我說了算?而你!」沈誠望著茶夫人,「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不得的人了?」
茶夫人臉剎那間變得慘白,咬緊了牙關,壓抑的呼吸著,胸脯劇烈的起伏,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怒喝道,「沈誠!」
「怎麼?」沈誠暴喝一聲,震的程水若有些發懵。
瞧見這兩人像兩頭老虎一般的相互撕咬,程水若絲毫沒有感受到壓力,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兩人,捂著嘴笑道,「不要這麼旁若無人好不好?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讓你們吵完了再說?」
見兩人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瞇上眼睛道。「生意是談成的,若是都有意向自然要坐下來好好的談,若是沈大老闆沒什麼合作的意向,便沒什麼好勉強的了,大家散了去就是。至於兩位有什麼私人恩怨,大可不必將小女子拉進來耍著玩,散了就散了吧。」
說著起身來朝沈誠瀟灑的一拱手,「沈大老闆,告辭!」
一甩衣袖,往外走了去,也不管茶夫人和沈誠的臉色如何,反正程水若是不能再讓這兩人控制著事情的發展方向了。
剛走了沒兩步,便聽見身後齊齊的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程姑娘,且慢!」
「妹妹,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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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回過頭笑,「兩位可商量好了?」
沈誠道,「不過是茶夫人自作主張罷了,有些事兒,還是得程姑娘與沈某人面對面的談來的好。」
茶夫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程水若身邊拉著程水若的衣袖低聲道,「妹妹……只要你我聯手,便不愁他不肯吐出那批貨來!」
沈誠在一邊見茶夫人對程水若低語,他雖聽不清這邊說的什麼。那帶著嘲諷笑意的眼神卻是分明的很,茶夫人見狀又扭過頭來有些咬牙切齒的對程水若擠眉弄眼,「這人,最是吃人不吐骨頭,別瞧他長了一副大男人的模樣,卻是彎彎腸子多的緊。」
程水若聞言差點兒噗哧一聲笑出來,早知道沒那麼好的事兒,天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餡兒餅,茶夫人顯然是威脅了沈誠什麼,讓他吐出吃到嘴裡的東西,沈誠卻是不那麼甘心。其實兩人並沒有達成諒解,卻不想茶夫人興許表面還算光鮮,卻是有些外強中乾,特別是面對沈誠這個對手的時候,這會兒卻是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程水若也不是傻子,何嘗不知道不跟茶夫人弱弱聯手根本沒辦法跟沈誠平等的做生意?茶夫人若非被沈誠欺負的太過分,又怎麼會跑出去找幫手?
這會兒腆著臉皮將程水若拉進來,甚至不惜以她僅有的利用價值來威脅沈誠,沈誠自然不甘心,絕不會樂意好端端的事情裡插入一隻他沒預期的手來。
茶夫人留她,程水若很理解,不過,沈誠留她,卻是程水若沒有預料到的事情,自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程水若雖然沒有害人的心思,卻也樂意有多點兒利益,至少,她如今就很期待能弄回那一批貨的三層或者是五層。
程水若點點頭道,「那就坐下來好好的談吧。」
茶夫人聞言有些洩氣,卻是有些不甘心,沈誠聞言則是拍拍手,掌聲響起的時候,草木之後突然走出了數十名家丁,有條不紊的將院子裡的東西都抬了下去,又重新擺上了桌椅板凳,端茶的端茶,擺點心的擺點心,這會兒方才有了幾分會客的味道。
不過短短幾分鐘時間,院子裡亂糟糟的一片就收拾的妥妥當當,這會兒程水若倒是瞧出了沈誠雖然在衣服上不太講究,卻是個真正懂得生活的人,至少,很懂得享受。
按照主賓依次落座,沈誠瞥了茶夫人一眼,那眼神像是告訴她是不速之客,程水若卻是一把將茶夫人拉住。親親熱熱的挽著她的手坐了下來。
程水若如此,茶夫人也定下了心神,她方才是被沈誠的一系列舉動給鬧的慌亂了才會有一系列失措的舉動,不過到底是在場面上走的久了的人,這會兒已經恢復了過來,一坐下,便笑著指著桌子上擺放的點心與程水若道,
「沈大老闆家裡的廚子可了不得,當年可是宮裡的御廚,後來犯了事兒被攆出來,才到咱們這裡安家落戶的,這東西在京城裡是稀罕物件兒,到了咱們這裡,怕是只有沈大老闆這兒才吃得到了,妹子可要嘗嘗。」
沈誠的計劃被茶夫人給打亂了,他的本意是想將程水若給氣走,至於茶夫人,程水若是自個兒走的,她想翻臉也沒有後路,還是得靠著他,他根本就不用擔心,不過程水若的舉動倒是讓他刮目相看,一般的女人,特別是漂亮女人,根本容不得別人對她視而不見,程水若哪兒像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
瞧見茶夫人將自己當做主人家,不由得有些鬱悶,想將茶夫人撇下的目的已然沒辦法達成,便擺擺手道,「程姑娘從京城來,什麼東西沒吃過?咱們今兒個是來談生意的,還是先說正事吧。」
說著翹著二郎腿,有些不耐的用茶杯蓋子敲打著桌面,「程姑娘想讓沈某人讓出條道來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沈某人手下好幾千號兄弟還有僕役丫頭什麼的都是要吃飯,要穿衣裳的,沈某人沒讀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可也知道,這市面上的東西多了,價錢就便宜了,瞧著程姑娘也不是小打小鬧,沈某人手下的那一幫子人怕是真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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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聞言放下手中的糕點,掏出手絹兒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漱口,慢條斯理的做完這些倒不是為了顯擺淑女風範,而是在思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沈誠開口就是手下有幾千人,程水若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這廣東的地界兒這麼大,隨便找個海島在上面藏身個幾千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她依稀記得中國明末的時候那些海邊上的大海商手下萬把號人根本都是小蝦米,便是家丁什麼的一個大家族也能湊出這麼多來,何況是海盜,程水若毫不介意將這個數字乘以十。
「沈大老闆這話說的沒錯!」出乎沈誠意料的是,程水若第一句話便是肯定了沈誠的話,若是這讓沈誠吃驚的話,下面的話,則是讓沈誠幾乎沒把下巴給掉了下來,
「倭國什麼的地方,早就被咱們的東西把胃口給養刁了,咱們生產的那些東西怕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便是能入,也不能跟沈大老闆搶生意不是?我的目標放在更遠的地方!沒有人去過的地方!」
程水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海圖來,這圖是她琢磨著胡亂畫的,反正大概標明意思就行了,往桌子上一鋪,笑著對沈誠道,「沈大老闆來瞧瞧?」
桌子不大,那張圖畫的並不唯美,甚至有些讓人看不懂,不過,程水若一說明這是張地圖,沈誠便自動能將上面的東西給轉化成各個地區,只是,這會兒有些地方他認得,有些地方他卻是連聽都沒聽說過,看那其中的距離,最少要在海上漂泊上一年以上,心中不由得大為吃驚,他在這海上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的了,有不少外國的商人傳教士什麼的過來,卻是從來不知道更遠的地方還有這樣大片的土地,他和這世上每一個人都這麼以為——海是沒有盡頭的,一點兒都沒有要去探索的想法,畢竟,人生是有盡頭的嘛,他如今的生意已經是做不完了。
沈誠皺眉問道,「程姑娘這張圖是從哪兒來的?」
程水若偏頭笑著,沈誠也知道這話問的有些失禮了,呵呵笑了兩聲,指著圖上的幾個地方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瞧著這土地怕是不比咱們國的地方小。」
程水若道,「大的多了去,不過依照咱們如今的航海技術想過去怕是困難的緊,需的先改進一些東西,否則咱們的船根本開不過去。」頓了頓,瞥了沈誠一眼,眼前這男子的心還蠻大的嘛,竟然對那塊地方那麼有興趣,這可是整個美洲大陸啊!又接著笑道,
「咱們如今的目光暫且還不用放那麼遠,光周圍的這一片兒的地方就多了去,別瞧著這海上星星點點的,隨便挑一個地方,就能住下好幾萬人,稍微大些的地方,百十萬人根本就不在話下。」
這言外之意便是沈誠當海盜當的久了,必然有不少仇家的,要謀求後路的話,多的是地方,反正他如今還年輕,真要找個地方佔山為王也沒什麼大不了,這些地方都不是國朝,程水若也樂得看他去禍禍別的國家,這話倒是讓沈誠又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越發的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簡單,這會兒再也沒有初見面是瞧見漂亮小姑娘的心思了,神色凝重起來。
他的本意是更馬家的恩怨要做個了斷,才拒絕不了茶夫人的請求,如今瞧著茶夫人帶來的這個女人才是個真正的寶,讓他收穫良多,不說其他的,便是這張海圖,就足以讓他獲益匪淺了,海上討生活的人,真正缺的都是後路,在大陸上,其實是哪兒都不太安全的,特別像他這種血腥起家的人,在大陸上會想做海貿的人都是有些家底有些身份背景的,他如今正如日中天,誰也保不準以後落魄了會是什麼模樣,狡兔三窟少不了,有了家室孩子以後總是要多想想未來。
於是,他抬起頭望著程水若道,「六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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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聞言笑道,「沈大老闆先不要著急嘛!」
沈誠皺了皺眉,眼前這女人難道還不知足?東西過了手,道上就沒有不留的道理,否則說出去也只是讓人笑話,特別是這刀口舔血的生意,就是要讓人怕了,才能活的長久,少些損失。
程水若笑著道,「沈大老闆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說,這些東西我只是知道大概是這樣,真正的地圖還要沈大老闆派人去親眼瞧瞧才行,至於沈大老闆的誠意,小女子是感受到了,小女子也得實言相告不是?」
頓了頓,又道,「其實不止如此,我以後每年的貨物還會增加,上次沈大老闆對我手上的東西也有個瞭解了,既然要沈大老闆幫忙,也不能讓沈大老闆手下的兄弟喝西北風不是?您瞧瞧,能不能讓沈大老闆手下的人探好路以後,幫忙引引路?畢竟麼,刀口舔血的生活總是比不上穩定的營生來的好。整日的提著腦袋玩和安安生生的做生意賺的錢差不多,誰也不樂意將自己的命當兒戲不是?」
沈誠入迷了一般的望著那張畫的亂七八糟的圖紙,低喃道,「若真是有這麼大一塊地方在,咱們還愁什麼吃喝?」
程水若完全難以想像沈誠心頭到底是什麼想法,男兒志在四方,程水若雖然喜歡自強卻也沒有征服天下的**,至少那塊美洲大陸對於她來說還真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不過,她不介意在必要時候幫上沈誠一把,現在麼,為了體現自己的重要性,她還是暫且不會說的,只是淡笑不語。
兩個人的相談甚歡讓茶夫人在一邊有些無所適從,一個勁兒的拉程水若的衣袖,示意她別把自己的老底全都給抖落出來了,程水若回過頭給以安撫的笑容,低聲道,「放心吧,姐姐。」
她即便再有本事,也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的,廣州城對於她來說還是太過陌生,多一個茶夫人她不過少些利潤,對於茶夫人的算計,她並非不放在心上,不過這世道就是人吃人,太過黑白分明了不好,眼睛裡總是要能揉的下一些沙子的,何況茶夫人並沒有害了她,如今她在表明了自己的部分實力以後,茶夫人還是向著她,既然如今合作對她有利,她何樂而不為之?再說了,這邊沈誠指不定還憋著勁兒要收拾她呢,她沒必要給自己結仇家,在一邊輕鬆看戲就好。
對於程水若和茶夫人的小動作,沈誠盡數收入眼底,不由得衝著程水若笑了笑,對於程水若的心理他倒是清楚的很,畢竟,他能一步步的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何嘗沒有經歷過程水若經歷過的事兒?
若是程水若不拉著茶夫人,沈誠也指不定自己到後來會不會把這送到嘴邊的蛋糕給吃掉,不過,依照程水若的聰明,沈誠也不得不懷疑自己會不會有那個機會。
不過,將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當成合作夥伴以後,沈誠的心也放平了許多,這些心思其實都是擺在檯面上的,算不得什麼陰謀詭計,他的勢夠強,眼前這兩個女人顯然對他夠不成什麼威脅,若非喜歡付出最小的代價來換去最大的利益,他甚至不需要茶夫人的幫助就可以收拾了馬家人。
「六層!東西早就賣了,我給你銀子。你的船隊出海,我可以提供一批人護著,不過我要三層利潤,我會派人出海去瞧瞧,我知道你如今帶著東西過來了,上次那批貨,我送到倭國去,還是賣的不錯的,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我瞧你也不是只想做一攬子買賣的人,你瞧著這樣如何?」沈誠大咧咧的道。
三層,加上茶夫人的一層就是四層了,這是相當讓程水若吐血的事情,白白的讓出接近一半的利潤,不過,她說服了沈誠去開闢海上的道路,那邊的海貿開通了以後,沈誠做的是獨家的買賣,更是財源廣進,怎麼說來都是她吃虧的事兒,程水若並不打算付出那麼高的代價。
「一層!」程水若伸出一根手指頭,「我斷然沒有白白的送出三分之一的利潤的道理,何況,沈大老闆給我的銀子是死物,我給沈大老闆的可是一條生財之道,即便是日後那邊的道路打通了,我也只會給這個價錢,沈大老闆該明白,我這部分貨不過是小頭,真正的大頭在哪裡明眼人都該看的出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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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誠道,「程姑娘給的不過是副模糊的地圖,地方一直擺在那裡,其實真正要付出代價,要去冒風險的還是我的人!一個來回少說也要三五個月的,這事兒還做不的准呢!」
程水若笑道,「地方擺在那裡這麼多年都沒人知曉,茫茫大海,我不指出是什麼方向沈老闆莫非有神來之筆,隨手一指就能生出來不成?再說了,沈老闆即便有錢有勢,卻也不能保證在海上生活那麼久,下面的人不會出些什麼事兒吧?比如說,生病啊什麼的。船的速度也是個問題,還有許許多多細節上的事兒,我便不提了,沈大老闆常年在海上討生活,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哈哈……」沈誠大聲的笑了出來,神情異常的愉悅,雖然程水若將價錢砍的那麼低,卻是無法阻止他的高興,畢竟跟聰明人做買賣就是這樣讓人開心的,「我漫天要價,你落地還錢,不過,你這價錢也給的太離譜了點兒,程姑娘,兩層半,不能再少了!下面的人要吃飯呢!」
程水若擺擺手,「我掙兩個脂粉錢也不容易,沈大老闆,您哪兒是在乎這麼點兒小錢的人,讓利小女子幾分又怎麼樣?畢竟是第一次合作,日後一起發財的機會多的是,何必斤斤計較?小女子還有不少的想法,興許您有興趣不是?您拔一根汗毛也比小女子的腰粗,我瞧著,就一層半吧,再多小女子也拿不出來了啊,小女子養活的人雖然不多,可人要吃飯,馬要嚼草,京城的物價可比這兒貴多了。」
沈誠聞言望著程水若,蒲扇大掌摸著下巴上的絡腮鬍,重複道,「兩層半!還要派人給你護衛,兄弟們的血汗錢啊!」
程水若卻是抵死不肯,「海面上的事兒不就是您家的事兒?您一句話就算,那些人不過是跟著咱們當在海上走一趟,累是累了點兒,卻也不會流了汗又流血的,真要那麼危險,沈大老闆也不能只要這點兒銀子。一層半,再也不能多了!」
……
兩個人便是這麼墨跡著,跟菜市場的老太太一文兩文的討價還價,雖然兩方都是神情堅決的不肯讓步,不斷的重複著自己的價錢,卻也沒一方覺得對方的要求不合理到足以讓對方拂袖而去,兩方都是極有耐心的磨蹭著,誰也不樂意再多做讓步,卻又給予對方法有讓步空間的意思。
茶夫人在一邊瞧著,倒是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了,不過程水若的手不時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想到程水若答應她一層利潤的時候爽快的模樣,她也安心了幾分,不過她跟沈誠說話這會兒是針尖對麥芒,倒是沒有開口來幫倒忙,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聽兩人相互吹捧。
兩個人討價還價了半天,終於以沈誠受不了程水若的墨跡勁兒讓步,大笑一聲道,「兩層!」
程水若眉眼一挑,笑道,「成交!」
結果是一人各讓一半,雖然早知道結果是如此,茶夫人也不得不佩服兩個人的墨跡勁兒,談判比的就是真功夫,耐心不夠的人,往往會佔據下風,只是這兩位非要較一個高下,所以才會談的比別人要長久一些。
程水若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可以感覺到沈誠並未曾盡全力,不過是要探探她的底罷了,就像她說的那樣,沈誠其實並不在乎那麼點兒銀子,集全豫州城之財力恐怕也不能比過他,富可敵國四個字可不是假的。
她本意是可以多給一些出去的,畢竟即便付出一半的利潤,得到的也比在海邊兒賣的價錢高出許多,不過,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何況還是得到了他的護衛,還能讓他去開闢新的航道,怎麼說來對於她來說好處都大的驚人,畢竟,依照她的勢力是沒有機會去實現這些構想的。
理想雖然美好,卻是需要人和錢來實現,沈誠是她如今遇到的唯一一個有能力有抱負去實現那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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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夫人鬆了一口氣,其實在兩人談判的過程中,她還真有些擔心依照著墨跡勁兒到最後有一方耐心告罄起來拂袖而去,聞言笑笑道,「既然談妥了,細節上面的事兒還是立下份文書來的好。」
程水若笑道,「茶茶姐既然在這兒,不妨就當個證人好了,咱們把契書立了,細節上面的事情再慢慢商議,做一份備案,在契書上面註明就可以了。「
沈誠做生意的時候精明,畢竟也是個爽快人,有拍了拍手掌,立即跳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飛快的拿上紙筆過來,程水若接過來親自寫,那字在紙上鬼畫桃符一般的,比起那張圖絲毫不遜色,看的沈誠又是一挑眉,卻是沒有多言。
程水若一條一款的寫下來,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正以怪異的目光看著她,瞥了眼紙上的字,摸著鼻子道,「唔,丑了點兒,沈大老闆瞧瞧能不能看明白?若是不行,我就念一遍,看誰的字寫的好些,就讓誰幫忙寫一遍吧。」
茶夫人嘀咕道,「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字都寫的比這好多了……」
程水若道,「後來便生疏了,我這人最是沒耐心。」
沈誠一把拿起桌上的紙細細的看了一遍,一邊看,一邊哈哈笑著道,「程姑娘這字我喜歡,比我寫的好多了!」
生意談成了,相互之間也瞭解了許多,算不得陌生人,開這點兒玩笑程水若還是不在意的,挑眉道,「沈大老闆沒讀過書,自然比不得我。」
沈誠聞言也不讓那管事寫字了,擺擺手讓他下去,自家捏著毛筆開始在紙上劃拉,寫出來的字雖然個個大如斗,卻是比程水若的橫平豎直多了,大小也均勻,一邊寫一邊笑,「哪兒用別人翻抄,我瞧著程姑娘寫的這個就挺好,咱們都是爽快人,細節什麼的到時候再商量,大致上就按照這個辦就行了,嗯嗯,就這麼寫吧,你這份兒我瞧的明白,我這份兒程姑娘要是看的懂就揣著,至於茶夫人,自個兒抄一份兒吧,咱們按上手印簽上名字也就算成了。」
沈誠竟然識字!
她還以為他真的是個大老粗呢,雖然字寫的不咋滴,不過,顯然是程水若又小瞧人了,不過想想也是,能把生意做的這麼大的,要是是個睜眼瞎,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
沈誠抄完,將紙遞給程水若,程水若一瞧隻字不差,想到這時代的合同法還沒現代那麼變態,而且多半都是看誠信辦事的,沈誠真要坑了她,休要說沒什麼細則的合同,就算是把皇帝拉來作證,一到了海上,她還是拿人沒轍,索性也就不那麼追求完美了。
對沈誠自個兒抄東西的這一點兒,程水若還是很感激的,這人看著粗莽,做事卻是細緻到極點,其實他大可不必親自動手,不過程水若的字實在難以見人,他自個兒寫出來獻醜,卻是為了遮掩程水若的短處了,這點兒細心,讓程水若頗為開心,雖然她根本不在乎自己這一天都沒練過的毛筆字是不是像毛毛蟲。
茶夫人的字就好看多了,字跡娟秀,一看就賞心悅目,這才是一代名ji該有的風範,兩個人將三份兒契書一簽名,再讓茶夫人也簽名蓋上指印,這樁生意就算是談定了。
談完生意自然少不得要吃吃喝喝,已經是中午時分了,沈誠的大巴掌又是拍了拍,下面的人便搬上來吃喝的東西,甚至連那位清冷的美人兒也給喚了來,本來這種場面上跟內宅的女人是沒多大關係的,可是程水若和茶夫人都是女人,若是沒個女人在場倒是顯得有些失分寸了,那美人兒雖然不愛笑,滿身的素裝,又板著臉,卻也是恭恭敬敬的替眾人倒酒水,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畢了,程水若便與茶夫人分道揚鑣,今天的收穫頗豐,唯一的損失便是多災多難的楚大人白白的受了這麼一頓,不過,她也不會將這邊的生意當做是唯一的出路,那邊該準備的事情還是要準備的,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事兒,她絕不會做。
回到小院子,便被人告知楚懷沙已經醒了,程水若匆匆忙忙的趕過去,便瞧見滿臉青紫的楚懷沙躺在床上,略有幾分慚愧的道,「又給程姑娘添麻煩了。」說著卻是又想起身,「楚某人今天還約了友人見面,不好失約。」
程水若聞言不由得有些惱了,這人,怎麼盡想給人添堵呢?滿身的傷怎麼還想出門?先前他莫名其妙的提出要去會友人,卻是自己在客棧裡住下了,
「楚大人,您還是安心養傷吧!說什麼友人,明明就是在客棧裡住著,這會兒滿身都是傷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麼行?休要再提其他,你身上的傷不好,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楚懷沙的臉漲紅了,卻是咬牙道,「程姑娘,楚某人不可做那失信之人。」
程水若道,「有什麼事讓下面的人去辦就行了,你說那友人在哪裡,我派人去接他過來!」
楚懷沙聞言一滯,歎息了一聲道,「程姑娘,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昨天有事耽擱了,今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