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去問問他家主人是誰。(小說~網看小說)就說他若是說了,我就可以考慮跟他走一趟。」程水若淡淡的道。
起身往書房走去,這些日子請來的那個先生正在教霽風讀書,她整日忙碌著,倒是好幾天沒瞧見那孩子了。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時,運不窮……赤道下,溫暖極,我中華,在東北,寒燠均,霜露改……」
剛走進院子,就聽見一個童聲在朗誦著三字經,這一段卻是程水若沒聽過的,她只是對人之初那幾句耳熟能詳。
順著台階一步步的往樓上走,一道清朗的男聲緩緩的與霽風解釋著字裡行間的意思,那台階有些窄,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木頭香味,聞著這木香,腳下發出空空的響聲。樓上則是傳來先生與霽風的一問一答,程水若的心情格外的安寧。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現代的時候老是嫌棄生活太過平靜,夢寐以求的便是要去找刺激,有事兒沒事兒玩玩雲霄飛車激流勇進,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彷彿才活過來一般,這會兒才發現,原來平淡的生活是如此的難得。
不過,不經歷過許多的風浪也不能品嚐到這平淡的幸福吧?
走到這裡,程水若便不由得微微的勾起嘴角,她突然有些理解為何有人在外面奔波勞碌的心甘情願,便是為了那片刻的寧靜。
聞著書香,便將一切煩憂拋之腦後,輕手輕腳的走到書房門口,透過窗戶瞧裡面的情形,那先生不過二十來歲,雖然沒有丫頭伺候,頭髮衣衫依然整理的一絲不苟,身上的布衣已是打了兩個補丁,此刻正低頭逐字逐句的與霽風解釋文意,那神情專注,見到霽風點頭明白,便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程水若笑了笑,這夫子請的倒也值了,現代的老師哪兒能這樣教學生,態度不用說,至少做不到一對一的教學。且講解中也不乏參合了其他的東西,與程水若心目中讀書人都是孔乙己的形象大相庭徑。
聽了半晌,她方才明白這一段是講解季節變化的,那郭夫子又講的生動,雖是些淺顯的道理,對這世界也不乏錯誤的認識,程水若依舊是聽的津津有味的,同時琢磨著,是不是要給小霽風科普一下地球是圓的這個道理。
一陣清風吹來,那窗戶發出咯咯的響聲,程水若怕擾了他們上課,伸手扶住窗戶,不想,卻是沒扶聞,手撞在窗戶上,發出不小的一聲響動,引的室內認真教學的兩人扭過頭來。
瞧見是程水若過來,已是好幾天沒瞧見她的霽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失聲叫道,「小姐!」
叫完才想起旁邊的先生,有些害怕的看了那郭先生一眼。郭先生卻是並沒有生氣,在閒暇時分,他已是從霽風口中聽說了不少程水若的事,低頭對霽風道,「你再讀兩遍,我有話要與你家小姐說,切記,讀書時不可分心。」
霽風聞言乖巧的點了點頭,坐回位置上大聲的朗誦起來。
郭先生走出門來,衝著程水若拱了拱手,「程姑娘,咱們不妨下樓再說吧。」說著有些擔憂的回過頭瞧了霽風一眼,程水若卻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嗯了一聲,便伸手請郭先生先行,那郭先生略微客氣了一下,率先下了樓。
程水若買下的這個房子其實並不算大,而這時代的房子本就多是木料所建,一間間的隔開來,有時候讓程水若頗為感慨,這才叫鴿子籠。不過,這房子前後皆可以見到的是天井和綠色的草木,一樓興許光線顯得有些昏暗,在二樓卻是光線充足的,最最讓程水若喜歡的便是前院的一個大院子。
這院子裡草木成蔭,一身清爽的從屋子裡走出來在樹蔭下,迎面是習習涼風,只覺得愜意無比。
不過,程水若這會兒可沒那麼愜意。關心著霽風的情況,一個跟爹娘走散了的孩子,她若不管怕就要淪落成乞兒了,而那孩子話不多,瞧著木訥卻是一心向著她,算起來便是她在這世上除了小環以外的另一個親人了。
這種心急卻是與發愁是兩回事,還遠遠達不到讓她困擾的地步,大不了便是那孩子不適合讀書吧?這時代倒是無所謂,能吃飽飯就是幸福,大不了不讓那孩子讀太多,只要識字就行了。
不過,瞧他那模樣也不像啊?
程水若心頭犯嘀咕,那郭先生也是一臉的糾結,像是在整理思緒似的,只是緩緩的走著,也不說話。
「先生……」就這麼走著也不是辦法,程水若低低的喚了一句,「是霽風有什麼問題麼?」
郭先生被程水若喚的腳下一頓,他一直是走的稍靠前的,因此程水若也瞧不見他的表情,此刻被程水若喚住,止住腳步扭過頭來,深深的看了程水若一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問道,
「程姑娘,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先生請講。」
「程姑娘讓霽風讀書是為了什麼?」頓了頓,見程水若有些不明瞭,補充道,「若是為了識字,那孩子也太過刻苦了些,他天分不差,又肯刻苦,便是將來考個功名,掙個出身也是可以的。只是。若他是姑娘的奴僕,這出身怕就沒辦法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
程水若聞言不由得笑了,「他又沒簽賣身契,只是我從路上撿來的孩子罷了。怎麼會是奴身?若他有那個能耐考個功名也是不錯的,不過,考不上也沒關係,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有一技在身,生活過的富足也夠了。」
郭先生聞言微微一愣,他從霽風口中聽說過程水若對他好,卻沒想到眼前這女子竟然好到這個地步,平白無故的撿了個小孩,若是無生育的婦人收養個孩子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可眼前這女子卻是孤身一人,還從未嫁人,這樣做事卻有些讓人敬佩了。
程水若眼中的感情真真切切,做不得半點兒虛假,郭先生暗自點了點頭,卻也不道破,又道,
「這孩子瞧著木訥,實則學東西極為快,他的進度快的讓人咋舌,他若能保持著這份刻苦,考個功名自然不在話下,姑娘既是真心對他好,在下還有句話不得不說。」
程水若嗯了一聲,郭先生道,「我觀姑娘也非尋常人,這份氣度便是別人不能比的。只是,姑娘的出身……若是此子日後想要有所發展,必然會被姑娘的身份所累……官場上,最怕的便是被人抓住把柄……身世不清白,便是……」
這書生必然也是聽說了什麼了,所以才會來對她說這番話,少不了一番愛才之心,對程水若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打臉。
身份!又是身份!
姥姥滴,別人浪子回頭就是金不換,不就是個歌姬麼?
程水若雖然冒火,到底沒給眼前這位先生難看,只是臉有些抽搐的道,「先生以為小女子該如何?」管吃管住管教就不錯了!你還想讓俺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咩?
程水若的臉扭曲的幅度有些大,那郭先生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鄭重向程水若作了一揖道,「姑娘品行高潔,郭某自愧不如,不過,郭某人此事卻是為了姑娘考慮,如今姑娘一人在外奔波,即便錢財再多,往日再多的人捧場,姑娘依舊煩惱不少吧?」
程水若淡淡的嗯了一聲,有些鬧不明白這位郭先生是打的什麼算盤了,郭先生笑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便更應該將這孩子送走。我觀此子秉性純良,他其實並非什麼聰明伶俐之人,為何學業進步如此之大,頭懸樑,錐自股也要將我佈置下的課業完成,還日日求我多教他一些,為的便是要想多學一些東西,好為姑娘分憂。」
「學業上的東西做不得半點虛假,一個人再聰明也比不過笨鳥先飛,此子就是這份秉性日後必有大成就,興許姑娘眼前是苦的,可是,若過些日子,此子考上童生,過了縣試……姑娘也該為日後打算不是?畢竟這樣的日子怕是沒有盡頭,若是此子成氣候,姑娘便有盼頭了。」
程水若聞言摸摸下巴,突然想起花田喜事裡面那個母夜叉幹的事兒,年年資助平困書生上京科考,撞到一個能耐又有良心的,那就一輩子都發達了,還真真是一本萬利的事兒。
這郭先生的心思她也瞧的有些明白了,這人倒是個好心腸的,就是這話說的不太中聽,臉色稍霽,不由得笑了出來。
笑的郭先生一愣,「姑娘為何而笑?」
程水若沒說什麼自己施恩不望報的裝逼話,笑著道,「先生瞧瞧,要不,我再去撿十個八個孤兒什麼的,個個都資助他們學業,反正這城外這會兒多的是,是不是更保險點兒?」
郭先生的想法是美好的,可要等霽風長大,那得多少年?而且,她的仇家可不少,最大的那位便是當今的宰相,莫非她還要拾掇著霽風去把宰相給幹掉,唔,最好的辦法就是謀朝篡位,她給折騰個太后來當當就天下無敵了……
郭先生聞言一愣,隨即臉有些微微泛紅,只覺得自己一番苦心卻被程水若當成兒戲,隨即瞧見程水若眼中的笑意卻並沒有嘲諷,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低瞧了眼前這女子,她既然說出平安即是福的話,那便不會讓霽風為了她去做那麼多事。
施恩不望報,若是施恩望報那眼前這女子怕也得不到霽風的尊重了。
正要開口,就聽見小環遠遠的叫道,「小姐,我正要去尋你呢!呀!郭先生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