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進,這個名字在京城本是籍籍無名之輩,可自從上一莊案子發生之後,幾乎無人不曉,堂上的衙役自然識得他,這一樁案子恰好是楚懷沙來此後判的,革去了文進秀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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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沙對此人有些不感冒,只覺得此人竟然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傷人在先,被方家送入衙門,其老母為其奔波,得知其被革去秀才身份後竟然活活被氣死,此子卻是不知悔改,今日竟然出現在這裡。
楚懷沙雖然對此人心有芥蒂,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道,「你有何事?」
文進拎起衣擺,走了進去,跪倒在地上磕頭道,「大人,草民是為了小紅姑娘而來。受人恩惠,卻是讓恩人名譽蒙塵,實在不是讀書人所為。」
「嗤……」彭福嗤笑出聲,人群中也是一陣嗤笑,人人都瞧不起這大不孝氣死老娘的逆子。
文進臉一紅,挺了挺胸,看了跪在一旁冷眼瞧著他的小環,小環挑挑眉,文進低下頭道,「大人明鑒!草民與小紅姑娘一事不過一直是草民一廂情願,之前小紅姑娘見草民有幾分薄才,起了憐憫之心,讓小環姑娘暗中資助草民,不料草民竟然以為小紅姑娘對草民有了其他的心思……才會釀成後來的苦果……草民與小紅姑娘之間一直清清白白的!」
「你的意思是說,她倒是一個千古難得的風塵奇女子了?」彭福厲聲問道。
文進躬身,「雖不中,卻也不遠了……」
對於這個答案,眾人都有些吃驚,有人疑惑,有人則是直接不相信,人聲鼎沸處交織著一片懷疑之聲,小環見狀揚聲道,「門外那些跪著的人,不過我是短短數日內能找到的人罷了。爾等不知,不過是我家小姐不願與人說道,這等小事我家小姐也從未放在心上過。信與不信又如何?自有天地良心知曉,受過我家小姐幫助的人知曉。」
小環侃侃而談,神色自若,她本就是常年在**歷練出來的,雖說從來就不是什麼主角,可也不會怯懦別人的官威,人山人海的場面也是見識過的,如今更是將一切掌握在手中,那姿態,便是一般的男兒也要遜色幾分,讓人看了心中暗自喝彩,若非有一位了不得的主子,怎能調教出如此膽色的丫鬟?
將外間跪了一地的人的口供錄下,並讓人簽字畫押,轉回來的筆錄師爺將卷宗呈與楚懷沙,楚懷沙細細翻看了一遍,這才抬起頭來道,「如此看來,這方程氏雖然身在風塵,卻也不是見利起意之輩。」
伸手拾過驚堂木,狠狠一拍,厲色問道,「胡彪!到底此女為何會出現在順天府衙門之內,爾等還不快速速招來?」
胡彪見狀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無論如何,他卻是不能招認了當日的真實經過,沉著臉道,「大人!小的說的話並無半句虛言,當日的事情又怎能以往日的為依據?她便是勾引我們兄弟幾個,我們受不了誘惑自然不對,可是,她的的確確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小環挑挑眉笑道,「你確定真是這樣?」
胡彪虎目一瞪,「事實如此!大人大可查證!」
小環笑笑抬起頭望著楚懷沙,楚懷沙道,「小環姑娘莫非還有什麼話要說?」
小環道,「大人,奴婢知道此事之後,便去查證了一番,運氣不錯,遇上了那晚見證此事的幾個人,還望大人請那幾個人上堂作證。」
胡彪要說話,彭福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想回護,楚懷沙在堂上坐的穩穩當當,面色含笑,卻是不怒而威,摸摸還在疼的**,方纔那個板子雖然沒打傷他,卻是狠狠的駁了他的面子,這會兒有些後悔今日為何如此托大了。
冷冷的哼了一聲,楚懷沙已是傳了證人上堂,一個不過四十來歲的男子,身著短衫布衣,略微有幾分怯懦的走了上來,跪倒在地上道,「大人,草民張二,是京城人士,平日裡就在附近賣豆腐腦。那天晚上,草民記得那天的生意不是很好,因此很晚還沒收攤,路過順天府衙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路上的人不多,草民著急著回家,因此走的很匆忙,不想,突然聽見這邊有女子在尖叫,回過頭瞧了一眼,發現好像有幾個男子拽著一個女子往衙門裡走,小民還以為是什麼逃犯,想在衙門口勢必不會有什麼事的,因此只瞧了一眼就走了……」
楚懷沙道,「此事就你一個人瞧見麼?」
那男子低著頭道,「回大人,草民好像還聽見那女子在罵誰,好像還有幾個人站在旁邊瞧著,當時天太黑,草民站的又遠瞧不真切,不敢胡言。」
楚懷沙挑挑眉,這樣的證詞並不能證明什麼,至多不過證明了程水若和幾人曾有過衝突罷了,不過人群中卻是有人大聲的嚷嚷道,「胡彪幾個,平日裡欺男霸女慣了,卻不想踢到了鐵板,怕是為了爭那個女人才會兄弟相殘吧?」
圍觀的人面色憤憤,符合的卻並不多,說話的人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彭福不語,環視四周,事到如今也只有淡淡的瞧著,顯然今日小環是有備而來的,不過,若是楚懷沙就此定案,他倒是不怕拿不著他的把柄,唯有胡彪滿臉囂張的叫道,「你遠遠的瞧著,是不是那女人也沒瞧真切,張二,你莫不是記錯了日子?」
言辭間威脅之意畢露,小環卻是不懼,笑笑道,「若是只有這一位人證自然無法說明什麼,既然我今日來是要證明我家小姐的清白,自然還有其他的人證!還請大人帶鼎山書院幾位書生上堂作證!」
龐然幾個被人引上堂來,略微有幾分慚色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文進一眼,紛紛撩起前擺,跪在地上高聲道,「大人!學生龐然、張問、李雲見過大人。學生有過,還望大人責罰!」
楚懷沙挑眉道,「你等有何過錯?」
「大人,學生三人那日路遇方程氏,只記恨她害的文進兄家破人亡,失了功名,迫得她不得不避到衙門,為順天府衙役抓進府中施暴,卻是不施以援手,實乃有愧讀書人的身份,愧對天地良心。自從那日回去之後,便是夜夜難以安枕,又聽聞方程氏被人狀告見利起意,小環姑娘尋上門來請我等上堂作證,方才匆匆趕來,望能稍解心中愧疚……」
楚懷沙聽到此處,驚堂木一拍,喝道,「胡彪!如今罪證確鑿,你強搶民女,可認罪?」
「你們胡說!是那個女人勾引我的!明明就是那個女人勾引我的!」胡彪不敢置信的瞪著龐然幾人,龐然幾人只將頭垂的低低的,誰也不敢多看兩眼,那神色似是愧疚到了極點,而彭福已是別過臉不去看他,小環見狀卻是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站在一邊不語的方竹黃。
堂上楚懷沙疾言厲色,堂下胡彪要發作卻是被幾個衙役死死壓住,彭福眼光在跪了一地的人身上掃過,最後卻是落在了方竹黃身上,方竹黃淡淡的點了點頭,乘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走到彭福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看來彭校尉是被人所誤了呀……」
彭福冷冷的哼了一聲,一雙眼死死的瞪著方竹黃,方竹黃無辜的笑了笑,彭福將手握成拳,方竹黃對其敵意視若未見,只是漠然的站著!
堂下暗潮洶湧,楚懷沙自然將一切盡收眼底,「胡彪幾人罪證確鑿,強搶民女,依新律,當施流放,不過,這裡還有幾莊案子與其幾人有關,暫時先將幾人收押,待餘下幾樁案情清晰以後再一併判罰。」
柳師爺道,「大人,既然此案已經結清,那方家狀告彭校尉一事,倒也清晰了……」
彭福聞言臉色一冷,陰鷙的看著方竹黃,吵楚懷沙拱拱手道,「大人,既然事情真相如此,倒是我受了手下蒙蔽,我再次向方先生道歉,還望方先生諒解,也請方先生替我向方家三夫人道歉。」
下方不知是誰起哄道,「道歉?砸壞了的東西該怎麼辦?人打了就算了麼?方家若是有骨氣的,便不該如此罷了!沒的哪家的夫人就這麼白白的被人打了,連告狀都不敢的!」
方竹黃扭過頭去瞧人群,卻是沒瞧見是誰在說話,衙役們將堂上跪著的無關人等送了出去,正是一團混亂之中,只是那話刺耳的鑽進他的心理,臉色一沉,衝著堂上道,「誤會是一說!只是,官差辦事也不能沒個法度吧?若是大人不能給個說法,小人怕不得不去告御狀了!」
……
小環站的人群中,瞥見堂上的爭執不斷,輕輕的扯了扯嘴角往街角走去,那兒有一輛馬車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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