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待宰羔羊(含加更)
屋子裡面溫暖如春,氣氛卻有幾許的詭異沉重,內室裡傳來稚兒的哭聲,坐在中間的囊囊擔憂的向裡面望了一眼,吩咐道「你去看看,他怎麼又哭了?」
「是,主子。(小說~網看小說)」旁邊嬤嬤打扮的婦人連忙進內室去哄啼哭的嬰兒,不大一會,哭聲漸漸的止住,囊囊才做出一副放心的架勢,語氣裡透著一絲的哀愁,輕聲歎息「這孽障出生的不是時候,也不曉事,打擾了眾位姐妹,我這——」
「大福晉,話可不能這麼說,小王子可是咱們察哈爾的希望,那也是——」說話的人擦了擦眼角,聲音嗚咽「大汗就是走得早了,若不然咱們哪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她的話,讓旁邊這些受盡冷遇的女人感同深受,她們雖然帶著財產來歸,本以為大金的這些貴族會高看一眼,可是卻只落得表面慇勤,實則高高在上,一副憐憫評估她們的樣子,這種地位的反差讓她們難以接受,也更懷念以往風光的時候。
「若是大汗能打贏那該——」說話的人上來不及感慨完,囊囊一個鋒利如刀的眼神刺過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叱責「住嘴,這話是你能說的?天命在大金這裡,天聰汗受命於天,長生天必會掃除阻礙他的人,大汗——命該如此,人是爭不過天命的。」
「大福晉說得對,是我說錯了話。」說話女人自扇了嘴巴,囊囊才緩和了語氣,目光重現柔和,帶著玳瑁甲套的手輕柔的掃過那人紅腫的臉頰,惋惜的嘖嘖兩聲「我也是好意,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得夾著尾巴做人,哪還能想以前的風光?我也是為了妹妹著想,咱們得守大金的規矩,省得讓人挑了理。」
囊囊說完此話向四周看了看,輕聲說道「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咱們身份到底是尷尬的,又沒有個男人做主,雖然有著財產,但在大金旗主貝勒眼中,又算得上什麼?咱們再不謹慎些,恐怕再無容身之地。」
竇土門福晉臉上淒苦的說道「大福晉,你說的對,沒有男人,咱們就是無根的浮萍,任人欺辱。」
「妹妹,委屈你了。」囊囊慈愛的拍拍竇土門福晉的手,低垂的眼簾遮住了一閃而過的異樣,「我真真的是沒料到,天聰汗的大妃會如此——妹妹,你要想開一些才是,既然入了多爾袞貝勒的府,也總是有個依靠的,比我們這些前途未卜之人要強上許多。」
「您不曉得,自從我嫁給貝勒爺,他——他從來就沒有到過我住的院落,若不是您來了盛京,我竟然連門都出不得,說是,說是我給他丟臉,我還真不如——真不如留在察哈爾,不來這盛京城。」
竇土門福晉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來,囊囊抱住她,低聲的安慰「會好的,日子久了,都會好的,妹妹,都是姐姐們的不是,本想著你最先來歸,出落的又好,天聰汗自會高看一眼,可是萬萬沒料到大妃——唉,是姐妹們失算,讓你受苦了。」
「不,不是您的錯,是大妃——是哈日珠拉,她欺人太甚。」竇土門福晉抬起頭,眼中彷彿充血,憤恨的說道「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得意多久,姐姐,您也是草原上尊貴的人兒,並不比哈日珠拉差,您一定要給我們報仇出氣,省得旁人看我們這些來歸的人,都像是在看——在看青樓女子,真真是羞煞人了。」
囊囊並沒有應承,反而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蘇泰,在她心裡,蘇泰素有智謀,當初在林丹汗那,就是她最主要的對手,也頗得林丹汗寵愛,囊囊還是想聽聽蘇泰的想法。
「大妃是科爾沁最尊貴的格格,聽說又得天聰汗真心的疼愛,我哪趕得上?當初聽說她的美貌名動整個草原,命格也好,就連一向不大喜歡女色的碩塞王子,都——」
囊囊緩了一下,遺憾的歎息「若不是遲了一步,恐怕她就是碩塞王子的人了,我也能早一點見到她,也不曉得,她到底有多漂亮。」
蘇泰停下把玩手串的動作,她能感覺到囊囊探究的目光,抬眼望去,心中冷笑,這是讓她表態?不想多嘴,可是她們這些來歸的女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淡淡的語氣裡含著一絲的恭敬「其實說實話,咱們這些姐妹中間,除了大福晉之外,在容貌上誰也比不得海蘭珠,她一顰一笑流露出來的萬種風情,似天真,似柔美,真真是難得的美人,也不怪天聰汗獨寵十餘年。」
蘇泰在獨寵十餘年上加重語氣,眾人臉色一僵,她們沒來盛京之前也曾經聽說過,可是卻都不信的,天聰汗地位尊崇的男人,怎麼會獨寵一個女人?可是來到盛京,才知曉此言非虛,皇太極真真是將她寵到骨子裡去。
「若是只有美貌日子久了那也就不新鮮了,可是海蘭珠卻——」蘇泰眼裡含著一絲的敬佩,直面囊囊說道「以前我也覺得傳言多有誇大,可是直到今日才算真正瞭解,海蘭珠大妃究竟做了什麼?不服氣也好,羨慕她獨佔寵愛也罷,光憑她做下的那幾件大事,咱們中間又有誰能辦到?」
眾人收起剛剛的義憤填膺,神情黯淡下來,低聲感歎「你說得對,她自然有本事之人。」
囊囊見所有人這幅落魄的表情,淡笑道「我們又不是非要同大妃相比?也只求安穩的生活罷了。」
「您可千萬別在大妃面前這麼說。」蘇泰聽見這話,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壓低聲音「你還不曉得,就是碩塞王子的那個女人,還是科爾沁的格格呢,很得乞顏福晉看重疼惜,當初就說給她選個好人,可是結果呢?哈齊爾天天安穩不離口,還不是落得出家為尼的下場,倒真是清淨安穩了,可是下半輩子也就是常伴青燈古佛的命。」
「哈齊爾真的才出家了?」囊囊顯然沒有說過這事,很是吃驚,見蘇泰點頭確定,不解的說道「這,這,怎麼會這樣?那是大妃的表妹呀,按說只是命運之差,嫁給了碩塞王子,當初若不是她出嫁,大汗必會興兵科爾沁,那個時候科爾沁雖強,但也趕不上如今的實力,天聰汗那時也只是四大貝勒之一,除了能調動正白旗,也弄不出別的來,哈齊爾也算解了科爾沁的危機,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還不是大妃醋意大?」蘇泰細節並不知曉,也不好太過打擊囊囊,改為意有所指的說道「恐怕哈齊爾是犯了大妃的忌諱吧。」
囊囊沉默半晌,主動的拉著蘇泰的手,懇切的說道「妹妹,一向聰慧過人,看事情也比我周詳,我本來已然心死,若不是為了那孽障,為了察哈爾諸部的安穩,我就隨著大汗去了,咱們女人苦呀。」
蘇泰眼裡也隱現淚光,囊囊心中一喜,接著淒婉的說道「你姐姐本是和碩貝勒的大福晉,你的消息自然是准的,你同姐姐說說,海蘭珠大妃,到底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也好合計一番。」
「大福晉,不是我不肯實言相告,而是大妃。」蘇泰眼裡閃過海蘭珠的各種樣子,搖頭說道「大妃誰也琢磨不清楚的,個性多變得很,有人說她婉轉柔媚如中原的名門閨秀識字懂理,也有旁人說她熱情奔放若草原上最烈的胭脂馬,能點燃男人的熱情和征服的慾望,還有人說她殺伐果斷,有勇有謀,守城射箭無所不通,仿若堂堂男兒,巾幗不讓鬚眉,更有人說她驕傲任性,看不起世間任何的女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樣子,天性薄涼,姐妹情誼淡薄,自私自利,對旁的女人少了一份寬容,多了幾分的嚴厲斥責,總之說什麼都有,我也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囊囊神色一愣,隨即淡笑道「照你這麼說她還真是多變得很,難怪天聰汗寵著,不說真假,就這樣性格獨特的女子,一人不是頂上許多了?」
「大福晉明鑒,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天聰汗志在一統關外,離不得蒙古諸部的支持,科爾沁雖然實力大增,但怎麼也及不上察哈爾諸部,所以——」
蘇泰並沒有把話講明白,囊囊自然瞭解了,她是林丹汗的大福晉,手中的實力也是不小的,自然比別人更有機會,囊囊望了一眼使館裡的奢華的擺設,同在林丹汗身邊的蒙古包截然不同,使館尚且如此,那富麗堂皇的汗宮呢?她不願在荒漠的草原上渡過此生,也有意同海蘭珠一爭高下。
「蘇泰妹妹說得對,大福晉有那麼多的嫁妝,大汗必不會虧待的。」旁邊的女人要堅定囊囊的信心,蘇泰微微蹙眉,歎息一句「大福晉,我再說一句真心之言,其實您的依仗不是銀子財產,而是察哈爾諸部的歸順。」
囊囊沉默不語,顯然蘇泰說到了她的心坎上,旁人露出不解,「蘇泰妹妹,你這是何意?大福晉可是有許多的財產。」
蘇泰輕蔑的一笑,難怪竇土門福晉鬥不過海蘭珠,幾句話就將她打發了,果然是個蠢的,抬手一指明亮的玻璃。
「你們難道不曉得這玻璃大妃也有份子的?整個天下,誰不想讓自己家裡敞亮起來,我可是聽說就連大明都想要此物,正可謂千金難求,在往遠的說,大妃雖然不參與政事,可大金同大明的貿易,以及大金的糧食,大妃可都能做得了主的,每年從她手中過的真金白銀有多少?這筆帳難道你們不會算?」
旁人不在言語,其中的油水更不會少了,這些將來可都是私房錢。囊囊站起身向蘇泰拜謝「若不是妹妹,我還真不曉得其中的關節,若是姐姐得償所願,保得察哈爾諸部安穩,必不會忘了妹妹。」
蘇泰哪能真讓囊囊下拜,連忙避了去,慌張道「大福晉,千萬不可如此,折殺我了,折殺我了。」
蘇泰同囊囊手臂相纏,二人大有深意的相視而笑,旁人雖然不解,還是賠笑著,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丫頭的稟告「主子,大妃來了旨意。」
囊囊神情一緊,終於來了,雖然早有準備,手心還是冒汗,沉穩了一瞬說道「讓大妃的使者進來。」
「拜見囊囊大福晉。」一身紅色旗裝收拾得很利索的烏瑪走了進來,行禮之後淡淡的說道「大妃明日召見您,會派馬車來接您入宮。」
說完這話,烏瑪也沒有容囊囊多說話,含笑望了一眼屋子裡女人,再次行禮,轉身離去,身上透出的傲慢很是刺痛了眾人。
「實在是太過分了,一個奴才竟然——」
「住嘴。」囊囊聲音嚴厲,她的臉上也火辣辣的,蘇泰輕聲說道「她是大妃的陪嫁,從小就伺候大妃,您別小看她,烏瑪可是納蘭鐵成將軍的妻子,身份並不低,這樣也不奇怪,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
囊囊釋然的一笑,「還是蘇泰妹妹明白。」
「既然大妃明日召見大福晉,我們也不敢耽擱您了。」蘇泰率先告辭,心中也有點後悔,今日真是不應該來看望囊囊,被別人瞧見也就罷了,偏偏被海蘭珠最信任的烏瑪看見,隨即又一想,使館伺候的下人,也大多是海蘭珠安排的,抿著嘴唇歎息了一聲,「大福晉,我願您心願達成。」
等到眾人散去,囊囊坐在炕上,手托著腦袋,清理著今日的思路,信得過的嬤嬤端上奶茶,「主子,入口的吃食都沒有問題,大妃不見得就是心狠的。」
「你曉得什麼?」囊囊立了一下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以海蘭珠的手段怎麼會用那種粗糙的法子?「看不見的手段,才是最高深的。」
此時,汗宮裡的海蘭珠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盈盈的望著同自己對弈的皇太極,揚起下顎,「還不認輸嗎?這盤棋你輸了。」
皇太極掃了驕傲的海蘭珠一眼,隨即盯著棋盤,找尋翻盤的機會,「格格,奴婢回來了。」烏瑪的聲音傳了進來,海蘭珠見皇太極不肯認輸,開口說道「再讓你半柱香。」
起身去見烏瑪,皇太極嘴角含笑,就算她不說,也知道烏瑪去做什麼了,突然眼前一亮,『啪』的一聲棋子落在棋盤上,大笑起來「海蘭珠,這回你輸了,真是神來之筆。」
正在聽烏瑪稟告的海蘭珠,瞥見皇太極得意的樣子,低聲說道「我曉得了,她們若是不去那才叫奇怪,囊囊大福晉,我明天好好的會會她。」
「格格,奴婢——」烏瑪不無擔憂,海蘭珠輕輕拍拍她的手,自信的說道「沒事,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我就不信會被她給絆倒,我去看看大汗。」
海蘭珠再次來到棋盤面前,仔細看了半晌,又吃驚的看著皇太極,納悶道「你是怎麼想到的這一步?」
「怎麼樣?海蘭珠,你認輸不?」皇太極更顯得得意,在棋盤上,他可是鮮少能贏得過海蘭珠,抓住她的胳膊帶入自己懷中,低笑道「按照咱們的賭約,你今夜可是全聽我的。」
海蘭珠臉色通紅,胳膊肘撞了一下皇太極,伸手想要擾亂棋盤,耍賴道「這局不算,不算。」
「這怎麼成?你怎麼能說話做不得數?」皇太極拉住海蘭珠的胳膊,笑意更濃,輕輕的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海蘭珠就連脖子都羞紅了,晶亮的眼裡含著微怒,動人得很。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海蘭珠,你可是大妃。」
「我又不是皇帝,金口玉牙。」海蘭珠太明白皇太極的心思了,若真是順了他的意,那明日哪有精力見囊囊大福晉?轉身面對著皇太極,帶著一絲懇求,咬咬牙說「這樣吧,我們不定在今夜,過兩天可好?」
皇太極看了海蘭珠半晌,無奈的歎氣,做出一副妥協的樣子,海蘭珠臉上露出喜悅,主動擁抱了皇太極,還沒等感謝的話出口,皇太極扣緊海蘭珠的腰肢,認真的說道「不行,就是今夜,咱們可是說好的。」
海蘭珠扭動起來,眼裡的怒氣更重,眸光也更明亮動人,若一簇火焰一樣,驕哼道「你耍我,你竟然敢耍——」
下面的話,被皇太極灼熱的唇堵住,再也說不出來話,半晌過後,海蘭珠癱軟在皇太極的懷裡,面容潮紅,寶石般的眼眸像是蒙上一層水霧一樣,微喘著粗氣,沙啞的說道「皇太極,真的不行,改天履行賭注可好?」
皇太極粗糙的手掌摩挲著海蘭珠細膩的臉頰,眼底心疼一閃而過,額頭相抵,讓懷裡人兒的眼裡只映著自己的樣子「傻丫頭,你想要做什麼我還不曉得?」
「那你還為難我?」海蘭珠嘟著嘴唇,捶了一下皇太極的胸膛,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事瞞住皇太極,也不願瞞住他,有幾分醋意的說道「囊囊大福晉,聽說——」
『啪,啪,啪』幾下,皇太極很有分寸和節奏的拍打著海蘭珠的翹臀,酥麻般的疼痛,讓海蘭珠很是不舒服,怒道「你當我是戰鼓?還弄出鼓點來了?你太過分了。」
「是你討打。」這種形容詞也就海蘭珠能想到,皇太極順勢打橫抱起海蘭珠,懲罰一般重重撞了一下她的額頭「囊囊可是寡婦,命硬得很,就算她是天仙,我皇太極也看不上,更不會要。」
海蘭珠摟住皇太極脖子,不信的問道「真的?你真這麼想?」
「誰也趕不上我的海蘭珠,任何人都都趕不上。」皇太極抱著海蘭珠轉了三圈,眼底的愛戀很重,時空扭曲,他們彷彿回到了敖包定情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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