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是大海,再過去就是東洋了。
讓盧嘉陪了蔣中正在家裡喝酒解悶,杜月笙一個人去了酒樓,然後回來當了面把蔣中正欠下的單子扯了個粉碎。
三個人又聊了一宿。清晨,在杜月笙和盧嘉的陪同下,年輕的蔣中正懷裡揣著杜月笙送的大洋,帶了行囊,站在了吳淞口。
前往日本的船就要開了。
黑色的汽車前,是三個帶著離愁的年輕男子。東邊的海風吹動了他們的衣衫,有著點壓抑,卻更多的是雄心壯志。
「好了,月生,嘉,我走了,多保重!」
丟了在離開故鄉前的最後一根煙,蔣中正那拗口的寧波調,今天,在這個時候,說的更是讓人聽的模糊。
杜月笙恩了聲,拍了下他的肩膀,沒有說話。一邊的盧嘉忽然,從手,下了那塊西洋的手錶。抓過了蔣中正的手,給他帶了。
蔣中正看著他,暖暖的一笑,如果說杜月笙在感情,和他是平輩的話,那麼嘉,就像自己的小弟弟一樣。
指著那塊手錶,盧嘉低聲道:「這是父親送我的禮物。中正,今天我把它送給你了。你要保重。」
「每天看著,轉一個圈就是一日。一日過去我們相見地日子就會又近一日!好好努力!」杜月笙在一邊緩解著氣氛。
蔣中正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在杜月笙和盧嘉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下,然後狠狠的一摟,隨即彎了腰拾起地的行李。卻頭也不敢回,急急的踏了輪船的舷梯。
鏗鏘有力地腳步聲裡,汽笛長鳴了起來。那是要出發的信號。
岸的盧嘉看著蔣中正沒有回頭,走進了船艙。然後舷梯就慢慢的收了起來。他低低的一歎:「月生哥。你說,下次再見到中正。是什麼時候?」
「是兵荒馬亂的時候,他會帶了千軍萬馬來看我們地。」杜月笙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盧嘉沒有說話,還呆呆的看著那裡。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杜月笙回了身:「走,嘉。世沒有不散的宴席,相別是為了再見。我們回家。」
嘉答應了聲,又回頭看了看那已經在轉彎出港的輪船,跟了去。
我做的對還是錯?
杜月笙腦海裡,這個念頭終於隨了蔣中正的離開,而徹底地消失了。因為,他知道,從此往後的一段日子裡,中正地勢頭就無人可擋了。
算了算了。好好幹,中正。你成長的時候。我也在努力著。當你像頭被蒙了眼睛地牛犢,飛快的奔跑撞向前面的一切時。希望,我能夠幫你指個方向。
只要你聽。只要那個時候的你,還能夠記得你今天轉身後的淚水。
杜月笙又在心裡加了最後一句,重重的踩下了油門。
……………………….
「月生哥,沈杏山回來了。」
剛剛到了杜公館,才下了車,焦文斌當頭的一句話,就把杜月笙拉回了江湖裡。
杜月笙揉了下頭,低聲問道:「在哪裡?」
「月生哥。我看你臉色不好,就先休息下。」焦文斌關心的說道。
一邊甩了車門下來地盧嘉也點點頭:「一個赤佬。甩他個吊呢?娘草比的。月生哥我去。」
杜月笙聽了他滿嘴地髒話,知道少爺今天是看中正走,有點憋火,不痛快呢。他笑笑:「你去忙一品香,我這裡要談事情的。」
「你也注意點身體。擔待那麼多幹什麼?那我去了啊。」盧嘉哼哼了下,向外剛剛跨了一步,忽然想起來了:「我去什麼去?海鴿不是住在你家麼?」
說完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杜月笙對了焦文斌擠擠眼睛:「來葵水了?」
焦文斌摀住嘴死忍耐著才沒笑出聲來。
「好了,不鬧了,今日沈杏山來了,我不見,不是冷了人面子?在哪裡?」杜月笙收了臉認真起來了。
焦文斌也正色了起來:「他也剛剛到沒多久,我不知道月生哥的意思,就先把他安排了碼頭邊的一個房間裡。幾個兄弟看著呢。」
「還沒讓他見了女人?」杜月笙問道。
焦文斌看他眉毛又揚起來了,知道會錯他意思了,有點尷尬的點點頭:「沒,沒有。」
「你呀!我也累了點。這樣,王寶鑫好點了,你去先叫了他家婆娘孩子,然後要王寶鑫去帶了他。你也去下,就說如果賞臉,請來我這裡吃個中飯。是家宴。」杜月笙戳了下焦文斌的腦門叮囑道。
焦文斌乾笑了下,揉著腦門,連連忙點了頭,一溜煙跑了進去。
杜月笙看他背影發笑,想了想,忽然又記起了個事情。忙也向了裡面走去。丁力父親正帶了幾個僕役在草坪忙著。杜月笙揚聲叫到:「老伯,早啊。」
「哎,杜先生早。」
杜月笙揮了下手:「你忙你的,金榮哥沒出去呢?」
「估計還在睡覺呢,昨天晚打了半夜的牌,我去看看。」丁力父親一邊脫著護袖,一邊要去。
杜月笙一邊走一邊道:「你忙,我去好了。」
面黃金榮已經聽了他聲音,伸出了頭來:「大清早的,月生你幹什麼呢?我剛剛起,下來了啊。和你說事情。」
杜月笙哦了下,心裡納悶,他找我什麼事情?沒見他出去啊。昨天晚五娘來了,幾個人湊了玩牌的。自己和中正還有嘉就在家裡喝酒的,沒見他什麼事情的。
一邊想著,一邊走進了房,要人倒了茶。蓋子剛剛揭開了,放一邊,黃金榮已經進來了:「月生,觸那娘的,這個房子不錯,今天帶你去個地方。嘿嘿,我也搞了個。那張嘯林不是出了力的?也給他搞了個。」
說著,一屁股坐了下來,嘿嘿的又一笑:「算他的錢。」
發笑,忙好奇的問道。
「就搞了附近的。你家東邊那地皮,二百一十二號是他的。房子嘛安排好了,今天和他說下,要,就給,不要,拉到!」黃金榮端起了杯子喝了口,然後道:「我在均陪裡八仙橋這裡搞了個。」
「呵呵。」
「你笑什麼?」黃金榮奇怪的看著杜月笙笑的曖昧,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杜月笙支吾著:「沒,當你養外室呢。」
「去你的。」黃金榮眼睛一瞪,隨即低聲下來,還左右看了看,靠向了杜月笙:「月生,你幫我拿個主意,和她說這個,我難開口。」
「你。金榮哥,我也不好說的。」杜月笙指著自己鼻子叫苦了。
黃金榮正要繼續勸他,杜月笙忙搶著開了口:「金榮哥,沈杏山回來了。我派人接的。」
「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說了麼。今天終於接回來了?」黃金榮罵道:「他也能夠混呢,天津衛的娘們勾人?這去了幾時了?」
「人家不擔心麼?也要仔細看看才是。」杜月笙低聲對了金榮哥解釋起來:「金榮哥,人這一場都不容易,倒起來是眨眼的功夫,再爬起來可就難的。」
黃金榮聽了這個話,有點觸動的點點頭:「當然爭碼頭的時候,被我還抽了一個耳光呢。他這才去了英租界地。想我那時候也氣盛了點。這麼著。月生你說怎麼辦為好?」
杜月笙笑笑:「我看,還是那說法,給他的面子,用了他。現在英國人是不會用他了,可是這英租界裡,不能夠嚴老九一家獨大。」
「好。」
黃金榮聽到這裡再不知道杜月笙的意思,他也就是白混了。
看他也點頭了。杜月笙心裡算放下了:「能用就用,試試好了。那中午我就安排了他來這裡吃飯。金榮哥你也一起。」
「做事嘛。既然做了就漂亮點。我不來,反而小氣了。哎,月生,你家廚子不錯。那雞湯燉的」
杜月笙見事情說好,開始皮笑肉不笑了:「嗯,金榮哥。最好雞湯裡再放一麻袋橘……」
「你小子。」黃金榮知道他在損自己不行了,頓時跳了起來。
…………………….
沈杏山雖然知道杜月笙的意思了,他真的假的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自己沒人馬,杜月笙黃金榮說翻臉了,不還是翻臉了?
而且,杜月笙下面的兄弟,雖然知道月生哥吩咐地,不許碰了他,對他好點。但是杜月笙也不可能把自己想法和這些人說了?所以他們對沈杏山自然也不會太如何的。
他之前段日子裡。在北邊,那天津衛的市井裡欺負外人。話說回來了,哪個地方不這樣?但是這沈杏山原來什麼身份?憋了那裡。怕出去被人羞辱了卻沒辦法,索性老實的蜷在一個地方。可是一日兩日的也太難受了。
出去,不是。回去?也只有回去,自己妻兒全在人家手裡。現在外邊全知道了。自己不回去,這面子才是真的叫沒了種地丟人呢。
杜月笙來的一封信,白紙黑字的寫了分明,希望他回來共同做事情。可是…….
罷,罷。這輩子遇到這杜月笙算是還不了手了!
想到最後,沈杏山心一橫。也不管了死活,就回來了。剛剛到海,下了船,除了身邊那三個看著他的送信人外,旅客裡又走出了七八個不起眼的。
沈杏山看了渾身一冷。要回頭卻已經沒了路。
一個人的旅館房間裡。他面如死灰,他覺得,又他媽的中計了。自己真是蠢!心裡暗自恨著,他就坐在那裡。門外,是杜月笙幾個手下互相打鬧的聲音。
曾經的大亨,落了這個地步,心裡羞辱和後悔,已經要把他的心撕碎了。
這個時候,門外。
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來了?沈杏山牙一咬,那窗戶地一根鐵搭鉤,被他之前已經下了捏在手裡。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的手指關節,已經沒了點血色。拼了!媽地
「杏山,杏山!」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叫聲,和拍打聲。
後面夾雜著一個男人地聲音:「好了,你們下去。」
「是,先生。」齊齊的幾個嗓子正是路的人。
房間裡的沈杏山存了必死的心,以為自己是當了,就這個時候,卻聽到了自己妻子熟悉的聲音。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爹。」
兒子?!
沈杏山一下子丟了手裡的鐵搭鉤,慌忙衝到了門後,把自己剛剛偷偷堵住地門打開了。
門外,自己的女人,和兒子正站在那裡。
「爹!」沈杏山地兒子才小,看了父親站在那裡,就撲了去,重重的撞到了沈杏山的肚子,自己卻哎呀一聲。
沈杏山忙蹲了身下去抱住兒子:「不疼,不疼啊,乖。」
「爹,你臭死了。」
尷尬的看了下身髒兮兮的樣子,沈杏山手足無措的,抬起了頭來。
妻子那滿是淚水的眼睛,刺進了他的心底
焦文斌歎息了一聲,轉了頭去。
他的身邊,是沈杏山的小姨子,正惡狠狠的瞪著他:「歎氣?黃鼠狼!」
「杜月笙個大黃鼠狼!」她又加了句。
聽了這邊說到那杜月笙三個字,沈杏山的眼睛緊了起來,猛的看向了這裡。
焦文斌淡淡的一笑,裝成沒聽見,對了沈杏山一抱拳:「沈大哥,我家月生哥想請您去家中吃個便飯,還請賞光!」
「不去!」
沈杏山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