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那一刻的煙花絢爛
秦勝靜靜地佇立在電話亭中，透過明亮的玻璃，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對面神色猙獰，正四下察看著周圍情況的莫雷，一隻手輕輕地掩住了話筒口，低聲說道：「阿成，目標人物出來了，看到了麼？」
「是不是那個黑色西裝，銀色領帶，正在打手機的男人？」
「對，就是他。」秦勝忽然笑了，笑得眼睛都似乎瞇成了一條縫：「阿成，隨時準備聽我口令……」
說到這裡，秦勝又鬆開了掩著話筒口的手，低聲說道：「振鼎雞店右邊十幾米處有個紅色的電話亭，看到了麼？」
莫雷順著他說的扭轉頭去，一眼就看到了遠處街對面那個不大的紅色電話亭。看到電話亭的那一瞬間，他的神情驀地一怔——電話亭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風衣，身材不高的老頭，電話亭裡則站著一個身穿格子襯衫，留著絡腮鬍，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老頭並沒有望向自己這邊，根本看不見容貌……裡面的那個中年男人面孔陌生，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手中拿著電話筒！
破軍此刻卻並沒有看向莫雷的方向，而是默默地望著秦勝，眉頭緩緩蹙了起來。他心中忽然湧起一種怪異的感覺——阿勝這小子的笑容看著有些詭異，似乎隱隱夾雜著一絲殘忍、血腥的意味，說不原因……但自己看著看著，竟不知為何莫名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來！
電話？！那中年男人似曾相識的神態、笑容……莫雷瞳孔猛地一收縮——不會錯的！那個面孔陌生的中年男人一定是秦勝喬裝打扮的！這個人肯定是秦勝！！
幾乎就在莫雷認出秦勝的一霎那，一個字陡然從秦勝口中吐了出來：「殺！」
殺！很短促的一個字。秦勝的聲音很輕很淡然，但莫雷清晰地聽到了，趙榮成清晰地聽到了，破軍也聽到了……
破軍扭頭望向莫雷的那一刻，莫雷的表情凝滯了，趙榮成的扳機也同時扣動了……
欽州路依然人流熙攘，霓虹閃爍——一位年輕的母親正攙著蹦蹦跳跳的小女兒低聲說笑著什麼從莫雷身前緩緩走過……交叉路口左邊五米處的公交車站台，七八個人正零零散散地佇立著，焦急地等著公交車，其中一個老婆婆嘴裡似乎在咒罵著什麼，顫顫巍巍地敲了下手中的枴杖……右邊飾品店的玻璃櫥窗前，一對小情侶正挽著腰，指著櫥窗中的什麼輕聲嬉笑著……離小情侶不遠，一個中年婦女正拽緊手中的狗鏈子，皺眉低聲訓斥著什麼。她腳旁那條黑色拉布拉多卻彷彿敏銳地嗅到了些什麼，焦躁不安地沖一動不動佇立在交叉路口的莫雷大聲吠叫著……
「噗」地一聲輕響，就像是不小心一腳踩進爛泥塘裡的聲音——莫雷的左眼窩驟然炸開了一個血洞！霎時間，碎肉飛濺、血水狂飆！他整張臉的肉都劇烈抖顫著，就像是一個被一棍子打得稀巴爛的柿子一樣，猛地朝後一仰，身子就萎靡而緩慢地倒在了地。
時間似乎凝滯在了這一刻……
緊接著，整個交叉路口瞬時炸開了鍋——尖叫聲、哭鬧聲、咒罵聲、吶喊聲、喇叭聲、油門聲、狗吠聲……無數的聲音交織在了一起，場面一下子變得極為混亂！
趙榮成在部隊的時候不僅僅是一名優秀的特種狙擊手……而且是特種狙擊手裡數量最為稀少的重狙手！
他眼下用的是一把巴雷特21狙擊步槍——這種無托式設計，射程超過1500米，被美國五角大樓稱之為「戰場公約不准使用此類50口徑槍械攻擊人員，以避免過於殘忍」的大口徑重狙，威力是極為驚人的！
秦勝之前對於重狙的威力沒有任何概念。裡那些「爆頭」在他看來都是誇張的。他認為——如此高速狀態下的一顆尖頭型子彈射入柔軟的人體，其結果必定是最終造成一個創面極小，創度極深的小孔……
眼前的一幕卻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觀——其實不光是路熙熙攘攘的行人，他和破軍其實也被這一幕極其震撼的視覺衝擊給瞬時懾住了！
無法用語言去形容莫雷那左半邊臉究竟是如何爆裂開來的……但秦勝在那一刻確實被徹底震懾住了——這就是重狙的威力？！那種感覺……就像是缽盂大的拳頭驟然砸在豬血塊，霎時崩碎一樣！那一瞬間，自己竟好像從莫雷那個被炸開的血洞中看到了他身後的巷子！腦袋被一槍打透了？！發誓！自己真的看到了……
遠處隱約響起了警笛聲，場面雖然依舊混亂不堪，人卻越來越多了。
「快走…」破軍輕輕碰了碰秦勝的肩膀：「條子和西社的人就快來了！」
秦勝深深地吸了口氣，閉目平復了一下心緒，才低聲說道：「好，走。」
整個交叉路口亂作一團，人們倉惶奔走之間，誰都沒有注意到路旁茂密林蔭的陰影遮蔽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不疾不徐地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破軍和秦勝並不是第一批回到「東大巷」的——趙榮天比他們早到。輕鬆逃出六院的他一直走到幾里地外的偏僻街角，才打了部面的黑車返回了家中。
趙榮成則是最晚的一個，他直至凌晨2點多才回到了家中。由於他還多了個累贅——沉重的巴雷特重狙，所以慎重起見，他完全是按照破軍交代的路線走的——坐911路公交車，一直坐到終點站。隨後又轉了三輛公交車，一輛TXI，輾轉了大半個浦西才繞回了東大巷……
等人都到齊後，四人卻並沒有做太多的交流，趙榮天和趙榮成似乎對這樣的事早已習以為常——一個默默地整理著剃頭挑子，一個提著巴雷特重狙，拿了一塊布，和破軍交代了幾句就鑽進妹妹趙榮翠的房間了。唯獨秦勝似乎還有些沉浸在之前爆頭的回憶之中，心緒沒有完全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