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撲朔迷離
「小蘭，你真的決定了嗎？」曹中堂雙手背負身後，從落地窗薄紗窗簾的一角靜靜俯瞰著下方別墅區大門口零零散散站著的那些人——
「老爺子，你知道的…」米蘭輕輕地摁滅了香煙，幽幽道：「以我的性格，其實根本就不適合做南社話事人這個位子……這幾年一直強撐著做下來，就是因為實在不忍看著力鼎嘔心瀝血打下的這片江山被東、西、北三家瓜分噬盡，當然，也是為了遂了老爺子您的一個心願。」說到這裡，她閉了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可是老爺子，三年了！我真的是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都太累了……」
曹中堂依然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窗外，隔了良久，他才緩緩轉過身，望著米蘭，長歎了一口氣：「小蘭，從鼎兒身故的那一刻起，我才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他的突然離去，不僅將我原本早已安排好的一切都扯得支離破碎，也讓我頭一次萌生了激流勇退的念頭……」
說到這裡，曹中堂似乎情緒有些激動，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不提鼎兒的事了……小蘭，你這事暫且先放在一邊，我先說說我退位的事情。」
米蘭眉頭微微一蹙：「老爺子，你非要退下來不可麼？」
曹中堂笑了笑：「也就最近這兩三年間的事了。一來，我的身子骨每況愈下，早已大不如前了，呵呵，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和體力來主持大局了。這二來，天武閣那邊一直都想拔了我這顆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是絕不能容忍我再繼續坐鎮海堂口的……」他笑瞇瞇地看著米蘭：「我縱橫黑道數十載，這老了老了，可不想把性命也丟在這面。呵呵，這點我早就想通了——退下來過些平常的老百姓日子，養養鳥種種花，何樂而不為呢？只是…」
說到這裡，他眉頭倏地一蹙，雙眼微微瞇縫了起來：「我必須要功成身退，不能讓海堂口最終落在了天武閣那些人的手裡！」
說出這話的一瞬間，曹中堂身的氣勢霎時變了！這個原本看去和藹可親的胖老頭兒，身彷彿驟然間迸發出了一種凌厲異常的濃重殺氣！原本看去已經渾濁不堪的眸子似乎在這一刻也倏然精亮了起來！
「老爺子……」
曹中堂微微一笑道：「小蘭，這唐笑天、展活佛和雁九三人之中，你覺得下一任龍頭大哥的位子由誰來做會比較合適？」
米蘭微一思忖，柔聲回道：「唐笑天心思細膩，精於算計，但為人過於奸詐油滑，魄力不足。展活佛講義氣，人緣極好，在堂口內威望也很高，但此人身匪氣太重，驍勇鬥狠，凡事都以拳頭先說話。至於雁九——此人雖說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但比起唐笑天和展活佛，他卻更懂得輕重遲緩，審時度勢，做事用人也相對比較慎重縝密……若是讓我說的話，這三人之中，雁九比較合適。」
「唔，雁九……」曹中堂微笑不語，靜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小蘭，你分析得不錯——這三人之中，確實是雁九最適合坐這個位子。不過可惜…雁九是天武閣的人。」
「什麼？雁九是天武閣的人？！」米蘭驀地一怔，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不錯。雁九其實是華老兒的私生子，呵呵，這件事洪門之內幾乎沒人知道。」
「他…他竟然是華太白的私生子？！」米蘭臉露出了一絲震愕。
曹中堂口中的華老兒叫華太白，是洪門三代長老，也是天武閣中舉足輕重的元老級人物。
「嗯，他若是位，海洪門便會完全落入天武閣的手中！所以…」曹中堂眼中倏地閃過一絲厲芒：「我是絕不會讓他坐下一任龍頭大哥位子的！」
「老爺子，那……」米蘭欲言又止。
曹中堂淡淡一笑：「唐笑天就是只一輩子都走不出林子的老狐狸，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他精明有餘，魄力不足。海洪門若是交給他的話，落在天武閣手裡只是個時間問題，他根本就不是天武閣那些人的對手……至於展活佛麼…」
他笑瞇瞇地看著米蘭：「小蘭，這個人你卻是看走眼了。」
米蘭眉頭微微一蹙，不解地望著曹中堂：「看走眼了？老爺子，說心裡話——其實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他坐您的位子。力鼎生前和展活佛之間的積怨最深，若是讓他坐海洪門龍頭老大位子的話，南社這頭……就永無安生的日子了！」
「嗯…」曹中堂輕輕點了點頭：「我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小蘭，你說他講義氣，人緣好，威望高，但身匪氣太重，驍勇鬥狠，凡事都以拳頭先說話，是麼？」
米蘭有些不解地點了點頭。
「呵呵，其實這個展活佛才是三人之中最為精明厲害的人物！」曹中堂端起桌的茶杯，徐徐抿了一口，接著說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展活佛就是條東北莽漢，講義氣，性格衝動暴躁，驍勇鬥狠，大老粗一個……其實，你們都錯了。要論精明算計，他不下唐笑天，論膽識魄力，他只稍遜力鼎一籌，論心狠手辣，審時度勢，他更是不下於雁九……呵呵，你卻是小看他了。」
聽曹老太爺這麼一說，米蘭心中倏地一沉：「老爺子，這可如何是好？以他和力鼎昔日的罅隙宿怨，南社的日子只怕是要到頭了！」
曹中堂呵呵一笑，寬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我這心中倒是有些人選，只是…」他低頭沉思了片刻，忽然抬頭問道：「小蘭，那個叫秦勝的娃兒人怎麼樣？」
米蘭連忙擺了擺手：「他能力、品行各方面都很不錯，不過他今年才21歲，實在是太年輕了……雖然比起同齡人他成熟得多，但若是比起雁九、展活佛他們這些人來，無論是在閱歷、經驗還是見識和膽魄都顯得稚嫩，相差甚遠！」
說到這裡，米蘭淡淡一笑：「老爺子，比起當初的力鼎，阿勝這個人更正直，更講江湖義氣。畢竟還是個沒走出校園的大學生，他身還有著學生那種青澀氣息……當然了，我既然決定找他加入洪門，自然是打算全力培養他的。」
曹中堂笑瞇瞇地望著她，一臉不置可否：「打算培養他將來接替你的位子？隨後你便可以安心地離開南社了，對麼？」
米蘭凝望著他，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對，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成與不成，最終還是要看他自己了……若是終是難成大器，我也只好作罷，另找他人——畢竟，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力鼎一手創立起來的南社毀在別人的手！」
曹中堂面帶笑意地點了點頭：「好了，今天就先說到這裡。走，我們下去，你的人一定都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