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凌晨的鈴聲
輕輕掩門,秦勝這才長長吁了口氣——他壓根就沒有料到蘭姐找他談的居然是這件事。
她顯然沒打算跟自己透底,只是稍稍點撥了一下……秦勝看了看手中攥著的那份淡藍色文件,心中有些猶豫和忐忑——畢業之後到底要不要決定跟著她做事呢?
老媽的意思是畢業後直接回老家,托人走路子進事業單位——母親有一個老相識,是老家稅務局的某科長,四十來歲,因為常去他家棋牌室玩的緣故,這個科長和母親的關係很好。據說這老小子曾拍著胸脯對母親說過:「這多大點事?你家娃兒畢業後的工作包在我身了!」
母親聽了自然開心得跟什麼似的,從那以後只要是這個科長來玩,母親就再也沒有收過他的錢,甚至還時常討好地多送些茶水、點心之類的給他,逢年過節也會門送些禮品什麼的……
對此秦勝卻不以為然——牌桌說的話多是戲言,豈能當真?
況且秦勝也見過這個人——丫就是一老奸巨猾的孫子!稅務局掛著名,經常不去,成天穿身灰不溜秋的絲綢睡衣滿小區瞎溜躂…興趣來了就去棋牌室搓幾圈,侃大山,胡吹瞎謅,整個一快禿頂的老混子!承諾畢業後給自己找工作的話多半是為了誆母親少收他些台錢才說的!
而且秦勝自己心裡其實並不希望回去——從老家小縣城來到海這座繁華大都市,他就猶如一隻逃出籠子的鳥兒,再也不想回去了!想想原先騎輛破自行車,載著蘇秋兒沿縣城兜一圈也只要四十分鐘,秦勝就完全鼓不起任何回去的興趣了——老家實在是太小了,彈丸之地,和海根本沒得比!海隨便一個區都比老家縣城大得多!
就在他倚著牆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身旁響起:「阿勝,你小子發什麼呆呢?」
秦勝抬頭望去,是蘭姐保鏢之一的破軍。
「軍哥」秦勝抽出一支中華,給他點:「沒什麼,剛才被蘭姐叫進去聊了一會兒,正想事呢。」
破軍——山西人,三十多歲,退伍特種兵,據說他年少時還曾經在嵩山少林寺裡呆過一陣子。蘭姐的兩個保鏢之中,破軍和秦勝、石頭他們比較談得來,另一個保鏢羅劍則是個非常沉默寡言的人,不抽煙,不喝酒,跟誰都極少說話,整個一超級悶蛋。
蘭姐的身份非同尋常這一點,從一直貼身跟著她的這兩個保鏢身也可以看得出來——破軍身高只有一米七,長得精瘦,並不壯實。不過在秦勝和石頭看來,他卻是真正意義的高手!
秦勝和石頭兩人屬於典型的壞小子,從小就沒少碴過架,身手算是相當利索的,在大學生中也是比較能打的,普通人一個打三個基本不是什麼問題。可他們倆要是對破軍,卻連兩分鐘都捱不過……
起初石頭還不服,可連著試了幾次下來,這小子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破軍出手快、準、狠,而且精通擒拿術和關節技,秦勝和石頭他們這種打野仗出身的人到了破軍面前幾乎是全無招架之力,即便是使盡渾身解數,卻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秦勝曾經問過破軍——真的打起來,他一個人能打多少人。破軍笑笑,就你和石頭這樣的,十個八個一起沒問題。當問到他和羅劍誰更厲害的時候,破軍卻不笑了,只是淡淡說了句他們倆從來沒比劃過。
破軍深深吸了口煙:「阿勝,蘭姐是想叫你跟著她做事?」
秦勝驀地一怔:「你怎麼知道?」
破軍笑了笑:「除了睡覺,其他時候我幾乎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她心裡有什麼想法,我自然知道。」他拍了拍秦勝的肩膀:「阿勝,你知不知道——其實蘭姐一直都很看重你的。」
秦勝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我這不是還沒畢業呢麼。我和蘭姐說了——容我再想想。軍哥,做這夜總會的『領客』打打零工是不錯,可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況且,萬一我老媽知道我幹的是這檔子事,非氣暈過去不可。」
破軍哈哈一笑,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搖了搖頭:「算了,有些事情我想時機成熟了你自然會知道的……阿勝,我送你句話——被蘭姐看中可是你小子的福氣啊!」
秦勝嘿嘿一笑,岔開了話題:「對了,軍哥,過兩天就是石頭生日了,準備在這兒辦。他可說了——跟破軍說,他一定得來,丫要不來就是慫包!」
石頭自從比身手輸給破軍後,心中總有些不爽,便提議倆人拼酒。破軍當時一口就答應下來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個龜兒子!」破軍罵了一句:「什麼時候?」
「後天,晚八點。」
「唔,我得先跟蘭姐說一聲,告訴那小子到時候我一准到。」
天人間通常都是直到凌晨兩點才停止營業,有時候甚至更晚……秦勝神情疲憊地從夜總會大門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兩點半了。
就在他婉拒了幾個晚沒出台的小姐吃宵夜的邀請,正打算打開出租車車門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了!
秦勝一看來電顯示,臉頓時顯出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出租車司機見他半天也沒車的意思,便不耐煩地嚷道:「我說你到底不車?不車別耽誤我做生意!」
秦勝什麼也沒說,重重地關了車門。
他絲毫沒有搭理罵罵咧咧開走的出租車司機,只是一味皺著眉頭瞥著手機,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接這個電話。
對方似乎很有耐心,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就在小強般歡快的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秦勝終於扛不住了,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摁下了接聽鍵:「小米,你在哪?」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隨即一個聽去特委屈的女孩子聲音幽幽響起:「仨兒,救命。」